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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章

  • 作者:端华
  • 类型:经典文学
  • 更新时间:07-01 00:58:27
  • 完书字数:9042

第128章

风雨屡次光临,却都不是我们所期待的雨势。

到了十月中旬的一个晚上,章昭达按捺不住了,一拍案上,冲我道:“一连等了半个多月,还是没有想要的雨势,水流也不如意,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干脆再想想另外一个计策好了。”

我瞧了他一眼,倒上一杯茶水,将杯子放在他眼前的案上,劝他镇定:“章大哥,先喝一杯茶,慢慢等着,老天爷会开眼的,要是入了冬至还不行,咱们就豁出去,拼了!”

章昭达重重地点下了头,举起杯子,将茶水一口喝干。

三日以后的下午,老天爷果然开了眼,只见狂风大作,把立在地上的火盆都掀翻了,马棚里的茅草也随风满天飘,一个接着一个的营帐也作势要断绳而飞。

章昭达无比欣喜,冒着这样的大风,来到我房里,满面喜色道:“看来今晚上,咱们一直在等的大雨就要来临了,进攻陈宝应的时机,到了!”

我微微一笑,却没有将心里的兴奋表露出来,因为自己很清楚——这只是开始,真正所期待的事情依然尚在往后。

如他所言,当晚真的就下起了暴雨,这样的雨一连下了好几日,使得建溪与闽江中的流水大涨,万马奔腾般向下游淌去,水势很急。www.xinminlan.cn 老幺小说网

冒着大雨,我命令将士们立在河畔上,面对着在水面上随着水流晃动的木筏,与章昭达一起,指挥他们砍断栓着木筏的绳索。

“砍!”一声令下,将士们举剑,一下就将绳索砍断了,那些脱了束缚的木筏,一眨眼功夫,便已顺着急流俯冲到下游。

我赶紧骑上马,而章昭达则上了小船,各自领兵,分水、陆两地进攻陈宝应的军营。

我的陆军先是破了他们的陆栅,斩杀率先冲上来防御的敌兵一千余,随后才与上岸的章昭达一起杀入敌营之内。

“陈宝应,怕死的就出来投降!否则,不要怪我军手下不留情!”章昭达一面深入杀敌,一面在敌营里大嚷,试图引出陈宝应,可偏偏现身的却只是留异的次子留忠臣。

我一见他,就满腔仇恨涌上心头,决定为二弟则夷报仇,赶紧上前跟他拼命,并冲章昭达道:“章大哥!留异父子就交给我,你去擒陈宝应!”

章昭达没有回答,只是默许,领兵一面斩杀抵抗的叛军,一面冲向敌营深处,搜寻陈宝应。

我握紧长戟,刺向留忠臣,不给他任何脱逃的机会,带恨出语:“害我义弟丧命的始作俑者,拿命来!”

留忠臣抵抗最多,只有几次能够反袭我,他几番想要逃走,但都被我追上并且拦截住,与他拼打了一会儿,我以一个灵活一击,刺伤了他的肩膀,又以锋背重重地击打他的腿,让他跪下,随之举起长戟,准备要送他最后一程。

“手下留情!”一声哀求破空而来,我愣了一下,回过神时,已见一个男子奔跑过来扶住留忠臣。

那男子求道:“不要杀我二哥,留他一命吧!”

我无情的脱口:“他早晚是要死的,反叛朝廷是死罪,你也不例外!”

那男子坚定得很,再次求我手下留情:“看在安燕是我妻子的份上,就留他一命吧!我愿意跟他一起回朝廷领罪!”

我闻言,登时一惊——这个人是丰安公主的丈夫留贞臣?

一想那女子,我立刻垂下了长戟,且质问他:“你父亲在哪里?叫他出来投降!”

留贞臣坦然:“我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但是一定是跟陈叔叔在一起。”

我命人将他们俩人捆绑起来,又赶紧领兵杀入敌营深处。不久,有援兵来了,将整个敌营团团包围,其领军也冲到敌营来与我们会合。

我在敌营里奔来奔去,逢敌便杀,顺道问那援兵的领军:“余大人是怎么来的,怎么神不知鬼不觉,连一声招呼也不打?”

余孝顷回答:“皇上命我等从海上过来,可惜船舰不够,我等唯有造好了大船才赶了过来,稍迟一些,还请包涵。”

我脱口:“这份帐,等端了敌营擒了叛党再说!”随即冲入敌阵中,将那些反抗的叛军通通斩杀,投降的则姑且留下性命。

当我上了楼台以后,留异忽然现身,杀了跟随我上楼的几个士兵就要逃跑,我领兵追了上去,将他包围住,与他拼打了一会儿才生擒住他。

我命人用绳索将他同样捆绑起来,押到前营空地,此时,雨已经变小了,而章昭达也在这一时刻擒到了陈宝应。

他一手挟持他,一手握着佩剑,将锋利的剑刃横在他身前,慢慢地走到前营空地,那些叛军握紧兵器虎视着他,却是没有一人敢冲上去营救。

“谁敢反抗!还有谁敢反抗?都放下兵器投降,否则,你们的主公就去见阎王爷了。”章昭达脱口放出威胁。

那些叛军互相对望一眼,尚在犹豫不决,岂料陈宝应不给他们投降的机会,突然开口大呼一声:“朝廷里没有一个好东西!万万不能投降!朝廷不能让百姓富足,只会每年增加重税!朝廷……”

那些叛军听了他的话以后,信以为真了,愤然起来,不等他把话说完就冲了上来,与我军拼命。

乱战之中,陈宝应从章昭达手中脱逃,他夺刀杀死看守留家父子的士兵,割断绳索解救了他们,我赶了上去,又被留忠臣拦截住并袭击。

那小子纠缠着我,不让我追击陈宝应、留异及留贞臣,我刺伤他的手,让他不能再握兵器反抗,命人又将他捆绑起来,与章昭达、余孝顷等领兵追击,出了敌营,发现他们已经带部下乘船逃走了,已经不能追上。

“怎么办?”我脱口问章昭达。

“还能怎么办,追!”他咬牙望着那艘船消失的方向,干脆脱口。

我重重地点了一下头,将留忠臣与还在反抗的叛军交给余孝顷处置,便与章昭达率兵乘上大船,继续追击陈宝应与留异父子,追了三日,终于在莆口追上了他们,于河畔上的草丛里斩杀叛军,擒住了陈宝应,又继续追击留异父子。

我领兵追他们到了长满高高芦苇的河溪边,在雨中,与他们开战,白白的芦苇花一下子就被鲜血染红,可它们依旧还在风雨中摇曳,不食人间烟火,不知四面楚歌。

这一战打了半日,我挥举长戟,将反抗的人斩杀千余,直到他们显现出胆怯不敢再冲上来拼打,稍停,握着长戟,扫了他们一眼,大声喝道:“还有谁要反抗?大胆地站出来,我一一‘奉陪’!”

落音落下,沉静了片刻,陡然,一阵阵噼里啪啦的声音响起,那些叛军脱手,都将兵器丢到湿漉漉的地上,再也不敢反抗,都自愿投降。那留异一见,急了,拽着留贞臣要逃,但刚逃出一段路,又被章昭达给捉住。

章昭达将他推给将士,下了命令:“把他捆绑起来,带回营去!”

将士们听令,立刻押着陈宝应和留异父子以及投降的叛军打道回营,这一仗,总算是打完了。

战争……结束了。

我手握着长戟,浑身疲惫,并没有动,喘了喘气,对眼前的胜仗分不清是真还是梦,背对着章昭达,出声问他:“我们……打赢了?战争……真的结束了?”

他拍了怕我的肩膀,肯定道:“是的,回去好好休息吧!”

静静地让雨淋了一会儿,我脑子里清晰起来,知道了眼前的一切都不是梦,便屈膝跪在躺着血水的地上,跪在芦苇间,左手高举,朝天张开五指,然后紧握成拳,仰望着雨天,激动地自语:“安都,谢谢你,谢谢你的在天之灵保佑……谢谢你让我赢了……”

左手垂下来,按地,右手依然握着朝天竖着的长戟,头低下,突然,我大笑起来,原因连我自己也都不知道,只是很想笑,并且要笑出心里的狂,笑了片刻以后,这才站立起来,跟上章昭达,跟上军队。

夜里,雨停歇了,地上到处是积水,湿漉漉的一片,但将士们一点也不介意,仍旧兴致极高地在营帐外开了庆功宴,以娱兴来祝贺大捷。这一次,我只喝了一碗酒就离开了席位,端着炙肉到临时的牢房里去探望留贞臣。

我蹲在他身侧,将碗放在他面前,他坐在地上,双手被锁链禁锢着,他瞧了我一眼,满目皆是疑惑。

我一开口,便要问他:“丰安公主怎样了?你把她藏起来了?”

那男子垂眸,答道:“没有,我叫她在家里等着,还叫了人照顾她。”

我从碗里的炙肉中撕出一块,递给他:“算你有良心,会善待公主。”

他毫不客气地接下了,吃了起来。

我立起身,也没什么要问的了,就打算要走,他立刻叫住我:“等等,能不能给我一碗水喝?顺便也请给我二哥和爹弄吃的喝的过来?”

我看了他一眼,淡然出语:“真是欠了你们留家的。”

出了牢房,如他所愿地,命令将士把吃的喝的皆送了过去。

第二日一早,我迫不及待地下令拔营,与章昭达等领军,押着叛党乘船踏上了回建康的路。

冬十一月甲辰日,至建康,天嘉帝陈茜乘车亲自来迎接,他抱着韩念华从车里头出来,着地。

我当即下了马,迎上去,只因众目睽睽,不敢随意出言,只听他平静地说:“诸位爱卿平乱有功,应得嘉赏,今日眹设宴于宫内,逐一赏赐。”

他一转身,便牵着我的手走,到了御驾前,命令我上车,我只好听从,尾随着他,大胆登上他的御驾,坐在他身边,夺过韩念华,抱在怀里。

车缓缓地动起来,陈茜开了口:“眹说过了,你一定会打得胜仗的。”

我微微扬起唇角,微笑道: “你要给我什么赏赐?晋安刺史么?”

陈茜扭头望过来,愣了一愣,随即举起手,一声不吭地敲了一下我脑袋,收手后,才平静回答:“现在不能告诉你。”

我了解他的秉性,知道时机不到他是怎样也不肯透露半点儿的,便不再问,回到宫城以后,洗浴更衣,洗掉身上的血腥味道和旅途上的风尘,着上熏过蘅芜香的衣袍,然后推开暖延室的门,入屋,照旧侍奉他。

陈茜正逗着韩念华玩耍,韩念华一见我回来就不与他玩了,径直跑上来拉扯住我,要我抱一抱他。

我仅仅是摸了一摸他的头,便对陈茜说道:“叛逆之臣陈宝应、留异父子三人已经押送牢狱,什么时候斩首,还请定夺。”

陈茜起身,走过来拉住我的手,一脸高兴,出语道:“先不提这个,你先好好陪眹。”

话音一落,他就抱住我,准备要亲上来,我立即闭上双眼,让他亲,可最终没等到他的吻,只听到他的一番话。

“你衣服上熏的是什么香,怎么如此陌生?”

我张开眼,答道:“宫里人说梅花香都让后宫里的娘娘用去了,让我点一个香,我对这个又不在行,就叫她们随意挑选一个,她们挑了这个,说是叫什么蘅芜香……”

陈茜闻言,立即板起脸,不太高兴了,脱口:“把衣服脱下来!不要这个香!”

我怔了怔,不由疑惑:“这香……有不对劲的地方么?”

他扒下我的外袍,将它扔到地面上,又急忙叫人取来另一套衣袍,命我换上。反正我亦是不甚喜香,就应了他的要求,把衣服换好了,回到他身边。

他负手,稍稍冷静了一些,张口说:“你知道蘅芜香的来历么?这种香,其实是有一个典故,这一典故出自《拾遗记》,此书上说:汉朝的武帝息于延凉室,卧梦绝世佳人李夫人授蘅芜香,梦醒惊觉,回忆此梦之时如同亲历,又闻到香气,那香气经久不息,他便改室名为‘遗芳梦室’。”

“李夫人?就是那‘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这首歌里唱的孝武李夫人?”我脱口而出。

他不高兴地瞥了我一眼,轻骂一句:“色字当头!眹要说的不是她!”

我坦白直言:“不是说她,那我就不懂了。”无法领会他的意思。

他脱口,再也不跟我拐弯抹角:“这个香,所代表的是生离死别!只在梦里相见却不能在梦醒以后得到,这就是生离死别!眹能让你在眹的身边用这种香么?晦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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