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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 作者:端华
  • 类型:经典文学
  • 更新时间:07-01 00:58:20
  • 完书字数:7956

第109章

他听罢,捧着我的脸,眼眸里透出怜悯的眼光,随后,他搂抱住我,出奇地,抱得很紧很紧,过了好一会儿才肯放手。

他继续瞧着那两只风筝,我在此时也站了起来,听闻他说一句:“现在有风无雨,正适宜放风筝,不如咱们去放风筝?”

瞧了一眼他眼下那些折子,我随意拿起一封来,放在他眼前,让他记得正事。

他抬眼,央求道:“今晚上再看也不迟,眹难得心情大好,你就让眹多陪陪你吧?”

我有些犹豫了,回答:“可是,你已经玩了快一整日了……”

陈茜指着那些折子,道:“才几封,也不多,今晚就能全部批阅完了,现下如此好风,正是放风筝的时候!”

不听我劝的,他倏地立起,一手拿起风筝一手拉扯着我,含着笑,径直迈步出了宫殿,前往庭院。

玩儿了一整日,他才肯规规举举地批阅折子,一直到深夜子时,我唤他歇息,他却是不肯,反而催我先回去在榻上等他。

我一个人回到寝房,解了外袍,盘腿坐在卧榻上,耐心地等待着,一眨眼功夫就打起了盹,当睁开眼时,慌忙一看榻上,发现他还是没有回来,心里着实不安,批了外袍在肩,挑起灯即往寝房对面的屋。www.xinminlan.cn 老幺小说网

一进去,看见陈茜还呆在里面,只是已经趴在案上睡着了,我这才晓得他迟迟没有回去的原因,走上去,正要摇醒他,却看到压在他胳膊下的词句。

好奇之下,我将拿纸张小心翼翼地扯出,赫然见上面写着‘山河调’三个大字,其下是一片诗词。

我立刻知道为何他不肯就寝了,原来他批阅完了折子,便诗性大发,有感而写。

趁机会瞧了瞧那片诗词,发现名虽为山河调,内容却字字句句是深深的情爱,大有与我同享天下、共治江山之意。

抬起手,我摇了摇他,将他从睡梦中摇醒,他缓缓地睁开眼,双目惺忪,揉了揉眼,竟朝我脱口:“天亮了么?”

我回答道:“还没有,正是丑时。”

他望向门口,有些半信半疑,口里喃喃着:“丑时了?”

我劝说道:“回去睡吧,别再想什么山河调了。”顺便替他收拾好案上的折子。

他点了点头,立起身,拉住我的手,我一路搀扶着他,进了寝房,替他脱去外袍和靴。他上了榻,坐在那里强撑着,等我在他身旁躺了下去,才肯躺下,搂抱着我。

深夜里,有梦降临到我脑海,我梦见自己在黑雾里行走,找不到方向,正踟蹰间,忽然听闻一阵七弦琴声,我因为好奇,于是循声而去,却见一男子坐在石头上,面朝着前方的河流,琴声是从他那里传来的。

他的双膝上横放着一把七弦琴,音律宛转动听,我迈步上前求教他姓名与曲名,不想一见他的尊容便大惊失色,脱口唤他一声‘安都’。

那人抬起头来,面色很平静,我问他:“安都,你怎么在此地?你……你不是已经死了么?”

那人不语,将指腹按在琴弦上,继续弹奏那支美妙的曲子。

我再次开口:“安都,难道你不记得我了?我是韩子高啊!”

那人这才启唇,声音缓缓:“我当然记得你是谁了,只是,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快些回去罢。”

见他回应,我大喜,忙说道:“安都,你终于理我了!对了,你不是死了么,怎么会在这里?”

侯安都仍旧一脸平静:“我,在等船,有人要来接我。”

我回头望了一眼那条湍急的大河,未曾看到一条船行驶过来,便对他说:“船还没到,我们先聊上一聊,等船来了,我再送你上船。”

静默了片刻,侯安都大笑起来,回道:“韩子高,我们已经阴阳相隔了,也已经说好了要一刀两断,你何必再对我如此义气?回去罢,回去罢,今后,你走你的阳间大道,我走我的阴间黄泉路,不再有任何干系。”

“安都,你明明人就在这里,怎么说这样的话?还是请你跟我一块儿回去罢。”我说着,拉扯他的衣袖,要带他走。

他不肯动,伸手握住我的左手腕,冰冷透骨。他满面惭愧,对我说道:“韩大人,对不起,以后侯某不能与你结伴驰骋沙场了……”

这时候,有船破浪驶来的声响传来,有一个声音高喊:“那始兴曲江人侯安都,可在此处?”

安都忙扬声应答:“正在此处!”

我回头望去,只见河上近岸之处泊着一条灰暗无光且阴气沉沉的大船,船头上立着的却不是人,却是两个身着官服的骷髅,其中一个,手骨里还拿着一本名簿。

我吓了一大跳,当下跌倒,屁股一坐地,眼前立刻变换了景象——四周乃是漆黑一片,于我身侧,陈茜用双臂搂抱着我仍在呼呼大睡。

我呼出了一口气,晓得了刚才那番场景原来只是一个梦,抬起左手准备要擦额头上的冷汗,却觉得腕上有一股寒气附着,奇凉不已,擦了擦,却不见消失。

将刚才那个梦回想了一遍,越回想,我心里越悚然发毛,一个劲地觉得是自己的魂出了窍,在冥界游荡间偶然遇到了正准备乘鬼船到地府报道的侯安都。

本想唤醒身边的男子,求一语安慰,但见他睡得那样香,没准这会儿正做着美梦,我便打消了想法,只紧紧地握着他的手。

起身梳洗的时候,我下意识地抬起左手,用右手摸了摸腕部,陈茜正立在我身旁,带着疑惑出声:“手怎么了,疼?”

我抬起头看他,应道“不是。”便放下手,不再摸了。

他更不能明白了,问道:“那你摸它做什么?”

“没事……”我把实情隐瞒在心里,不打算告诉他,转身,取了一件外袍为他披上,替他穿戴好。

他牵着我的手,亦如往常那样,与我结伴前往太极殿上早朝。

侯安都被诛了以后,江州刺史这个官位就空了下来,江州不能一日没有刺史,须在朝廷里找一人来替补侯安都的位置。

七月某一日,陈茜考虑了许久,决定以镇北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南徐州刺史黄法捊犹婧畎捕迹为镇南大将军13州刺史?font color=#E4FAE8>。25b2822c2f5a3230a《》 Copyright of

此人功绩甚多,如:永定二年,王琳造反,因平王琳有功,被授予进号宣毅将军,并增邑并前一千户,给鼓吹一部。如:天嘉二年,周迪造反,他率兵与都督吴明彻会师,讨周迪于工塘,此役功劳居多,又被征为使持节、散骑常侍,都督南徐州诸军事,镇北大将军,南徐州刺史,仪同,鼓吹并如故。

他一向有勇有智,能明辨是非,听说当初武帝陈霸先遣他与周文育一起讨侯景,周文育以为侯景的部下于庆的兵力很强,不敢进攻,他与文育会师,果敢进攻,得胜。

只是他一向很沉静,鲜少与同僚吃酒谈聊,又未曾与我出战同征,便与我没有太深情的交情,只是偶然与他两肩相碰时,仅仅是得到他的一句对不起。这样的一个人,忠其本分,亦鲜少会与人结下仇恨。

与人结下仇恨,实在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

要流血,要流尽身上所有的鲜血,甚至千疮百孔!这仇恨才能在他人的心里头渐渐地消淡消失,不复见痕迹……

一辈子不会跟任何人结下什么深仇大恨的人,即使没有情爱,也是幸福的。

瞧了陈茜一眼,我握着杯子,一面喝水一面胡思乱想,转了转那小巧的杯子,不到片刻,那杯子就被突然伸过来的一只手夺了去,立刻回头,一看,居然又是陈茜。

他口渴难当,一口就将我杯子里的水喝干。我纳闷,忙道:“怎地又抢我喝的水,杯上水里都有我的口水,你也不嫌它脏么?”

陈茜满不在乎,喉咙凉快了以后,他才徐徐回答:“咱们同甘共苦,同睡一张榻同吃一碗饭,也就不存在什么抢不抢的,喝口水解渴也是,除非你是嫌弃眹了。”

“不是,再过三年,我也跟你一样变老了,”我急忙解释,面对自己的年岁,心里不禁有些忧愁,道:“年轻时,想爱得多轰烈都可以,现在,我不要这么轰轰烈烈的,一起吃饭,携手相伴,便知足。”

“你的美还在,脸还没有变老,怎么‘心’就老得这么快了?”他戏谑起来,凑到我耳边,轻语:“眹依旧还能给你kua4xia1zhi1huan1,你何苦多做忧愁?眹还记得,你十七岁那年,总是担忧会不会被眹抛弃,眹登基了以后,你又担忧眹会不会不再宠你了,而今……你刚年满二十七,却是开始担忧自己会变老了。”

他用指尖轻轻一戳我的鬓角,又再度戏谑:“你前世,一定是个愁妇!”

我听了,高兴不起来,心里觉得他是在温柔地嘲笑着我,于是轻轻推开他,问他道:“那你觉得自己的前世是什么人?”

陈茜笑了起来:“当然也是天子了!前世是天子,今世才能再为天子!”

我偷偷白了他一眼,心里很是不服,心想气道:没准是个‘癞□□’,只因为做了什么大善事,所以才有机会投胎转世为天子……

“而你,就算前世是愁妇,但自然也是眹前世的皇后,母仪天下啊!”陈茜最后才说出这句话。

我登时微愣,心里面赶紧改了想法:呃,刚才的话不算数,不算数……

韩念华不知是什么时候从摇篮里头爬了出来,他摇摇晃晃,迈着不太稳的步子来到我的膝下,扯着我的袍子下摆,几个字从他齿缝里挤出:“爹爹来玩玩……”

我听之,大为惊喜,忙抱起他来,回头对陈茜欢喜这说道:“他会说话了!他居然会说话了!”

陈茜板着脸,一点都不迎合我,他沮丧起来,脱口:“‘亚父’教了一百八十遍,‘爹爹’只教了一百二十遍,张口应该叫亚父才对呀!怎么竟叫爹爹?喂,臭小子,亚父白疼你白教你了是么?”

韩念华呆呆地盯着他,这表情着实令陈茜感到痛苦,只差没扬起手打他。

我不安慰陈茜,反而异常喜悦,说道:“小孩儿以父母为重,以父母为师,哪一个张口叫人时不先叫爹娘的呢?他娘亲不在,自然只能叫爹啦!”

陈茜摸了摸他的小脑袋,板着脸,命令他:“快,叫亚父,要是不叫,眹就不让你爹带你去玩儿!”

韩念华听了,先望了我一眼,我教他道,“叫一声亚父。”

韩念华马上学了,冲着陈茜含糊地叫了一声‘亚父’。

陈茜的表情舒缓了,从我怀里抢过韩念华,就抱着他很快地往屋外去。

我朝他的背影喊了一声‘你又跟我抢孩子’,忙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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