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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分 我的生活_我的快乐和兴趣

  • 作者:[美]海伦·凯勒(Helen Keller)
  • 类型:经典文学
  • 更新时间:07-01 00:55:24
  • 完书字数:14470

我的快乐和兴趣

我相信我的读者们不会从前面的章节中就断定阅读是我唯一的快乐;事实上我的快乐和兴趣是广泛而多样的。

在讲述自己故事的过程中,我不止一次地提到了对田园生活和户外运动的热爱。当我还是一个小姑娘的时候,我就学会了划船和游泳。而在马萨诸塞州的兰瑟姆过暑假时,我几乎整天都待在我的小船上。有朋友来访时,我最喜欢带他们出去划船。当然,我船划得并不算太好。我划船的时候一般需要有人在船尾掌舵,偶尔没人掌舵时我也能划船。我喜欢靠闻水草、浮萍和岸边茂盛的芦苇丛的气味,判断哪里水草繁茂,好避开这些容易缠绕马达的地方。我用的是用皮革捆绑的船桨,固定在桨架上,我可以通过水的阻力来感知船是不是平稳航行。同样的,当逆流划行时,我也能通过水流的阻力判断出来。我喜欢同风浪较量,与风浪抗衡可比让小船乖乖听话刺激得多。驾驶着小船逆风疾行,感受激流在船底的撞击,小船掠过波光粼粼的水面,划破水面留下一线涟漪!

我还喜欢划独木舟,尤其喜欢在幽暗的月色中划,我猜想这么说你们一定会偷偷地笑我。我的确看不见一轮弯月躲在松树林背后悄无声息地爬到半空中,也看不见月光静静地穿透天际为路人铺就发光的小径;但是,我知道她就在那里。当我仰面躺在枕头上,手伸出船舷外在水中拨动时,我想象着她与我擦身而过,被风吹起的轻柔闪烁的衣裳划过我的手指。有时候,一条无畏的小鱼会从我的指缝间滑过,而睡莲则害羞地伏在我的手掌上。当我们从狭窄的河湾里划出来时,忽然开阔的河面带来充盈的空气,使我立刻感到豁然开朗,周身好似围绕着明亮的暖意。我不知道这股暖意究竟是来自被阳光炙烤的树林,还是来自水面的反射。甚至在城市里,我也会产生这种奇怪的感觉。在大雪纷飞的冬日和北风呼啸的寒夜,我都能感觉到这种暖意,就像温暖的双唇轻吻我的脸颊。

我最喜爱的娱乐项目就是坐船航行。1901年夏天,我去加拿大新斯科舍游览,有机会和大海做了一次亲密接触。在伊万杰琳的家乡做了短暂停留,那里是朗费罗诗歌里赞美的梦幻般迷人的田园。离开这个仙境般的地方后,苏利文老师和我前往哈利法克斯港,并在那里度过了大半个夏季。这座海港城市带给我们许多欢乐,是我们的游乐天堂。我们一路驾船航行,到过贝德福德海湾、麦克奈布斯群岛、约克堡,最后直抵“西北军驻地”,那真是一次辉煌之旅!夜晚,我们在西北军港靠岸停泊,下船上岸走到那些靠岸的军舰旁。在宁静舒适的夜色中,这些巨大的军舰仿佛婴儿般无声的安睡,我们就在它们的阴影里漫步徜徉。噢,一切都那么美好!那真是一段令人难忘的美妙回忆。

有一天,我们经历了一次惊心动魄的事件。当时在“西北军驻地”正举行一场赛舟会,参赛船只来自不同的在役军舰部队。我们随同众人一道登上一艘帆船去观看比赛。那天,海面风平浪静,身边有上百条小艇来回穿梭。就在比赛结束我们掉头准备回家的时候,有人发现海上飘过来一团黑云,这团黑云迅速地膨胀增厚并向周边扩散,直到遮蔽了整个天空,此时风起云涌,海浪猛烈地拍击着堤坝。我们的小船马上张起风帆,紧绷缆绳,准备迎接狂风的袭击。小船好像正处于风口浪尖处,大风袭来,它时而被卷在漩涡里打转,时而被巨浪掀起,任凭狂风大浪在耳边怒吼嘶叫,我们只是奋力稳住船身。我们放下主帆,掉转船头,升起三角帆,准备逆风而行,穿过那把我们摇来晃去的狂暴的巨风。尽管心跳加速,双手激动得颤抖,我们却毫不畏惧,因为我们都有维京人的勇气,我们知道我们的船长能够应付得来。他凭借着坚实的手掌和一双老练的眼睛,曾经多次驾船穿越风暴。风浪过后,港口中的大船和炮舰纷纷向我们鸣笛致敬,水手们也为这艘小帆船在风暴中的壮举而鼓掌欢呼。终于,我们回到了码头,筋疲力尽全身湿冷、又饥又渴。

去年夏天,我住在新英格兰最迷人村庄的最可爱的一户人家里。那就是位于马萨诸塞州兰瑟姆镇依傍着菲利普国王池塘而建的红色庄园,钱伯林·J·E一家人就住在那儿,那儿也曾被我当做自己的家。我由衷感谢这些亲爱的朋友给予我的关爱,也非常怀念和他们在一起的幸福时光。对我而言,同他们的孩子们建立的友谊尤为珍贵。我和他们一起做运动,一起在树林里漫步,一起在水中嬉闹。我给他们讲精灵和小矮人、英雄和狡猾的熊的故事,他们有时候“咿咿呀呀”地学我讲话,有时候听得入神“咯咯”地笑出声来,这些都是我美好的回忆。钱伯林先生带我了解树木和野花的奥秘,当我爱上了这片自然,我的耳朵似乎听到了橡树体内树液流动的声音,我的眼睛似乎也能看到树叶间闪烁的阳光。那景象如同这样的诗句:

即便如根,

深埋于不见天日的地下,

也能分享,

树冠的喜悦,

耀眼的阳光、流动的空气和林间的飞鸟,

我亦如根,

蒙自然之怜悯,

能见所有不可见之物。

在我看来,人类的情感是心灵相通的。绿色的大地、潺潺的小溪,深深地根植于我们每一个人的潜意识里,即使是失明失聪,也不可能被夺走这个世代相传的礼物。我们通常会将这种源自遗传的能力称之为“第六感”——是一种集视觉、听觉、触觉于一体的“心灵的感觉”。

我在兰瑟姆有很多树类朋友。其中一棵粗壮的橡树是我最引以为豪的伙伴。我曾带我所有的朋友们来参观过这位“树王”。它矗立在悬崖边,俯瞰着菲利普国王池塘,而那些熟谙树木知识的人都说这棵树至少已有八百或者一千年的历史了。有一个传说,说的是菲利普国王(那个英勇的印第安酋长)就是躺在这棵橡树下,凝望着大地和天空离开了人世。

我还有另一位树类朋友,它是长在红色庄园庭院里的菩提树,比那棵大橡树更加随和,更加平易近人。在一个雷电交加的午后,我感觉房子的一边被猛烈地撞了一下,我立刻知道一定是菩提树被雷击倒了。我们都跑到院子里来看这位饱经风雨的“英雄”,当看见它屈倒在地上时,我的心都碎了,我知道它一定奋力拼搏过,然而,还是轰然倒下了。

还好,我没

有忘记我要着重描述一下那个特别的暑假。考试一结束,苏利文老师和我就迫不及待地赶到这个“绿色小院”,兰瑟姆有三个湖比较出名,我们的小房子就在其中一个湖上。在这里,我能尽享阳光普照的日子。那些关于学校和课业的所有思绪,以及喧嚣聒噪的城市生活,统统被挤出这幽静美丽的翠绿美景。虽然身处兰瑟姆这样的世外桃源,可我们依然能够知悉世界上正在发生的事情——战争、盟约、社会矛盾。我们听说了残酷而不必要的太平洋战争,还有资本家和工人之间日趋激烈的斗争。我们还知道在这个伊甸园之外,人类本可以好好休养生息的时候,却在挥汗如雨地创造着历史。但我们并不在意这些事情。这些事早晚会随风而逝,只有这里的湖泊、森林和遍布雏菊的旷野和气味清新的草地,只有这些能永世长存。

人们往往认为所有的感受都是通过眼睛和耳朵获得的,这样想的人一定会惊讶于我能发现城市和乡村的所有差别,除了乡间小路上没有城市人行道上铺的地砖。他们忘记了我的整个身体都对身边的环境时刻保持敏感。城市的嘈杂和低沉的隆隆声常常会撞击着我的面部神经,我能感觉到周围有看不见的人群迈着沉重的脚步走来走去,刺耳的喧嚣侵蚀着我宁静的心灵。沉重的车轮在坚硬的路面上隆隆碾过,马达轰隆隆地响得震天,我想对于那些耳目俱全、常年在城市中穿梭往来的人而言,如果不是被**的街道和纷乱的景象转移了注意力,一定会被这种单调的噪音逼疯的。

在乡村,你所看到的只有大自然的杰作。在这里,人们的心灵不会因为城市中的竞争压力而郁郁寡欢。在拥挤不堪的城市里,为了占有一席之地,哪怕仅仅是为了活下去,都要进行残酷的竞争。我去过穷人聚居的狭窄、肮脏的街道,他们住在破旧不堪而暗无天日的公寓里苟且偷生,那些富人却住在富丽堂皇的大房子里,过着奢侈享受的生活。想到这里,我总会为社会的不公平而愤愤不平,那些衣冠楚楚的上流社会的富人们应该满足于他们所获得的一切。贫民孩子们挤在污秽不堪的巷子里,终日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当你向他们伸出双手时,他们却怯生生地闪躲一旁,好像一阵风就能把他们吹跑。这些可爱的小生命蜷伏在我的心头,揪住我最脆弱的神经,每每想起他们都会让我痛苦不已。那里还聚居着众多的男人和女人,他们全都因过度劳动而腰弯背驼。我摸过他们那僵硬、粗糙的双手,知道他们为了生存进行着怎样无休止的抗争——然而,这些抗争是徒劳无益的,他们的奋斗永远也得不到命运的垂青。我们总是说阳光和空气是上帝赐给我们的免费礼物,但对他们也是如此吗?在那些昏暗肮脏的巷子里,阳光照不进来,而空气也是腥臭污浊的。哦,人啊,你们怎么能对你们的手足弟兄所遭受的苦难视而不见?而当你的兄弟粒米未进的时候,你们怎么能说出“感谢主赐予我们今日的饮食”!哦,那种人真应该离开城市,舍弃对城市繁华、喧嚣和财富的向往,重返乡村,过一种简单朴素的生活!那样,他的孩子们就可以健康成长得像参天大树一样伟岸,他们的思想也会如路边的花朵一样纯洁无瑕。在城市工作了一年重返乡村之后,我不可能不对我的所见所闻进行反思。

当再次踩到松软、湿润的土地,我感到一种无以名状的幸福。沿着绿草茵茵的小路漫步,来到蕨草繁茂的溪水边,在这里,我可以把手泡在潺潺流水中,我还可以爬过一堵石墙跃入一片草地,然后在草地上忘乎所以地翻滚跳跃,这些都带给我莫大的欢乐!

我最喜欢的仅次于悠闲散步,就是骑着我的双人自行车“疾驰”。风儿轻拂脸颊,我的“铁骑”在凹凸不平的路面轻盈地弹跳,这种感觉真是好极了。在风中疾驰,不仅让我感受到力量和悬浮,还让我心情舒畅。

只要有可能,我都会带着我的狗儿陪我散步、骑车和航行。我有很多狗儿朋友——体形硕大的獒犬,长着一对温柔大眼睛的西班牙长耳犬(可卡),顽皮聪明的塞特犬和忠诚朴实的斗牛犬。目前我最钟爱的就是其中的一只斗牛犬。它血统纯正,有一条弯曲的尾巴,长着一张狗世界中最滑稽可笑的“脸”。我的狗儿朋友们好像都知道我行动不便,所以当我一个人的时候,它们总是陪在我身边,我喜爱它们的友善忠诚和那摇摆不停的小尾巴。

每当雨天把我困在家里的时候,我就会学着其他姑娘们的样子找点有趣的事情做做。我喜欢用钩针编织衣物;随意地翻着书看;和朋友下一两局跳棋或者国际象棋。我有一个专门用来玩这些游戏的棋盘,棋盘削得很平整,这样棋子就可以稳稳地立在上面。黑色的格子是平的,白色的格子上面是弧形的。每一个格子的中心都有一个小孔,其中一个带有黄铜球形突起的就代表是国王的位置。国际象棋的棋子也有两种规格,白棋比黑棋要大一些,这样我就能用手轻轻地在棋盘上摸索,辨别对手的棋路也就不会有什么困难了。而棋子从一个小孔移动另一个小孔发出的微弱振动,就能提醒我什么时候该我出棋了。

如果碰巧我孤身一人又无所事事,我就会自己玩纸牌游戏。当然,我的纸牌的右上角印有盲文标记,用来标示纸牌数字的大小。

如果有小孩子在身边,那么就再没有比和他们一起玩耍更让我高兴的事了。我发现再小的孩子也能成为我的好伙伴,而且我可以骄傲地说,孩子们都喜欢我。他们领着我四处走动,把他们感兴趣的东西指给我看。当然,这些小孩子不会用手指拼写句子,但是我可以设法读懂他们的唇语。如果我读不出他们的唇语,他们就会试着用肢体表演出来。有时候我也会做出错误的举动,就会让这些孩子们大笑好一阵,于是“哑剧”又重头表演一遍。我通常会给他们讲故事或者教他们做游戏,几个小时匆匆流逝,唯有快乐和满足留在心中。

博物馆和艺术品商店是带给我快乐和灵感的另一个源泉。无疑,我能够从冰冷的大理石雕像上摸出它的形态、情感和艺术之美这一点,又会让许多人觉得不可思议,他们一定奇怪我看不见,仅凭双手怎么可能做到这些,然而,这的确是事实,触摸伟大艺术作品带给我无上的快乐。当我的指尖摸索着起伏的线条时,这些线条便向我揭示了艺术家们赋予它们的思想和情感。我能从众神和英雄们的脸上摸出仇恨、勇气和爱,就如同从真人脸上摸出的表情一

样。我在狄安娜的姿态中摸出了森林女王的优雅与自由,还有她强大的意志,这意志可以驯服凶猛的山狮,也能慑服最狂暴的愤怒。我的灵魂也因维纳斯的优雅曲线和睡姿而喜悦;芭利的青铜雕像则向我揭示了丛林的秘密。

我书房的墙壁上悬挂着一尊荷马的圆形浮雕像,雕像挂得很低,我一伸手就可以在荷马那张优美而忧郁的脸上摸出爱的庄严。我清楚地知道那庄严凝重的眉毛上的每一根线条——那是生命的轨迹、与命运苦苦抗争的苦涩和忧伤;即使被凝固在冷冰冰的石膏中,荷马那双失明的眼睛仍然在探寻他所挚爱的明媚阳光、碧空如洗的希腊,可他的寻找只是徒劳;他的嘴唇,优美、坚忍、诚实而又温柔,这是一张诗人的脸,也是一张饱经苦难的男人的脸。哦,我是多么理解他的失明之痛啊——他永在黑暗之中:

哦,黑暗,黑暗,

正在吞噬正午的光辉包围,

黑暗,

不可阻挡,

遮天蔽日,

吞没人间的所有希望!

在想象中,我能听到荷马在歌唱,那是他拖着蹒跚而踌躇的脚步在营地间摸索前行——为生命、爱情、战争和一个高尚民族所取得的丰功伟绩而吟唱。这是一首美妙而壮丽的颂歌,它为盲诗人赢得了一顶不朽的王冠,也赢得了世人的景仰。

我有时候想,在感知雕塑品的艺术魅力方面,手是否真的不如眼睛敏锐?我认为,手比眼睛更能觉察到雕塑线条的韵律感和其内在的微妙变化。不管怎样,在一尊尊古希腊众神的大理石雕像里,我能摸到古希腊人的心跳。

我的另一个让别人觉得奇怪的爱好就是去剧院看戏。当大幕拉开,好戏在舞台上上演,人们为我描述舞台上演员们的精彩表演,这可比“阅读”戏剧脚本来得过瘾,我仿佛置身于戏剧之中,亲身经历那些跌宕起伏的动人情节。而且,我还受到了特殊待遇,可以到后台会见几位杰出的男女演员,他们的表演具有一种魔力,让你不知身处何时何地,恍惚间好像回到了过去的浪漫年代。当艾伦·泰莉小姐穿好戏服,画好妆容,装扮好人们理想中的王后形象时,她让我摸她精致的面庞和身上华丽的装束,她周身散发出一种庄严的神圣感,以及抑制住无尽悲伤的高贵气质。站在她身边的是亨利·欧文爵士,他穿着象征王权的袍服,举手投足之间尽显王者风范,而他棱角分明的面部线条彰显出王室的威仪,国王的脸上仿佛带着一副忧伤的面具,这忧伤幽远深沉、令人敬畏。

我还认识杰弗逊先生,以有他这样的朋友为荣。无论什么时候,只要碰到他有演出,我都会去看。我第一次看他的表演是在纽约上学的时候,当时他正在演出《里普·梵·温克尔》。我经常读这个故事,但我从来不觉得里普那好似我做游戏时慢条斯理、奇特而友善的笨拙样子有什么魅力。而杰弗逊先生那优美哀婉的表演一下子就抓住了我的心。我手读出了一幅“老里普”的画像,永远也不会失去它。演出过后,苏利文老师带我到后台见他,我摸到了里普那奇特的装束,飞扬的头发和胡须。杰弗逊先生让我摸他的脸,这样我就能想象出他一睡二十年之后醒过来的样子,他还向我演示了可怜的老里普走路步履蹒跚的样子。

我还看过他表演的《情敌》。有一次我去波士顿拜访他,他特别为我表演了《情敌》中最精彩的情节。会客厅就当做一个临时舞台,他和他的儿子坐在一张大桌子旁边,而鲍勃·阿克莱斯则书写着他的挑战书。我用双手紧追着他的表演,捕捉着他滑稽可笑的肢体语言,这种肢体“语言”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终于,他们进行了最后的决斗,我摸索着双剑每一次的对锋,能感觉出两剑对刺迸溅出刺眼的锋芒;可怜的鲍勃支撑不住,身形摇晃,勇气从指端飞出,他的意志也消解殆尽。紧接着,这位伟大的演员猛地扯下战袍,双唇止不住地抽搐,忽然间,我就仿佛置身于瀑布之下,头发蓬松的施奈德将头抵住我的膝盖。杰弗逊先生背诵了《里普·梵·温克尔》里最精彩的对白,这是让人笑中含泪的感人片段。每诵读一行对白,他都尽可能请我指出怎样能表达剧情情感的手势和形体。当然,我对舞台表演一无所知,只能随意猜想,但是他凭借精湛的艺术功力,总能通过表演赋予文字以生命力。正如他所沉吟的里普的咏叹:“人死之后怎么这么快就被人遗忘?”长眠之后,里普失魂落魄地找寻他的狗和猎枪,在同德里克签订合约时的犹豫不决是那么荒诞可笑——所有这些似乎都出自生活本身;那是一种理想的生活状态,其间,人们认为事情应该怎样发生,它就怎么发生。

我十分清楚地记得我第一次到剧院看戏时的情景。十二年前,在波士顿,苏利文老师带我去看一位儿童演员艾尔希·莱斯利主演的《王子与乞丐》。我永远也不会忘记这出小话剧里悲喜交加的感人剧情和儿童演员的精彩表演。演出结束后,我被允许到后台见她,她还穿着王室装扮的演出服。很难找到一个比莱斯利更惹人喜爱的小孩子了,她的金色卷发如云朵般飘逸地垂在肩上,灿烂地微笑着,没有一丝倦容和害羞,尽管她刚刚给成千上万观众做表演。那时我只是刚开始学习讲话,我把“莱斯利”的名字重复了一遍又一遍,直到流畅地念出来,我才叫了一声她的名字。你们可以想象得到我内心的那种喜悦,当听懂了我对她说的那几个词语,她毫不犹豫地伸出手来向我拥抱问候。

难道不正是因为我的生命这些局限性,才能有机会碰触到生命所蕴藏的万物之美吗?万事万物皆奇迹,我领会到,无论我身处怎样的境地,哪怕是黑暗和无声,都要懂得满足,懂得随遇而安。

的确,当我独自等待生活向我敞开紧闭的大门时,孤独感会像一团冰冷的雾霭将我团团包裹。大门之内有光明、音乐和甜蜜的友谊,但我进不去,冷酷无情的命运将我挡在门外。我要质问命运为何给我套上这般残酷的枷锁,却让我的心如此激情澎湃,可是我的舌头无法倾诉我的痛苦,控诉只是徒劳,话到嘴边又咽下,像没有流出的眼泪退回到心里。无边的寂静重重地压住我的灵魂,让我透不过气来。突然,希望带着微笑悄悄地告诉我“喜悦藏于忘我之中。”于是,我学着把他人眼中的光亮当做自己的阳光,把他人听到的音乐当做自己的交响乐,把他人嘴角的微笑当做自己的喜悦。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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