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叛徒

  • 作者:一只领袖
  • 类型:历史文化
  • 更新时间:04-01 20:34:32
  • 完书字数:7196

窗沿还站着一个孩子,他孤零零地站在毒辣的太阳下,额头冒汗,手捧着包子可怜兮兮地望着白衣。

兴许吧。鹿不品撇眼看了看这个孩子,然后从袖中摸出一铢钱放在桌上,推了过去,兴许他会明白你我的良苦用心。

白衣按着那铢钱挪回来,他转头问小孩:拿了包子还不乐意?

那孩子涨着羞红地脸,他望了望巷子,又望回来看着白衣,他艰涩地说:求大爷在赏个包子,我……他为难地说,我想给我娘。

啪。

铢钱落在滚滚尘土里,白衣的手突然摸在孩子的脑袋上,他轻笑着说:都是你的。

孩子登时露出惊喜的神情,他捡起钱跑过大街直奔小巷,口中呐喊着:娘、娘,我讨到钱了!

这一幕令白衣笑容渐浓,他注视着孩子欢快奔跑的背影,坦荡地说。

那我们四人,便是死得其所。

他死的时候,说了什么吗?

梁封侯蹲在沙地里,江百川就在一侧。

山一程还睁着眼仰望着天空,漫天的沙尘肆虐如暴,营地的战旗被吹的猎猎作响,暮日无艳阳,天地阴沉地仿佛昏天黑地。

马背上满是染红的血珠,血珠沿着绳索顺着马镫滴落,浸透了沙粒。

统领当时气若游丝,说的话听不清了。江百川望着躺在地上的山一程,神色悲然,他只是对我笑了笑,好像是在说……

江百川回忆起几日前的情形,黑熊带领重建的吹角营及时赶到,救下了他们两人。

一场厮杀,迦拿人尽数被屠灭,但山一程连遭重挫,背上和腹部添了两个透明窟窿,他捂着伤口,可止不住血不尽的流。

江百川与他同骑一匹战马赶往营地,期间山一程险些从马上翻下去,但江百川用纱巾将自己与山一程绑在一起,连着几日下来才堪堪到达营地。

他好像说……江百川注视着山一程安详的面容,走吧。

一众甲士闻言纷纷抬头望向他,有人不禁唇颤呜咽,吸了吸鼻子。.z.br>

他在沉沙营当这个统领有些年头了。梁封侯整了整山一程的盔甲,然后摊开了他的手,此次阻截敌军增援,原本有许多人选可以挑选。但六个营里,我知道,他是最沉稳也最不怕死的。只是我从没想过……梁封侯伤怀地将那柄无名刀递到山一程的手中,在合上他的手指里说,老山,我欠你一条命。

山一程的眼睛被合上了,他死时的模样似乎还带着要笑的模样,这幅模样是所有人都认识的模样。好似那些伤口本就不在,他走的无痛无痒,只是睡过去了。

众人静默无言,而此刻的风声忽然涨大了不少,飘扬的旗帜猎猎鼓荡之下,一名策马疾驰的斥候已然冲到近前。

那斥候翻身下马,喘着粗气高喊:报!大漠中庭四十万大军已在古河床集结,大军严阵以待!

梁封侯扭头问:可知领军的是谁?!

回禀都尉大人,领军的是中庭王子。斥候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昂沁!

此次统军的不是中庭大王?叶宏放颇为讶异,昂沁虽说正值壮年,可统军经验却远不及他人——你等,可探查清楚仔细?

斥候立刻回答:此为探子深入大军探得,决计不会错的。昂沁常戴金狼盔,身披金甲,一眼就能认出来。

叶宏放再问:那中庭大王何在?

斥候看向叶宏放,说:中庭大王在大军后方十里驻扎,负责辎重一应守备。

大人,中庭大王让自己的亲儿子出战。叶宏放凝着

眸子说,看来他是想借此战磨炼昂沁,好在日后接任中庭王位。

梁封侯单凤眸微抬,说:那也得这一战之后,自做定夺。他说完缓缓站起身,转向叶宏放,取地图来。

叶宏放将随身地图拿出,那斥候忙上去一同将其铺开。

外寇大军再此处集结。斥候指着地图中回音谷处,此地乃是一处峡谷,两侧尽是高原,峡谷长而曲折,莫约十人并排可通行。

梁封侯在地图上点了点,说:地形狭窄,但高处为平地。从中庭来此可直达山头,昂沁这小崽子,定然在山顶布下了弓箭、滚石。

斥候点头说:都尉大人猜测无疑,确是如此。

迦拿人在此处。叶宏放探指点在地图的玉沙,此为古河道,虽有积沙但地形平坦,迦拿人主力沿着这条道路便可直通中庭。

那么只要破开回音谷,迦拿人就可长驱直入,杀尽迦拿人。梁封侯赞赏地说,昂沁脑子不错,知道兵力远不及对方,这是想要借助地形与敌交战,在以弓箭逐步射杀。

叶宏放蹙着眉头,说:那此战便是一场鏖战,须得打上多日才可见分晓。

大人,昂沁虽将如意算盘拨的震天响,但……江百川走近指着地图中的洞牙湾,前些日我与山统领便是从此地辗转而出,洞牙湾有一条羊肠小道,三人骑行尚有余地,从这里出。他手指沿着地图划过一个弯,可穿到回音谷后方,如若迦拿人知道这条小道,外寇大军恐背腹受敌。

梁封侯目光微凝,问:沉沙营撤退时可有人被俘虏?

叶宏放闻声便猜出梁封侯心中所想,他说:即便沉沙营有人被俘,那定然也不会将此等机密泄露出去,大人尽可放心。

梁封侯转眼看向叶宏放,语重心长地说:人心隔肚皮,这大漠里尽是群狼环伺,毒蝎猛兽。毒蛇断首尚可留有一口致命毒液,见物便咬甭管善恶,更何况为了活下去,杯弓蛇影的人呢?

众人闻言皆是颔首默然无言,叶宏放沉默片刻抬起头说:但愿无这等卑躬屈膝的阴险小人吧。

梁封侯转眸望向回音谷的方向,天空的沙雨犹如从天河倾斜而下,狂风呼呼作鸣,一眼望去只隐约看到稍纵即逝的冷芒。

那是弯刀反射的暗光。

梁封侯望了许久,忽地旋身转回来。

沙丘的风沙滚动如浪,已然埋没了山一程尸体的双腿,盔甲上还盖着马革。他闭目抱着刀,死时还带着笑。

把他埋了吧。梁封侯语调平静,他长吸了口气似在稳定情绪,这沙里都是英魂。

他翻身上马,战马交叠踩踏着沙地,随着缰绳拍打,马儿一声长嘶。

驾!

啪!

皮鞭抽在崔引弓的背上,他灰头土脸被抽的惨叫一声。

是不是这里?迦拿人指着前方经年累月堆积的沙墙,你们是不是从这里钻出来的?

崔引弓抖动因缺水裂开的嘴唇:是、是,从这里进去,在往右转几个弯就能出洞牙湾。

啪!

皮鞭再度抽下,崔引弓疼地龇牙咧嘴。

那迦拿人阴狠地说:如果走进去迷了路,我就砍了你的脑袋!

不敢!崔引弓吓地跪在沙地里磕头,沉沙营信报记载的地方的的确确就是这里,不然我怎么可能从回音谷这么大的一个峡谷突然出现在右庭遗址?大人,呜呜,我说的可都是真的呀!

他哭了,大腿的裤子湿漉漉地滴答着水滴,他吓尿了裤子,双腿跪伏在地上颤抖不止。

迦拿人用

鄙夷地眼神看他,随即烦躁地高抬皮鞭狠狠一抽!

啪!

崔引弓疼地直起身躺倒在沙地里,口中哭喊着:别打了,求求你别打了。我把知道的都说出来了,都说出来了呀!

一个男人怎么会像你这样懦弱?迦拿人走上前扯住他的衣领,甘愿出卖自己的同胞,换取活下去的权力?

呜,我、我怕死。崔引弓眼泪鼻涕齐流,他胆怯地握住那近在眼前的皮鞭,求求你,我甘愿做你的奴隶,只要不杀我。他哽咽地抽泣,我愿意为你效劳,主人。

迦拿人闻声环视左右大笑,他大笑着喊:你们听到了吗,他叫我主人。一个忠诚的奴隶,屈服在他们自己的皮鞭下!

那象征痛苦的皮鞭被抽出高举起来,四周的迦拿人大笑不止。崔引弓望着那悬在阴沉乌云之下的皮鞭,满是老茧的双手颤抖不已,他闭上双眼流下了浑浊的眼泪。

现在起来!迦拿人皮鞭在空中打响,带我们穿过洞牙湾,绕到回音谷的后面!

崔引弓踉跄地站了起来,他浑浑噩噩地拖动着双腿,随着皮鞭打响,他浑身颤栗地加紧脚步,带着迦拿人进了羊肠小道。

小道里昏暗无光,暗哑的沙粒落在他的脸颊上,眼泪混着颗粒的痛,皮鞭在身后每响一下,他便躬身颤栗,腰愈发地底,脚步愈发的快。

哭泣成了他唯一的挣扎,他在驰援沉沙营的路上遭遇迦拿人的队伍,全军覆灭。

他原本也应该死在那沙子里,但想起在崇都纸醉金迷的日子,他舍不下。所以在那柄短剑从双眼间高高举起,寒冷的芒遮蔽视线的那一刻。

他松开了钢刀,仰视着跪在了沙地里。

马匹的缰绳成了束缚双手的镣铐,骤响的鞭子成了驱使他活下去的希望。

他们还需要我。崔引弓安慰自己,声音静若蚊吟,他们还需要我带着队伍去大漠中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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