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小说网

茶杯被猛然捏碎，清脆的响声好似一柄重锤砸开冰层，将安静如冰的陆家队伍搅乱。

“少爷，你的手。”

乌鸦盯着陆启手中沾满血水的碎片，眼中闪过一丝心疼。

但与周围人的慌乱诧异相比，陆启和陆影两人只是漠然对望，平静到可怕。

“五年前，你都做了什么？”陆影声音冰冷。

“五年前？”陆启抬起胡茬凌乱的面庞“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五年前，陆家密室内，你召集那几十人，为什么将他们杀害？”

盯着陆影血肉模糊的手，陆启轻蔑一笑“看来你都知道了。

这是家主的命令，他们太了解陆家的秘密了，必须死！”

“爷爷下令？”陆影有些意外。

因为在他的印象中，家主是个谨慎的老者，大规模屠杀这种引人注目的事情，他是不会轻易做出来的。

“哈哈！你没听错，就是你那位慈祥的爷爷杀的人！”

陆启空洞的眼中忽然有了生气“陆影，你肯定很惊讶吧？

没错，当初那几十人也十分惊讶！因为那时的家主和他们呢关系很好，甚至可以说是每个人的挚交！”

“但就是这样的挚交！在一天之内将他们尽数屠杀！”

天空渐渐暗淡，阴冷的风从原野上吹来，扯着陆家的旗帜飒飒作响。

陆影盯着满面狰狞的陆启，从后者的眼里，他看到的只有血腥。

“陆家的秘密究竟是什么？”

“陆影，你何必要自寻死路呢？”

陆启咂咂嘴，又伸出兰花指敲打着杯沿“陆家的秘密太阴暗，也太罪恶。

这个秘密是被大信朝廷所通缉的，如果哪一天被发现，那等待陆家的命运就只剩下灭族！”

陆启又抬头望着灰蒙蒙的天“陆影，趁现在陆家还没覆灭，逃吧！”

“多谢提醒，但是我不需要。”

陆影面色平静，忽然笑了笑“得知家族危难，却想要率先逃跑，抱歉，这种事我做不出来。”

陆启神色复杂，他盯了眼这位亮眼的少年，转身拂袖而去。

“既然想要飞蛾扑火，那我就祝愿你死的轻松。”

陆影眼帘微垂，对着他的背影拱手“陆启，一路走好。”

“呵呵！你也是！”

陆启一次都没有回头，任由家族护卫押送着自己，消失在天际深处。

“少爷，我们回去吧？”

直到身边已经没人后，乌鸦才撕下一块干净的衣服，将陆影满是血的手包扎。

“乌鸦，陆家到底藏了什么禁术，会引起大信朝廷如此恐慌？”

“不知道少爷，这就需要去问家主了。”

“爷爷会告诉我吗？”

“属下觉得家主会告诉少爷的。”

陆影转身，眺望着阴云之下的天南城。

这座巨城远离帝都，称霸帝国南疆。街市繁华，一片祥和，似乎只要没有大信的律例，这里就是陆家自己的王国。

“乌鸦，你认为陆家身怀禁术，是想要谋反吗？”

乌鸦摇头“陆家不会做这种事的，我相信这肯定是朝廷的误会。”

陆影哑然失笑“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

当两人回到阴沉沉的天南城内时，却见到街上出现了不少官兵。

“少爷，是不是因为要下雨了？为何我总觉得这里这么压抑？”

“不是因为下雨。”陆影盯着人影稀疏的街道“城里好像发生什么事了。”

“少爷？”

韩泽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语气中除了惊讶还是惊讶。

陆影转身，却见到这位已经快成为大叔的青年，正牵着一名十分可爱的幼女，缓缓走来。

陆影盯着他们紧紧相扣的手，眼中闪过一丝怪异。

“这是令妹？生得很漂亮。”

听到陆影的夸赞，小女孩脸颊闪过一丝绯红，她摆弄着头顶的玉簪发髻，火红裙摆一晃一晃。

“呃……她不算是我妹妹。”

听到这含糊的解释，陆影眼中的怪异更浓了。他干咳一声挪开视线，不再看他们相扣的十指。

人各有喜好，只要韩泽不因为这事耽误了工作，自己无权去管。

乌鸦看了看少爷，又看了看那个女孩。

模样上应该只有六七岁，皮肤水嫩，大眼灵动，可爱到能将所有人的心融化。

乌鸦似懂非懂的点头，不禁对韩泽露出大拇指，暗自佩服。

望着这一对主仆，韩泽眼中尽是无奈“少爷，我没有那种癖好……”

“这个小姑娘是和父母走散了，我在东市发现她时，她一直拉着我的手叫我哥哥，所以我只好带她去找父母。”

陆影愣了一瞬，眼中闪过一丝尴尬，但随即他就拍了下乌鸦的后脑勺。

“刚才你想什么呢？心思龌龊！”

乌鸦捂着后颈满眼幽怨，却不敢发作，只能自己对自己抱怨。

陆影扫了眼空荡荡的街道“今天发生什么事了？怎么街道上几乎没人了？”

韩泽叹息“听说帝都有一个逃犯，跑到了天南城，府尹大人知道这件事后，就开始全城戒严。”

“原来是这回事。”陆影不禁笑道“看来这个新任府尹当的真不安宁。”

韩泽笑着笑着，忽然叹息“少爷，您今早是去送陆启了吧？”

“对，又什么事吗？”

韩泽犹豫一瞬，摇摇头“最近府尹搜查力度很严重，我担心少爷会被牵连。”

陆影的眼柔了下来“不用担心这件事，但有件事我要问你。”

“少爷请讲。”

“十五年前，你们韩家了解那时候的陆家吗？”

韩泽却摇头“十五年前，那时候我刚刚成年，我记得韩家还没有来天南城，所以和陆家没有交集。”

“这样啊……”陆影有些遗憾“你这是要去哪？”

“东市，我问了那个小女孩，她家就在东市附近……”

两人不约而同看向小女孩，却见到乌鸦正蹲在她面前，正和她大声争论着。

“少爷明明是鼻子比眼睛好看！你一个小女娃懂什么？”

“大哥哥明明是眼睛比鼻子好看！”

陆影：“……”

韩泽则是笑了笑，忽然扭头细细观察着陆影。

“我脸上沾了什么东西吗？”陆影下意识摸了下脸颊。

“没有。”韩泽认真摇头“我倒是觉得少爷您的眼睛更好看。”

陆影无语的盯着笑嘻嘻的青年“你……算了，我和你一起去东市走走吧，正好顺道回家。”

相比于空旷的城门街道，东市的人流还是很多的。

只要不去看那些混在人群中的官兵，东市似乎还是和往日一样祥和。

“唉？陆影少爷，您怎么来这里了，来一块烧饼吧，免费送你的！”

“陆影少爷？来来来！我请您喝酒！”

“少爷！感谢您上次帮我要回摊位，这面镜子你就收下吧……”

……

因为陆影还穿着早上送别陆启的正装，所以商贩们一眼就认出了他。

陆影笑着和他们打招呼，却没有接受他们的好意。

忽然间，小拇指被轻轻拽了一下，陆影低头一看，原来是那女孩正牵着自己的手。

“大哥哥，你和这些人很熟吗？”

“那可是！少爷可是他们的衣食父母！”乌鸦连忙抢着插嘴。

这几天他跟着陆影读了不少书，可算是有机会显摆了。

“衣食父母？”女孩含着手指，十分不解。

“父母就是爹妈的意思！少爷就是这帮人的爹妈！”乌鸦叉着腰，好似博士。

“哦！原来大哥哥这么显年轻，不对，我应该叫你爷爷！”

陆影对女孩平淡的笑了笑“韩泽。”

“属下在！”

“把乌鸦嘴堵上。”

“是！”

话音刚落，身后便传来了一阵扭打和哀嚎声。

“爷爷，他们打起来了真的没事吗？”女孩好奇问着。

“叫我哥哥。”

“爷爷。”

“……”

爷爷就爷爷吧！陆影恶狠狠的瞪了眼乌鸦，拉着女孩转身离去。

“我给你去买糖葫芦，我们先不管他们了，好不好？”

“糖葫芦？”女孩宝石般的眼睛闪闪发光“谢谢爷爷！”

陆影选择性屏蔽了这个词，牵着女孩走到了一处卖糖葫芦的老伯面前。

“四串糖葫芦，这是钱。”

“唉，陆影少爷，您不用给钱，这些事应该……”

但陆影还是执拗的将钱塞给了他。

老伯只能接受，见陆影两只手都废了，他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后便将糖葫芦装进竹篓里，递给了女孩。

“谢谢叔叔！”女孩甜甜的笑着，将老伯的心都融化了。

老伯笑呵呵的摸着她的脑袋“为什么不叫我爷爷？”

女孩扬起脸，天真的指着陆影“因为他才是爷爷。”

“陆影……少爷？”老伯疑惑抬头，以为这是玩笑。

陆影抽了抽嘴角，抚摸着女孩柔顺的发丝，挤出平淡的笑容“她是我捡来的孙女。”

老伯：“……”

“咳咳，陆影少爷，你听说跑来天南城的逃犯了吗？”

“没听说过，他做了什么事，能让官府有这么大的动作？”

“现在众说纷纭。”老伯叹息“有人说他杀了大臣，有人说他杀了皇子，还有人说他杀了皇帝。”

“怎么还有人说杀皇帝？”陆影皱眉。

“以讹传讹，就这样的。”老伯从怀中抽出一根旱烟，悠悠点燃“但这里天高皇帝远，什么话都有。”

“现在可不是天高皇帝远哦！”

就在这时，一直吃着糖葫芦的女孩忽然仰脸，露出甜甜的微笑。

“哦？那你说皇帝要来了？”陆影开玩笑的问道。

但女童却笃定的点点头“嗯！很快就来了，而且是来毁灭天南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