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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亚历克斯的话来说，离开的神明很多，可留在这个世界上的神明也不少。

祂们大多如银月女神和森林之神一般，处在半堕落的状态——

一半已经无可抑制地滑落魔渊，另一半还顽强地留在现实世界不肯离去。

那些如同黑森林一样的禁地，十有八九，就是神明隐蔽的神域。

“如果这些神明彻底坠入魔渊会发生什么呢？”楚源问道。

“我也不知道。”年迈的狮鹫一摊手，“也许什么都不会影响，也许影响发生了，但你我并不能清晰的意识到……反正在我的‘记忆’里，我们的世界与魔渊一直都是这样的对峙状态，没有变得更好，也没有变得更坏，无数如你们一般的神之子降临此世，又离开，数十万年来，这个世界依旧是原来的模样。”

“神之子对这个世界一点影响都没有造成？”

“或许有，但是谁知道呢……”

亚历克斯对楚源说道，“你要知道，并不是所有的事情我们都会知道，时间的伟力是常人难以想象的，即使是刻录于石板上面的画面也会变得模糊，何况被刻录下来的也不过是刻录者所看到的画面，具体的真相如果不是当事人，又有几個人能得知？”

“我……我不是很理解，为什么神明会堕入魔渊，魔渊……到底是一个什么地方。”www.lawace.cn 盘古小说网

楚源以前一直以为，魔渊和现实世界，就是两个生态环境不同的世界。

魔渊对主世界的入侵，他一直当做敌国对本国，或者是外星球对本星球的入侵。

但现在看来，他想的显然简单了一些。

这个问题似乎有些难以回答，连带着亚历克斯也思考了好一会儿。

“我年轻的时候，也曾经问过这个问题……我也像你一样，不能理解神明为何会坠向魔渊。

“但现在么，我倒是可以和你聊一聊这个话题，但在讨论什么是魔渊之前，我要先问你一个问题。”

老狮鹫突然直勾勾地盯着楚源问道：“伱相信命吗？”

“怎……怎么说？”楚源有点懵，“我信？不信？有点信，也不全信。”

这下换老狮鹫饶有兴趣地问他：“怎么说？”

“我相信命的存在，因为一个人的出生是他先天无法决定的，出生在怎样的家庭，是贫穷还是富裕，拥有怎样的父母，是温暖慈爱还是冷酷暴力，甚至有着怎样的基因和性格，这是先天注定的命，但如果因此就被决定了一生，未免也太可笑了，我信命，是因为一个人的一生中的确有一些命中注定的东西，但我又不完全信，是因为我相信最后的结果如何并不因开始而决定，而是由中间的过程所导向，也许开始是坏的，但是结果是好的，也许开始是好的，但是结果是坏的……”

老狮鹫并没有对他这个回答的好或坏做出评价，而是继续追问道：“所以你的意思是，你相信后天的努力，可以改变先天的命，那如果你的努力也是后天安排的呢？如果我告诉你，你现在所做的一切，甚至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早已经被提前设定，甚至连你的性格，你的机遇，你以为你机缘巧合获得的一切，你以为你通过努力换来的一切，其实冥冥之中早有安排，你相信吗？”

楚源沉默了一下，他其实听过老狮鹫的说法，他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看过一个经典力学的视频，里面有一个叫做拉普拉斯的法国数学家曾经提出过一个观点，他认为“我们可以把宇宙现在的状态视为其过去的果以及未来的因。如果一个智者能知道某一刻所有自然运动的力和所有自然构成的物件的位置，假如他也能够对这些数据进行分析，那宇宙里最大的物体到最小的粒子的运动都会包含在一条简单公式中。对于这智者来说没有事物会是含糊的，而未来只会像过去般出现在他面前”，这一观点虽然随着热力学量子力学的出现被打破，但仍旧被不少人奉为圭臬。

他虽不是经典力学的信徒，却也会为这样的言论感到暗暗心惊，好在后面了解到更多的知识后逐渐跳出了这种“命中注定”的恐惧，然而当亚历克斯在他面前重新提到类似的说法时，他却不得不在这个有着神明，超凡生物，甚至是魔渊这样古怪地方的世界细细思索，这个由前人科学家提出的观点是否真的就是事实。

片刻，他吐出一口气来，仿佛释怀一般笑了一下，对老狮鹫说道，“无所谓的，哪怕我的命运，早已经在一本书中被书写，包括我明天要吃怎样的早餐，喝几口水，甚至什么时候去上厕所，但我仍旧坚信，努力是有意义的，不能因为一切早已注定，就摆烂地过完自己的人生，毕竟享受过程的人是我，如果结果是注定的，那结果就并不重要，重要的反倒是过程，过程就成了最重要的那个结果！”

“很好，看来你即使成为神明，应该也不会坠入魔渊了……”

亚历克斯突然这么说道，楚源一愣，“您的意思是……”

“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

“魔渊，其实是一切的终结。”

与神明有过真正接触的亚历克斯，并不像塞萨尔它们那样，心中对神明有着多少的恭敬。

用它的话来说，神明，一群胆小鬼罢了，“祂们眼见世界即将走向终结，就迫不及待地将其抛弃。”

“世界即将走向终结……”楚源此时的表情很难形容，他们来的时候那道声音可不是这样说的。

“旧世界的文明之火已熄，新世界的文明之火即将点燃。”

他对这话记忆很深，还以为全世界的人陪他一起噶了，后来见到王富贵才知道，原来他是加塞的。

这个说法叫亚历克斯几乎要笑出眼泪来，“召唤你们过来的神明竟然是这样告诉你们的吗？哈哈哈哈……

“这的确是一个新生的世界没错，可这也是一个将要毁灭的世界，让我想想，应该怎么跟你描述。

“哦，我想到了一个非常美妙的说法，是古尔曼告诉我的——

“是新生，也是毁灭。”

不愧是狮鹫一族的记录者，和神明接触过的狮鹫，亚历克斯了解到的隐秘比楚源想象中更多。

多到甚至让塞萨尔用翅膀捂住耳朵，头疼难耐地道：“不，我不想知道那么多……”

亚历克斯看向楚源，“你想知道这些吗？”

楚源没太大的反应，“既然您愿意说，我就听着。”

亚历克斯对塞萨尔道：“你先离开吧，我想那两个孩子可能有点焦急。”

楚源循着它的目光“看”去，他明明什么都没有看见，却感知到了两个生命体的存在。

那是两头比一般的狮鹫要稍微弱小一些的狮鹫，他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塞萨尔已经反应过来。

“是拉克和杰里克，它们现在一定很想知道楚源的情况，我现在就过去叫它们不必担心！

“对了，它们一定对你怎么杀死斯芬克斯的故事很感兴趣，是你去讲，还是我去？”

“你去吧。”楚源明白塞萨尔那种想要在晚辈面前炫耀的欲望。

“我想它们应该不介意听到两个版本的故事。”

“太好了……”塞萨尔欢呼一声，向着两头年幼的狮鹫而去。

而亚历克斯却是摇摇头，叹息了一声，“看来塞萨尔真的没有成为记录者的天赋……”

“我们继续？”

“继续。”

楚源感觉，亚历克斯给自己上了一节关于这个世界的历史课，或者说“常识课”。

他从尤利那里了解到，这个世界的生命诞生于海洋，是从极端混乱的深海一步步走向陆地，一开始他听到这个说法，下意识地带入的是前世科学家们研究的生命起源于海洋这个说法，但亚历克斯问了他一个很离谱的问题，“你以为海里都是水吗？”

不是水是什么？

楚源这样想着，却听亚历克斯问他，“你应该没有下过深海吧？”

“难道您下去过。”

“我当然也没有下去过。”

亚历克斯道，“可我知道海里面不全都是水。

“或者说，只要你看到的那一部分是水，但再往下，其实是星空。”

啥？楚源突然觉得自己被颠覆了三观，但亚历克斯的话还在继续。

“你既然抬头仰望时看得到星空，为什么低头时却不相信星空其实就被你踩在脚下呢？”

如果是以前世对宇宙的探索情况来说，亚历克斯的这句话楚源是信的，毕竟星球是圆的吗，严格意义来讲，脚下是星空也没错，毕竟他们本身就在星空的包围当中，可是老狮鹫话里透露的显然不是这个意思。

它兴致起来了，甚至在地上用自己的大爪子作画，画出长长的河道，然后在河道当中画出一个又一个的小圆圈，指着那些圆圈说，“这就是你和我所在的世界，而圆圈外，就是深海……据说一个真正的世界，深海会变成真正的海洋，除了水什么都没有，但我们的世界，还称不上真正的世界，它只是一个刚刚诞生，还没有剪开脐带的婴儿，所以我们的深海，其实和星空相连，我听说你有一个生活在深海里的朋友，你可以问问它，或许它会告诉你深海真正的模样。”

楚源没想到亚历克斯竟然连自己认识章鱼哥这件事情都知道。

世界在它面前，仿佛没有多少秘密。

但亚历克斯表现的很是谦虚，“我只是比别的狮鹫活的更长，有更多的好奇心，见识了更多的事物。”

谁家好狮鹫往禁地里飞啊！禁地之所以被称之为禁地，可不单单是禁止出入的意思，而是禁地本身，就在拒绝着外界生物的进入，所以禁地附近，虽然树木照常生长，但几乎没有动物会靠近，因为它们往往还没进入禁地，就会感到一种大难临头的感觉，也就是拐哥这种，在钢筋水泥的城市当中生活了太久，已经失去了对危险的感知，才会慌不择路的跑到黑森林当中，凡是生活在这片大地上的原著民，甚至别说部落民了，就是楚源招募出来的那些原生领民们，估计都对诸如黑森林一类的禁地有着强烈的感知，因此狮鹫和巨鹿一族更不必说。

对于人类来说，即使是医疗技术发展起来之后，仍旧并非每一个新生儿都能活下来，在现代医学发展起来之前，新生儿的死亡率更是高的可怕，同样的道理，放在世界身上也是一样，并不是每个世界都会最终成长为一个能够自治，自我循环的世界，绝大多数的世界，可能还在孵化的过程当中，就已经死亡，所以亚历克斯会说，即是新生。也是毁灭。

如果说那些被招募而来的人类领主们的原生世界，是已经老态龙钟，逐步迈向死亡的老人，那么这个所谓的新生世界，就是连脐带都没剪短，刚刚从母亲肚子里诞生的婴儿，所谓神明，就相当于是这个婴儿的免疫系统，而楚源他们这些人类领主，就是从外面找来的外援，希望能够帮助这个婴儿在病毒环伺的局面下成功存活下来，剪短脐带，甚至长大成人。

楚源他们之所以会来到这个世界，既是新生世界的求助，也是老世界的悲悯。

祂选择将文明的火种送出，既是为了帮助新生的世界存活，亦是为了保全那些诞生于自己体内的文明。

并不是每个世界都像是将人类领主们送出的那个世界那般悲悯，绝大多数的世界，往往是抱着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想法，许多文明可能到死都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发展的好好地，世界突然就末日了，不一定是它们的文明出了问题，也有可能是世界本身出了问题，只是绝大多数文明，遭遇到如此情况的时候，都还没有发展到能够观测世界本身的程度，狮鹫亚历克斯，也是幸运的诞生在了世界诞生的初期，才能一脸平静地像是说今晚吃什么一样告诉楚源这些隐蔽。

楚源意识到了它为什么会对那些离开的神明不满。

“所以祂们是觉得这个世界没救了，从脐带离开了？”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