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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谁？”楚源仰着头问祂。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他已经越来越少在某个存在面前感受到自身的渺小。

也许这就是所谓的生命层级最直观的体现：在他前世生活的那个世界，人类没有超凡之力，当他们独自面对着诸如狮虎大象一类的猛兽时，可能会感受到由于生命遭受威胁而引起的恐惧，但当他们成群结队，即使是老虎狮子这样的猛兽，也不过是他们狩猎的目标，观赏的玩物，大象更是他们出行的坐骑，很少会有人在这些动物面前，感受到自己生命的渺小——除了要被吃掉的那一刻，他们会发出如此感叹，更多的是在自然宏伟的景观面前。

楚源初来乍到时，一棵高耸入云的树，可能都会让他仰着脖子惊讶半天，但当他一斧头就将大树砍到，手一挥就将其分解成木头时，他意识到自己是比大树更高等的存在，于是再是参天的古木，再是强大的植物，生命等级在他面前，都自动低上一等，这其中甚至包括夏城现在的守护者：小银丝藤。

又或者现在其实应该把那個小字去掉，毕竟现在的小银丝藤怎么都称不上小。www.lawace.cn 盘古小说网

一键采集，一键伐木，这些在游戏里看起来是如此不起眼的mod，放在数据世界，它们仅仅是降低游戏难度，破坏游戏平衡的一个模组，但当这样的功能来到现实世界，就成了无往不利的杀气，尤其是当采集的物品可以由楚源自己定义的时候：他能采集果实或者花朵，也能手一挥，就采掉一棵树上所有的树叶，只要他将之定义为是对自己有利的，是“我”想要的，一键伐木里的“木”，也并不单单指的是木头的木，又或者是木本的木，谁能想象得到，这个mod的关键词竟然是在伐而非木，只要是能砍伐的植物，楚源都可以一键伐之。

因此当他举起斧头，甚至是一把最基础的石斧，站在小银丝藤面前时，对于旁人来说看起来可能是非常滑稽的一副画面，但只要他心中起了想要砍伐银丝藤的想法，作为已经诞生出个体思维的超凡生命，就会感受到无边的恐惧降临。

因为楚源这一斧头砍下去，虽说不至于将它彻底的砍死，却也能一斧头砍到它的大动脉上，让它失去大部分的地上部分，而同样的斧头，拿在别人的手里，却可能连它的防御都破不了。

因为这两个属性的存在，植物系的超凡生物面前，楚源几乎是无敌的，就算不能一击致命，却也能消除它们大部分的攻击能力，除非这个植物从出生开始就是往地下长的，没有地上部分，否则都逃不了楚源的对植物特攻，只是让人比较蛋疼的是，在生存栏的判断里，恶魔触手这玩意儿，好像是属于动物又或者是别的什么，反正不属于植物，因此他没法一斧头一个小朋友的砍伐恶魔触手，只能打一走一的慢慢撸，稍有不慎，挨着一下，就会狂掉血。

后来，再让楚源感到惊叹的生命，就成了恶魔蜘蛛，因为恶魔蜘蛛的威胁，他两点睡六点醒，天天靠喝皇竹草水续命，有时候精神不济打个盹，都是恶魔蜘蛛把他的领地给淹没的景象。

再后来，让他感到自身生命之渺小的存在，就变成了巨鹿和狮鹫，尤其是后者，前者由于自身属性的特殊，对于生命等级更低的生物压迫感并不强，反倒是人类这样高智慧的种族，才能从它的身上感受到压迫，后者则是生来就有着睥睨天下的气势，即使刻意收敛，也仍旧叫当时的楚源感受到小小的窒息，但这种窒息感，在他服下那颗由世界树引出的星之果实时戛然而止，他见识到了更高更远的世界，有了更加开阔的视野，自然也就不在仰视这二者的存在。

再然后，就是雪色飞鸟大白举行晋升仪式的那次，但那次让他感觉到自身渺小的，也不是雪色飞鸟本身，而是那个仪式，通过仪式，他见到天地，见到自身，但这种渺小感，在他掌控了与冰雪有关的超凡之力后也一并消失，置身与极寒之地的时候，他甚至不免升起一种错觉，那就是自己似乎有着主宰天地的能力，当然，未来的某一天他或许真的能做到呼风唤雨，挥手便改变天气，但那或许要很久之后了。

最后，就是现在。

巨大的怪物好似一座山峦，它有着楚源见过的最漂亮的一张人脸，五官端正，面庞对称，且不说和魔渊那些明明长着人脸，却歪瓜裂枣的生物做对比，就是单纯以楚源的人类审美来看，这张脸也是好看的，甚至称得上是英俊的，但是当一张英俊的脸庞，等比例放大到一百倍，一千倍，甚至是一万倍的时候呢？同样大小的三维图像放在广场投屏上可能不觉得可怕，但当其化作一张真正存在的，甚至是灵动的人脸时，光是巨物恐惧症，就已经足以让人吓得够呛，何况巨大，只是祂所制造的恐惧当中，最微不足道的一点。

楚源发现自己被迫进入到了金色视野当中，或者说，不是他被迫进入，是他原本需要开启金色视野才能看到的画面，因为眼前存在的干涉，使得他在普通的视野下也而能看见，血色的月光被这巨大的生物所阻挡，只能在边缘看见一些模糊的光芒。

这光芒扭曲着，似乎试图像影响别的魔渊生物一样影响到祂，但却不得门而入，反倒是在这样的过程当中，被祂所侵蚀，变成了弯弯曲曲的小虫，这些小虫似乎在试图侵入这个世界。

不过它们游不出多远，就会溟灭在虚空，但数量多起来以后，总有那么一两个幸运儿，及时找到寄生体，于是就能看到，不远处有生物突然咆哮，嘶吼，挣扎，然后不管它愿不愿意，肉身就像是橡皮泥一样被揉捏着，最终化成了眼前怪物的缩小版模样。

缩小版的怪物存在不了多久，每有一个生物转化成祂，祂总是会向主体所注视着的目标，也就是楚源和塞萨尔，投来一个意味深长又令人发寒的眼神。

“我是谁？”这恐怖的存在看上去比祂的外貌要好说话许多，听见这个问题时，祂竟歪着头先沉思了片刻，随即回答道，“我是这世间万物的恐惧本身，是所有生命在面对未知的胆怯，只有真正的勇敢者，才能直面我而存活，亲爱的神之子，你觉得你是的那个神之子吗？”

就在楚源思考要不要厚着脸皮应下来时，后者却露出一个堪称恶劣的笑容，“不，你不是，我已经闻到了你身上胆怯的味道，你并非真正的无所畏惧，伱心中的恐惧远甚于我见过的大部分如你一样的生命，啊……多么美味的味道。”

祂将楚源描述的像是一个胆小鬼，暂时没有想出破局之法的楚源毫不犹豫地反驳祂。

“我不相信世界上真的会存在无所畏惧之生命，如果祂没有畏惧，那么一定是祂不懂畏惧，你说你是世间万物的恐惧本身，是所有生命在面对未知的胆怯，那么请你告诉我，你可曾见过真正毫无恐惧的存在？”

“哈……”像是不满他的挑衅，怪物轻蔑地笑道，“我当然见过，事实上，你也见过，那正是你们人类之中刚刚出生的婴儿，祂懵懂，祂无畏，祂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因此对这个世界毫无畏惧。”

楚源的脑子转的飞快，他突然明白过来，为什么这怪物说他的恐惧比他的同类们更多，他不知道祂口中他的同类具体指的是谁，但如果是以人类为统一指标的话，楚源自诩在这个世界的人类当中，恐怕没有人比他对这个世界了解更多，看到的更多的，自然恐惧也就更多。

怪物定义中的勇敢，恐怕不是一种广义上的勇敢，更像是一种不知者不惧。

“所以你出现在这里，是要杀死我吗？”

“不不不，我并没有随意掠夺别人生命的欲望，我来到此处，只是要带走你最宝贵的东西……如果你最宝贵的东西是生命的话，那我就带走你的生命，我对生命没有偏好，我也不是那些以制造杀戮为快乐的屠夫，我只是非常单纯的喜欢品尝你们失去挚爱之物时的那种恐惧。

“你现在可以开始想了，什么对你来说是最重要的，你可以将你觉得最重要的东西一件件地交给我，我可以告诉你，那是不是对你来说最重要的东西，不要想着欺骗我，我比你更了解你自己。”

祂的眼神是那样的睿智，仿佛能看清楚源的内心，楚源突然就意识到了这狗东西的来意。

祂是奔着生存栏来的！楚源从未如此坚定地肯定过自己内心的想法。

对楚源来说，最重要是的什么？当然是神秘的生存栏。

虽然不知道是哪位存在赐予他的金手指，但楚源本人非常的有自知之明，有生存栏加持的他，才是区域频道众多领主仰慕的巨佬，他本人或许有那么一点天赋和能力，但这微不足道的优点，在区域频道的百万领主之中，其实毫不突出，前世他能混成一个小有名气的游戏up主，不是他本人多么的天赋过人，主要还是感谢网络的发达，还有社会的进步。

他不是那种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的人，作为他的金手指，生存栏就像是一头老黄牛，勤勤恳恳，但默默无闻，它并不像许多里的系统一样，会给他发布许多任务，甚至完不成还会有惩罚，它是他的金手指，也是他的朋友，主打的就是一个陪伴作用，许多时候看到生存栏，他就会觉得自己好像还是在游戏里面，只是操作的视角发生了变化而已，就当是打了一个全息vr的mod。

如果在生命和生存栏之间二选一，楚源甚至很难说服自己选择前者，别扯什么活着最重要，活着一切都会有的，他现在的确有了一些超凡之力，即使没有生存栏的存在，也比其他人更加强大，但失去生存栏，对他来说比失去生命更加可怕，因为那意味着沦为平凡……

但要让楚源老老实实地将生存栏交出去，他心有不甘。

像是看出他的想法，自称恐惧化身的怪物，笑眯眯地说道：“不着急，你有很长的时间……”

祂的神情十分陶醉，甚至毫不掩饰地抽了抽自己的鼻子，似乎已经闻到了楚源身上恐惧的味道，楚源曾经在纪录片当中，见过瘾君子的画面，就和现在的祂一模一样。

楚源的大脑转动个不停，他试探性地问道：“我可以先随便给你一件什么东西吗？”

“当然可以！”怪物毫不犹豫地说道，甚至非常体谅地告诉楚源，“我知道对于你们来说，一来就让你们失去最重要的宝物可能会有点难以做出抉择，但是没关系，慢慢来……

“我的存在，其实有助于很多迷茫的生命认清自己的内心，人总在真正失去的那一刻，才会意识到什么是对自己最重要的。”

楚源扫过自己的生存栏和空间背包，最先被他交出去的，是一锭黄金。

“宝贵的金属。”怪物如是说着，然后将它扔到了自己的嘴里，咔嚓咔嚓像是吃糖果一样咬碎，然后眯起眼睛，“我闻到了恒星的味道，非常美味，感谢你的招待，但你应该知道，这不是对你最宝贵的东西，它在你的心里，甚至占不了万分之一的领地……”

楚源眯着眼睛，递过去一把女武神长矛，这次祂没有吃，长矛在空中被一只无形的手操控，做出各种各样的攻击姿势来，最后，祂将其缓缓地收入自己的身体里，随着长矛没入祂的体内，祂的点评也随之而来，“非常巧妙的神力利用，一根很好的撬动规则的杠杆，也许我们可以将之称为神器，虽然它是这样的简陋，但你知道的，这不是对你最宝贵的东西，它在你的心里，甚至占不了万分之一的领地……”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