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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大茂一手插进口袋，牛仔帽上那两根桀骜不驯的羽毛在寒风中也翘立着。

电飞鼠打了个喷嚏，这座冰窖里的阴风揉红了它小巧的鼻梁，它裹紧膜翼，以防毛发间落满的冰碴再顺着哪个缝隙钻入它的前身。

以冰、钢、妖精三系为主打的精灵在暗处或徘徊，或盯梢。许大茂假意没注意到这些暗伏者持续前进。突然她的脚步刹住。

那只鬼鬼祟祟探头的布卢皇一下子把头又扎回黑暗之中，直到发觉她只是把冻得直抽鼻子的电飞鼠揽进怀里用身体给它取暖才敢继续自己的“监视”作业。

许大茂抱着电飞鼠佯装脚步平缓，心中却着实觉得好笑，这帮人竟到现在都没放弃先拔除她这颗眼中钉。

哪怕极光团自己的“大扫除”伟业提上日程——换个说法，处于现在进行时，还是关键时刻。

……真能折腾。

在她感慨的同时她踏入了冰窖的最中央，在黑暗中那声有些破音的“攻击”指令下，冰系、钢系、妖精系的技能从四周飞来。

那光辉照耀的原本还昏暗些的冰窖灯火通明，许大茂却不慌不忙地举高右臂，左轮的枪口冲着正上方，电飞鼠也心领神会，迅速攀上她的右臂又踏着枪杆一跃而起——

“索拉，闪光。罗西亚克，大字火。”

电飞鼠小小的身体迸射耀眼的光芒，在这阴暗的冰窖之中充当金色的太阳，光辉映在各处凹凸不平的冰面间更显通透，甚至搓起一簇一簇的小火星来。

不过极光团员还没来得及惊讶，魔龙已在电飞鼠正下方旋开堕天使的六翼，热烈的火焰膨胀开来延烧向星的五角，添柴似的令那本微弱的火星烧旺成火树，放眼望去大风刮过的枫叶林般摇曳不止。

埋伏的精灵们惊叫着四散而逃，不少都被燎焦了皮肉，甚至在推搡中跛着脚、被咬断耳朵或是挠破了指甲。

极光团的团员们也不得不一边高声咒骂她一边落荒而逃，不成序的队伍逃亡间就如同一盘散沙。

许大茂令那二只都飞的低了些避免吸入浓烟，按照先前盘算好的路线回身向出口。火焰在头顶骤起，又被这条路上融化的冰流浇熄。

她本来想着能在洞中寻到什么线索才来勘察一番，最终却还是一无所获。狡兔三窟，这群看似脑子不转轴的人或许比她想的更奸诈。

三头龙像是察觉了什么一般六翼怒不可遏地抖了抖，不用抬头也能听见冰柱从头顶下坠的声音，许大茂刚准备开口下达指令。

一道火柱就贯穿她和精灵们的上空，把头顶尖利的冰锥群消融了个无影无踪。火炎狮眼疾手快地从她头顶跃过，正红的鬃毛威风凛凛，把那只想偷袭的几何雪花死死按在地上不让它挣扎起身。

许大茂稍稍皱起眉宇，但转瞬间又缓缓舒展开来。她小声褒奖了三头龙几句拍拍它的背部，又将它装回了精灵球。

回头的刹那则容许电飞鼠顺着她的手臂攀上肩膀，也不管自己绽放的像是掺了太多糖浆的笑容搞得来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好久不见，许大茂。”

在许大茂的提议下他们坐回来往冰窖的路上而非前进，围着火炎狮点起的火堆，好似这只是个故事会。佩妮紧紧揪着许大茂的衣角低下头去咬住唇角。

女孩一如既往的表现出怯懦，但或许该庆贺她终于不再把自己锁在帐篷里，这已经是个天大的进步。

“……然后我就想着干脆去看一眼算了，结果撞见你在里面乱晃。哼，算你走运，要不是我今天心情好你就准备葬身——你能不能把你那几颗大白牙收回去？”

许大茂的微笑看到许大茂头发直竖，一股寒意涌进血液之间，他没好气地冲许大茂吼过去。

却见对方脸上的笑意更甚：“我会注意笑不露齿了。请原谅，我觉得微笑是基于礼貌所表露的一种良好品德。”

许大茂古怪的神情在许大茂身上流连了会儿，然后没能揪出一丝一毫的破绽。

“你就像个在马戏团的杂技表演上演砸的愚蠢小丑。”

他单方面宣布。柴火发出迸裂的脆响，使得火炎狮本就厚实的皮毛因过于靠近火源积累了太过多余的热量。它站起身甩甩尾巴，卧去了离那三人稍远些的地方。

“中肯的评价。”

许大茂因得到了意料之外的回答而愣神，许大茂心平气和地按着电飞鼠的尾巴避免它因刚从冰窖脱出而瑟瑟发抖的身体离柴火太近。

“索拉，忽冷忽热的对你身体不好。”

“所以刚才那些极光团的人怎么回事？我听说现在甚至连出云镇那种小地方也鸡犬不宁。”

他干咳两声试图用凶巴巴的语气掩饰尴尬，佩妮窝在他腰间，拽他的衣角拽的更紧，小姑娘的眼神就像是要马上哭出来。

“大扫除。”

许大茂的回答让那二人都有些迷茫，于是她进一步解释，“把不努力和没天赋的人和精灵都捞下他们的济世方舟，一脚踹进大海。”

“一群吃饱了撑的。”

许大茂耸耸肩，对极光团的目的不以为然。

紧接着他们陷入了一种无话可说的难堪境地。许大茂几度打量身旁的少女想要开口说些什么，但许大茂专注地顺着电飞鼠的毛。

于是他的嘴跟被谁拿针线缝起来一般，半晌也扯不开个口子。秋日的空气转凉，好在火堆还能用以给他们取暖。

许大茂想破脑袋也想不到最先熬不住这份沉寂的竟是佩妮。

女孩怯怯的开口，对上兄长凌厉的眸子时甚至不自觉的瑟缩了一下：“哥哥，你明明就是特意赶来的，为什么骗洛佩兹小姐说自己只是去看一眼呢……”

“谁说我是特地！”

许大茂急于辩解弹簧一样腾的起了身，让没拽住他的佩妮差点跌进地面，于是他赶紧扯住妹妹的手心把她拉稳。

火炎狮也被这头过大的声响点燃了好奇心，扭回头来。

却见它的训练师牵着妹妹的手满脸窘迫，而许大茂只是朝着二人做了个“止”的手势：“我知道啊。火炎狮全身的毛都被融化的冰给打湿了，那得待多久啊。”

她调皮地朝女孩眨了眨眼，电飞鼠从她的手掌中探出半个脑袋，“让你哥哥说句实话的确比在胖丁的歌声中抖擞精神更难。”

“许大茂·洛佩兹！”

如果许大茂面前有张桌子，他的手掌大概已经将它拍碎了。他瞪视着少女，对方却只是不以为意地耸耸肩头：“难为你还记得我全名，许大茂先生。”

闷雷炸响，他勃然大怒，就差在原地跳脚，好在佩妮拽紧了他的指尖，女孩温润的体温透过手指传来，总算拨开他心中几丛乌云。

佩妮的声音很轻，甚至有点抖：“洛佩兹小姐，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许大茂因为那个曾为艾布纳所用的称呼肩膀一缩。但她转瞬挤开眼眉，眼中笑意浓烈。

“我个人而言得继续追踪极光团。有些情报我得从他们嘴里撬出来。”

她站起身来，远望长空的眼神笃定。“等一下——”许大茂开口叫住她的脚步，下文却没了着落一般久久不吭声。

许大茂回望着他，耐心地等待这个别扭的男人接茬。

原本蜷起身子的火炎狮凭着猫科动物特有的肉垫悄无声息地来到它的训练师身旁。它用脑袋把人往前推搡了下。

许大茂差点一个没站稳向前跌去，他稳住重心刚想破口大骂，手指又被人轻轻拽了拽。他低下头，自家妹妹的眼神中溢满渴求。

他最终没能沉住气，像是在水中潜了一个世纪般抛出那句话。

“我会帮忙。”

火炎狮一个翻跃平稳落地，截住那几人的去路。

狮吼声堪比震天锣鼓，把这几个倒霉的极光团员吓得东倒西歪，回身就要往另一头跑，打头的几个还因为倾身的力度过猛差点印在地面。

双手在空中胡乱挥舞着方能保持平衡，谁想那电飞鼠龇着牙把他们的去路也给拦住，双颊闪起的电火花如同随时能将他们皮肉挑开的链尖。

“哟。光我一个被你们满世界追着跑是不是有点说不过去啊。”

许大茂抱着双臂笑道，她停驻电飞鼠的身后，皮夹克的两袖于风中飞舞，“不知道的还以为哪个刚出道的明星给狗仔队缠上了呢。”

“你跟他们说这么多废话做什么？快点问！”

许大茂的嗓音中饱含怒意。他刚才驻足在许大茂身后一侧，牵着佩妮羸弱的手。小姑娘涨红了脸低下头去，明明是围追堵截的一方却怎么看着都像是被害者。

被前后夹击的极光团员们闹哄哄的乱作一团，在火炎狮和电飞鼠中央不停地叫骂、推搡。

“索拉，太吵了。”

许大茂话音刚落一个十万伏特就径直劈向那几人之间，锤落其中二人的脚边。

惊得他们俩直接跌坐在地，而剩余的则在小范围内四散开来——他们不敢退得太后，否则伺候他们的就是雄狮精灵的獠牙。

“你们绝对拿不到任何想要的。”

其中有个大胆的愣头青年瞪视着他们，“极光团不会接纳你们这些脑子里全是朽木的家伙的，横竖都是一死的废弃产物，何必呢？”

许大茂对此的回答是上翘更甚的嘴角，以及对准那人眉心的左轮。极光团的成员们因无处可逃而惊叫起来。

“我看你也是个榆木脑袋！”

其中甚至有人如此唾骂让他们遭受连累的家伙。

“喂！”

就算是许大茂也沉不住气了，“我们现在还没有证据能证明这几人犯过事，你想吃牢饭吗？”

佩妮捏着他掌心的力度更甚，他急忙回身安抚女孩的情绪。

“放宽心，我这枪里没有子弹。”

许大茂话一出口那些极光团团员们都哄笑起来，连之前那个看起来骨头都吓软了的青年也不再僵硬，他讥讽的笑声是他们之中最高亢响亮的。

但是转瞬他就笑不出来了，眼中仅余惊恐——与枪响同步，肯泰罗锋利的角抵在他的喉结上，只稍稍再往里顶些就能击碎那处的软骨。

“是没有子弹，可里面有精灵球啊。”

许大茂颇为无辜地摊开双手，“要不我再给你们一次机会，这次理好回答我问题的思路？”

青年的头上豆大的汗珠滑落，而周围的极光团员也忌惮起她的手腕一般不住地疏远她，却无一例外被火炎狮吼回人群之中。

许大茂半眯起眼睛，这些人的眼神与她记忆中那次双人对战中那个颁奖员的如出一辙。

都像是看怪物一样。

“emo！”

电飞鼠在她略略恍神的当儿不得不原地起跳滑翔至半空，棱角分明的四角毒镖突然从地底打着旋儿往上冲，火炎狮反应不及肩膀被埋入两枚。

腿部一下子失去支撑身体的力量打着颤卧在地上，肯泰罗那边则是直接扎进了蹄心，它怪叫一声跪伏在地，全身都开始渗出冷汗来，随即这二只身上都泛起一片淤紫。

是中毒状态。

断定肯泰罗失去了反抗能力后青年狠狠踹上它的角。

对方就像被掴了一巴掌般被踢得把头偏开一侧，这个举动让许大茂尤为不快甚至敛去些笑意，哪怕她知道青年就是故意的。

“你从哪儿得出我们不会下埋伏的结论？”

他洋洋得意地宣布，瞟着周围一大圈的佛烈托斯停止了旋转布阵。

——跌进二重陷阱了。这块土地趁自己不注意被布下了毒菱。

“别磨磨蹭蹭的，趁现在快点把他们拿下来！”

其中的几人吵嚷着就要向他们接近，连佛烈托斯的包围圈也在不断收缩，巨大的核果把他们团团围在中央，坚硬的外壳在弹跳中一下下撞在地面发出沉重的闷响。

“真该死！”

许大茂没好气地大吼着，他挡在两个女孩面前面色苍白，却不肯倒退半步。

只得本能地抬起半条胳膊护着头部，祈盼这些佛烈托斯撞在他的小臂时不会因钝痛造成骨折或是脑震荡——突然间，他僵在了原地。

——口哨声。与艾布纳的音调相仿，却更清脆，更稚嫩，带着些害怕毁坏珍贵艺术品的小心和生疏，雏鸟的羽毛一般纤维、精巧。

掠过耳边的每一个音符都是那般真切，像晨曦的第一缕阳光，柔和温婉，叩进心扉处那扇紧闭的窗。

他呆住了，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去，不可置信地望向刚刚还拽着他腰际衣角的女孩：“佩妮……？”

女孩的左手拇指和食指捏在一起放进口中，奋力地将自己的两唇撑圆，她的腮帮如两个小山丘般鼓起又落下，脸颊因全身都在运力泛起潮红。

佩妮本就孱弱的身体被她自己的过度动作压弯，她却丝毫不在意似的，拼尽全力的把呼出的气息转化成一个个曼妙的音符。

腹部不断运气而收缩着感觉都能贴上后背，而那哨声终是一声比一声更嘹亮。

她不停歇地模仿艾布纳曾经的样子打着口哨，泪水从佩妮的眼角滑落沾湿她的手背，逐渐浸满她整张还显青涩的脸，而她甚至不肯腾出时间抹掉那些咸湿的透明液体。

飞鸟精灵鸣啭一声破风而行，墨蓝的翅膀抹了油般光亮，尾羽狭长，动作刚劲而轻快。燕返之疾将那群佛烈托斯掀翻在地。

那只大王燕还嫌不够似的，嫣红的指爪勾起一只佛烈托斯倒吊在半空，把对方晃得头昏脑涨，然后泄愤一般将其生猛的砸向极光团团员中间，看着他们大叫着抱头鼠窜。

“佩妮，你怎么……”

许大茂觉得自己话都不会说了，他赶紧咽了咽喉咙恢复平时的那副严肃神态，“太危险了！你的恐鸟症才刚治好，我不容许——”

他卡住了。佩妮抬起颤颤巍巍的右手到他眼前，那其间握紧了一个精灵球，所有人曾经是艾布纳。她扬起那张布满泪花的脸，目光却坚定不移：“你说过，不希望你妹妹的名字给你蒙羞。”

许大茂动了动嘴唇，半晌说不出一句话，只有瞪向那枚精灵球的旋钮。他看到那小小的圆形机械装置外壳倒映着他已过世的友人的微笑。他最终选择妥协。“那就也别给他蒙羞。”

他生硬地回答，注意到火炎狮的目光从未曾他们身上移开，哪怕它全身都像灌进了污泥。

佩妮点点头，向她的哥哥展露一个带些羞涩的、会心的笑意。

“战鸟！”

她的喉咙因长时间的叫喊而有些沙哑，传去大王燕耳中的声音却明晰无比，它长鸣一声裹挟风沙，鸟精灵的身体化作鲜红的榴弹。

毫不畏惧因极高速的飞行而给身躯带来的超负荷，只英勇地落进敌手之间，红光大作，刹那间女孩只看见面血染的旌旗在空中肆意地挥舞、飘扬。

尘埃落定。纵然近乎无法抬头的大王燕不好受，只是那些佛烈托斯也一个个都像没收成的庄稼打起了蔫，甚至有些晕厥过去口中吐着白沫。

“你们……”

那些极光团员瞪大了双眼，最终只带着惧意看着那个汗流浃背的女孩。大王燕收拢羽翼飞回她身边，眼中的傲骨与当年相比分毫不减。

佩妮还没完全回过神来，她的情绪有些激动，手指哆嗦着抬起来想要给大王燕下达下一步的指令，可脑中怎么都想不起接下来该怎么指挥。

她浑身发抖，直到肩膀被一只温暖的手包裹：“你做得很好了，佩妮。”

一直不曾打扰她的许大茂走上前去，扫了一眼那些惊惧交加的极光团员们。其中一些开始试图逃跑了，却被电飞鼠丢下一道闪电拦截住——飞在空中的精灵是不会受毒菱影响的。

“接下来就交给我和许大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