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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宁祥和的飞云市，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

“这张可以，这张不太行，这张可以，这张不行，这张不行……”羽栖邸一楼，雨果侦探事务所内，所长雨果顶着乱糟糟的黑发，一张张地检查碧蓝递来的照片。

身为侦探助手的栗发少女此时一头雾水，她像只头痛的可达鸭一样歪着脑袋，呆滞地观察着雇主的一举一动，最后终于忍不住了，问道：“大侦探，你能告诉我筛选这些照片的理由吗？”

雨果停下手中的动作，有些惊讶地看向碧蓝，仿佛对方在问什么奇怪的问题。

“在我看来，这些都是大差不离的婚外情抓拍，为什么你认为其中一部分能用，而另一部分不能用？我在拍照时明明已经非常注意地让那对男女的面孔清晰入镜了，为什么还要筛选掉一半？”

“我们可是合法营业的私家侦探事务所啊。”侦探语重心长地说道，“我们不是追踪花边新闻的小报狗仔队，也不是半只脚踏入性骚扰领域的变态跟踪狂，我们要拍摄合法合理的、不会冒犯到他人名誉权的照片。”

“不不不，从雨果你接受那位中年发福的阔太太的委托开始，我们的行动就已经与合理合法相距甚远了吧。”碧蓝使劲摇着头，试图纠正侦探的思维误区。

“我明白你的意思，看来你还生活在一个非黑即白的世界里，我的朋友。”雨果一边重新筛选起手里的照片，一边高谈阔论起来。

“世界上不存在纯粹的黑或单纯的白，也许法律和道德可以当作人们规范自身行为的底线与准绳，但如果将这些教条主义的束缚视为禁区，而不敢越雷池一步的话，我们将成为中庸的奴隶，与绝对的正义渐行渐远……”

侦探唠唠叨叨说个不停，碧蓝则粗暴地打断了他的演说——

“我可不是那样的老古板，你手上的那堆照片还是我拍下来的呢。现在，作为我像跟踪狂一样尾行一個有妇之夫整整一周的报酬，快告诉我伱把那堆照片分成两叠的理由！”

“正如我之前所说，世界不是非黑即白，而是由大片大片的灰色组成，不过我们仍然可以在灰色里面选出一些接近于白色的东西。”侦探先生完成了对照片的筛选，把两叠照片在桌面上一抹，两排照片泾渭分明地呈现在助手小姐眼前。

“所以说，我就是想问，你把照片分……”碧蓝的话说到一半顿住了，露出顿悟一样的表情。

桌面上，雨果挑选出的那部分照片放在一起，犹如一组职业艺术家精心创作出的街景摄影。被抓拍的有妇之夫和出轨对象的脸仿佛被变了魔术般消失，他们就好像在大海里的一滴水般被埋没在芸芸众生之中，变得毫不起眼。

甚至在几张照片之中，被抓拍的两人明明就是最为中心的画面主体，他们在可疑场所的附近相互亲昵拥吻，却由于微妙的光线以及几幅连续街景照之间产生的神奇氛围，硬是产生了一种艺术的协调感。

观看照片的人们不会把这组照片当作猥亵的偷拍，而只是会自然而然地把这看作一位摄影艺术家有意识的创作活动。

看完雨果挑出来的照片，再去看剩下来的另一组照片——

碧蓝简直要为自己的偷拍行径自惭形秽了，那些真的就只是肮脏猥琐的偷拍而已。

“你的摄影技术不错，对光线明暗的感知也很优秀，这种毫无粉饰的色调反而可以当作一大卖点。不过有关构图的部分还需要加强。”雨果喝了一口水，以一种专业艺术评论家的做派悠然道。

“只要经过这样的筛选处理，我们就不算是非法偷拍了，碧蓝你只不过是进行了一场属于旅行艺术家的摄影采风而已，画面中的那对男女也不过是以某种尴尬的方式出现在了你的作品之中，由于他们不是作品想要表现的重点，因此并不涉及侵犯名誉权、隐私权之类的问题。”

雨果一边说着，一边操作手机把一份文档发给碧蓝：“这就是你的这组摄影作品的创作简介，进行艺术品交易时会用到，你在模板里填上合适的内容，然后签名就可以了。”

碧蓝看了看雨果发给自己的文档，头顿时大了。

只见里面充斥了“个人风格下的视觉符号”、“框线构图的景别角度”、“情绪基调与心境流动”、“现代都市的风土人情”等等高深莫测的词汇。

“标题可以起叫《关都异邦人的都市见闻》，合众的居民很喜欢把自己自诩为城里人，看到这样的标题他们一定会高兴的。”侦探一副不知是讽刺还是自嘲的样子补充。

少女不禁紧张地问道：“雨果，这些照片难道还要当作艺术品拿出去卖吗？还是要放进美术馆里进行展出？”

“当然是要卖，不过是要由我来卖给某位有钱的胖太太进行私人收藏。”雨果意味深长地看了助手一眼，然后继续说道，“就是你想的那样，我们要把照片以艺术品的形式卖给委托人。”

“这样做有什么意义吗？”碧蓝还是不解。

“这样一来，如果委托人的丈夫对我们发起侵犯隐私权的讼诉，我们就有充足的理由让他败诉了。毕竟我作为私家侦探，只是碰巧发现了一组里面存在这位丈夫偷情证据的摄影作品，并把这交给了委托人。而你作为善意的第三者，只是正常地用照相机拍下了身边的飞云市街景——这对于一个刚来合众的外地人再正常不过了。”

看到碧蓝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雨果又接着补充——

“此外，通过这种方式，我们还可以慷慨大方地减免委托人本需要支付的大部分委托费，从而减轻事务所在税务方面的压力。”

”税务？“听到这个熟悉又陌生的词汇，少女愣了愣。

“这是一种非常巧妙的避税策略，我也是无意间才发现的。要知道，合众地区非常重视艺术产业的发展，对于新锐艺术家有着各种各样的优惠政策，其中，万元左右的艺术品交易的税率更是低到一种难以想象的地步。而我们一次正常的婚外情调查委托的价格正好也在这个价位……”

“原来我之前领到的工资竟然这么肮脏……”碧蓝一副幻想破灭、心灰意冷的表情。这副表情在她先前被雨果带着上街偷拍时也出现过一次。

“别这么想，我们帮助了一位婚姻不幸的妇女看清其丈夫的本来面目，揭示真相可是侦探的本职工作，没有什么好羞愧的。”

雨果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再说如果合理避税算是肮脏的话，飞云市里九成的会计都应该在办公室里找块石头撞死自己了。”

“听上去不错，看来飞云市还剩下一成清廉正直的会计。”

“不，剩下的一成会计因为能力不足，已经被炒鱿鱼回家了。”侦探用缺乏人情味的语气说道，“再说我看你领到工资的时候也挺高兴的，抱着转账成功的手机磨蹭脸颊时，你肯定也没想过个人所得税的问题吧？”

“有什么问题吗？”碧蓝退后一步，无意识地捂住自己用来转账的手机，警惕了起来。

“也不是什么大问题。”雨果一本正经地说，“我在发工资结算税率的环节中，自作主张帮你申报了合众地区宝可梦训练家的身份，这个身份可以享受某些降税政策；此外还把一部分工资用差旅费的方式结算，这样就可以不计算在个人所得税的计税范围里了。”

“如果不用这些方式避税的话，助手小姐你上个月的收入大概是……”侦探用水笔在手心里写了一串短短的数字，然后展示在少女眼前。

碧蓝瞬间流下冷汗来，脸色为之一变。只见助手小姐尴尬地笑了笑，半天才开口——

“雨果，我们并不生活在一个非黑即白的世界里，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