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枕头残留的余温已经随着天明渐渐消散，顾雪晴睁开眼并没有看到梁禹辰，她以为自己又可以无声无息地离场，看来这一次，有人比她醒得更早。

她披上宽松的白色衬衣，赤脚踩在地板上，扶着墙边走出卧室。

寂静的工作室，梁禹辰平缓的呼吸声和铅笔与纸张摩擦出的沙沙声混在一起，顾雪晴靠在墙边静静听着，竟觉得格外悦耳。

他沉浸在最安心的世界里，她默默观望，不忍打扰，直到他手里的笔停下了演奏，他抬头便瞧见了她。

“醒了。”

“怎么起得那么早？”

“等你啊。”

“等我？”

“等着吃你做的早餐。”

“就用你冰箱里剩下的一个鸡蛋和半袋吐司？”

“好像是有点难……”

梁禹辰放下了他的设计回到她的面前，近距离的对视，他们发现彼此的脸上都写满了疲惫。

“再去睡会儿吧。”

异口同声，每个字都一样。

顾雪晴浅笑着摇摇头：“得回家收拾下，换身衣服继续上班了。”

梁禹辰把她从墙边捞回自己的怀里，用胸膛给她做依靠：“那就去洗个澡，我送你回去。”

“你抱我去。”

“大早晨的，别闹。”

“我真的没什么力气嘛。”

顾雪晴打了个哈欠，整个人泄了气力瘫在他的怀抱里，额头在他的胸口蹭来蹭去，不答应就不停。

“好好好，怕了你了。”

梁禹辰欲哭无泪，忍俊不禁，他还没有适应会撒娇的她，被她稍微那么一搞，就缴械投降了。

“雪晴，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啊。”

“嗯？你说。”她的声音懒懒的，好像下一秒就会睡着。

“以后不要偷偷跑走，好不好？我很怕和昨天早上一样，醒了之后看不到你，感觉一切就像是一场梦。”

“是梦不好吗？梦境可以满足一切幻象，只要你相信，就是真实的存在，不会失去，不会被任何事物左右，永远只属于你自己。”

“你也说了，是幻象，何苦自欺欺人。”

“人生在世，开心最重要，有时候，不必那么清醒……”

说这话的时候，顾雪晴的眼睛无比明亮，她比任何时候都清醒。

她的梦，从来都是真相。

回去的路很通畅，见得最多的是卖早点的餐车和趁着难得的凉爽出来晨练的老人。

梁禹辰将车停在楼下，没等顾雪晴开口，就先说到：“时间还算充裕，你能休息会儿，吃点东西。上班不会太赶，路上注意安全。”

他没有提出上楼坐一坐，因为他猜到楼上或许会有不速之客；

他没有提出要送她上班，因为他知道她不愿意留下更多话柄；

他没有再提任何的想法，因为他担心随意一语都会令她为难。

他理解，他让步。

顾雪晴欣然一笑：“好。”

“我今天要去处理些别的工作，一天都不会回公司，有人问起你就说不知道，有急事他们应该会直接找我。”

“好。”

“还有你，要是没什么要紧的事儿就别加班了，你太晚下班我不放心。”

“知道了。”

“那我走了。”

“开车小心。”

“嗯。”

目送梁禹辰离开，顾雪晴如释重负。

回到家里，地上多出来的球鞋提醒着她蹭空调的人又来了。只是今天，顾学而没有睡在沙发上而是躺在了唯一的卧室里的单人床上。

房门紧闭，房间里的人似乎睡得十分安逸。

顾雪晴没去推开那扇门，并不是因为她怕吵醒顾学而，而是她需要的东西都已经挂在了衣架上，附赠一张留言。

“衣服熨好了，直接穿就可以。熨烫机这东西不好玩，害得我手指烫了个泡，还挺疼_。”

顾雪晴想象不出那该是怎样的情景，也想不出顾学而此举究竟出于何意。

从他们谈过之后，从那场赌约之后，他仿佛变了个样子，让人捉摸不透。

她换下礼服，装回袋子，找了地方挂好，等着司凯来取。就在客厅的茶几上，她又发现了一张字条。

“地扫了也拖了，屋子擦过了，知道你爱干净，我都替你搞定了。家务真不是人干的，好累_。”

顾雪晴随手摸了下电视柜，真的一尘不染。她想着，看在顾学而良好的表现上，亲手做顿早饭慰劳他一下，谁知进到厨房，她不仅发现了字条，还发现了温度刚刚好的小米粥。

“虽然我不确定你昨晚忙到了几点，但我猜你昨晚一定没有好好吃饭。喝点粥，养养胃，估摸着你回来的时候不会很烫。看我煎的太阳蛋是不是很有水准？还有几样小菜，我都是跟着视频学的，尝尝看(nn)！PS：食物中毒概不负责ヽ!。”

三张字条看完，顾雪晴实在忍不住笑出了声，那上面画着的颜表情真的很形象。

“臭小子，有这心思花在谁身上不好……”

换成另外任何一个人女孩子，他们的生活都会很幸福、很温馨吧。

她这么想着，吃着顾学而准备的早餐。

味道，真的不错。

她不禁一问：如果每个人都不记得上辈子的经历，他们每个人又会过上怎样的生活？

顾学而应该会开启属于他的大学恋爱吧，和他心仪的女生漫步在校园里，说几句土味情话，唱一首浪漫情歌，会带着她给姐姐过目，然后嘲笑姐姐还是个单身狗；

不，顾雪晴才不会是单身狗。她和梁禹辰该在六年前就有了结果，携手走过大学时光，或许躲不过毕业分手的魔咒，或许克服阻碍越难越爱，或许已经走进人生下一个阶段也未可知；

钟皓栩呢？匆匆一面，他们应该都是对方通讯录里零联络的人吧。

多么美好，多么纯粹，多么滑稽。

顾雪晴渐渐察觉，就算没有以前的记忆，他们的生活也不会好过。因为顾学而就是爱上了与他朝夕相对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姐姐，因为顾雪晴就是对那个阳光少年、那个同父异母的哥哥一见钟情，因为梁禹辰就是对那个始终不放弃的倔强女生、那个同父异母的妹妹日久生情。

想来想去，好像只剩下钟皓栩可以独善其身，而他，恰恰也没怎么受往事影响。

所以，今日的困局，今日的困苦，前世不过就是推波助澜。

情动的那一刻，今日的一切，就已注定。

顾雪晴挑出一粒混杂在粥里的小石子，弹进了垃圾桶，继续喝粥。

不过就是粒小石子而已。

不过就是场错误罢了。

“错了，就错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