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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虞芷芃这边看来磕磕绊绊，而其他合伙公司都觉得非常顺利的情况下，电影终于开拍了。

有些隆重的开机仪式后，大家按照计划进入拍摄场地“裘庄”——两栋用吊桥连起来的城堡中。

虞芷芃听取了几个制片人的意见，从善如流，首先让资历比较老的两个演员拍一个比较简单的镜头，图个开门红嘛。

就手头上面的资料显示，这两个男演员，年长的程京有三次获得视帝提名，一次影帝得奖，年轻点的戴俊暇也有过两次影帝提名，知名度都很不错。

经过简单的走位讲戏，和镜头光线调整，拍摄就正式开始。

虞芷芃紧紧地盯着摄影屏幕，戴俊暇扮演的“武田”非常闲散地走上前拿资料，身后的“王田香”略微抬眼，几步跟上，然后说话：“顾晓梦说，她知道谁是‘鬼’……”

“武田”不以为意地翻弄书册，吐槽道：“她有点洒吧？”

“王田香”似乎没听太清，但是也大概知道意思，跟了一句：“是有点娇气。她家里背景硬……”

说到这里，他有点犹豫，还是开口道：“还有白副官，也是听说有靠山的。”

“武田”不太耐烦地放下册子，一边走一边道：“之前就听说了，白小年和张司令关系匪浅呢……”话音未落，已经走出了镜头范围。

还站在镜头中间没有动的“王田香”眼睛跟着看过去，表情却在常见的阴鸷中又露出一丝意味深长。

虞芷芃对着话筒喊道：“好，可以，休息一下，再来一次。”

然后她叫来了两个演员，让他们自己看拍摄得到的镜头效果，自己到旁边拿水喝。

两位演员确实都是经验老道的实力派，就这么一个镜头，几个动作，虞芷芃就已经能够看得清清楚楚。

但是实力派也有实力派的问题，那就是容易犯轻敌的毛病，不重视简单的戏份，在表演之余，将自己的心力能力用在镜头抢夺上面。

就比如这几句台词的功夫，两个演员的走位也都是定好的，确保了“武田”站在靠前的位置，“王田香”从属，上下级和实力都显而易见，“武田”在灯光明亮处，身上的日式军装堪称笔挺耀眼，“王田香”穿着旧党的制服，深色系在灯光黯淡的地方几乎就是黑色，贴合了作为“特务”的气质身份。

然而两个演员表情到位，台词语气到位，偏偏各自都采用了小动作来夺取观众注意力，在亮处的戴俊暇翻阅册子的手部动作还有眼睛转动都过多，已经超过了一个硬派军官的常规行为设定；在他半步之后，阴影中的程京身体过于前倾，让灯光照在了正脸上，夺去光源核心注意力，脸部肌肉和眼神也太灵活，稍微偏离了那种阴沉老辣，多了几分谄媚。

这种镜头上的竞争，在片场已经算是最平和的常规操作手段，很多外行人压根就看不明白，只有在观看影视作品成品的时候会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虞芷芃知道两个演员肯定背后有一些利益博弈存在，才会这样互不相让，据观察多半还是戴俊暇先出手挑衅，程京被动反击，但是不管谁是谁非，这是她付出心血、压上前途的电影，她肯定不会放任他们斗气，破坏影片质量。

五分钟后，想必两个演员都已经看明白了，虞芷芃回到了自己的导演位置，非常冷静地看着两个大男人：“你们两位都是老牌演员，应该看出问题了？剧本全篇虽然没有给你们，但是个人资料已经附送了详细的说明，你们所扮演的性格特征都再清楚不过了。

“武田是一个非常骄傲的少壮派军官，聪明有能力，他不太看得上华国人，哪怕面对华国的高级官员也是绝对的自信，举手投足都有种不以为意的强横；王田香虽然是日国的走狗，但他也实实在在是一个老谋深算的情报人员，不动声色和胸有成竹是他的特质。这两种类型的人物我相信你们的履历中都有过，而刚刚的镜头，我不相信是你们的正常水平。”

本来选择演员就会考虑到外在样貌和角色性格的联系，这也是在经纪公司阶段就会做的，总不会让一个俊朗清秀的男性去扮演那种拦路山大王的角色。只要看他们的样子就知道没少扮演差不多的角色。

戴俊暇到底年轻些，听到这还算委婉的训诫，脸色有点发红，嘴巴嗫嚅了一下，不知道说什么来申辩。

年长些的程京就利索了很多，自己确实没做好，导演也不好糊弄，干脆地承认错误：“抱歉导演，我们俩再调整五分钟，再来一次，不会再犯了。”

虞芷芃点点头：“好，别让我失望。”

程京转身拉着戴俊暇去了布景的角落，应该是私下沟通。这个虞芷芃就不管了，都是比她年纪还大的男性，又不是《棋魂》剧组的小孩子，要哄着来。

重来的拍摄就好了很多，两个演员都拿出了应该有的水准，在细节眼神和台词语调的控制上还更上了一个台阶，无论是“武田”的傲慢轻视甚至嘲讽，还是“王田香”看似劝导实则推诿，都非常传神，台词搭配得节奏均匀，将这短短一幕中的暗潮汹涌表现得非常有张力。

虞芷芃趁着这个状态，又补了几个不同机位的特写，到了收尾的时候，程京竟然能够在固定的灯泡打光下，用眼球的晃动，造成明暗闪烁浮动的效果，让最后远看过去的眼神不仅深邃莫名，还有一些诡谲恐怖。

对于演员表现的惊艳之处，虞芷芃不吝赞赏，喊停之后就鼓掌示意：“非常棒，果然是影帝级别。”两个人都有过提名和奖项，夸起来也很方便。

程京倒挺意外的，这个年轻的导演做事蛮有手腕，不偏不倚，拿捏得当，看来之前的新锐名声也是空穴来风未必无因。

事实上，他一开始的有失水准还真的不是故意，一个混迹影视圈多年的中年人，早就不会有什么冲动的过激行为，就算是被公司强行派送到据说豪门出身的小导演手里，那也是正经工作，报酬更没得说，所以他确实打算认真拍完了，再去和经纪人掰扯将来的发展问题。

谁知道戴俊暇这个所谓后起之秀，之前就因为两人背后公司不对付，经常明里暗里阴阳怪气，发了不少“顶撞”前辈的新闻来申明个性。这回被各自公司弄来拍同一个电影，才第一个镜头就想压戏？不让他知道厉害，告诉他前辈就是前辈，以后怎么出门见人？

娱乐圈和很多地方都差不多，外在脸面是胜过一切的，有时候为了维护所谓的“尊严”，打落牙齿活血吞都是正常，更不要说这种正面对决，不能输更不能怂。

看到戴俊暇在光源区动作频频，那就是明着挑衅，程京毫不示弱地抬脚上前压制，并且非常老道地将场面重心给拿了过来，堪称克制地让镜头能够势均力敌。

若非两个人做过头，将人物性格都扭曲了，这第一个镜头说不定还能够用，毕竟“武田”和“王田香”确实也不是走一条路的人，后面的发展并非铁板一块。

电影的画面大，背景也都非常精致，就这么同一场戏的几个镜头切换，从人到背景布置都要反复调整确认，有一点误差都要重来，现场众人差不多忙了一天才拍完，这还是演员人少，表演水平都很精湛的情况。

虞芷芃还是很满意的，虽然有点慢，但是这个剧组都是不熟悉的人混搭起来的，总要磨合一下，找找感觉。反正背后有一大堆送钱的大佬，时间超了也不怕，精益求精呗。

那些镜头外面的工作人员则是惊喜了。

电影剧组的工作比电视剧更加专业，逦君工作室的固定团队就是一个附属的实习观摩队，主要控场的还是几家制片公司拍出来的精英队伍。

他们并不意外第一天的工作进度，反而是觉得这个年轻的导演控场能力还是不错的，指挥起拍摄工作和那些知名演员并不怯场，指令也很清晰准确，基本没有犯新手导演那些糊里糊涂的错误。不过想到自己老板强调的多担待新人，心里多少有点嘀咕。

但是剧组运行健康，对谁都是好事情，哪个剧组一开始会奔着闹崩解散去呢？希望这个开门红能够红到底。

电影的拍摄计划和电视剧存在很大的差异，因为更加追求镜头精致，除了少数特定场景有限定的场地租用时间，其他细节都要根据各个方面的情况来灵活调整，有时候一个演员的状态或者背景的要求出错，反复在一个点磨上很久也正常。

虞芷芃当天晚上在房间斟酌了一会，决定第二天还是继续拍这两个人。他们的双人戏份不仅相对独立，还属于剧情前期关键。

为了整体人员的情绪带入，能够按照剧情发展时间来拍摄是最好的。现在大部分场景都安排在这个特意打造的大城堡中，正好可以从容安排。

到底是得过奖的演员，无论有多少公关的功劳，基本功那是没得说。

经过了第一天的“磨合”，两个男演员都非常顺利地拍摄完了好几个镜头，看他们不用带台词剧本就能够将推理对话一口气说完，可以看得出下了大工夫，至少台词是能够倒背如流。偶尔返工都是因为其他工作没有做到位，这些都是很好解决的，两天超额完成了虞芷芃的计划，给全组人都注入了强心针。

不过虞芷芃没有掉以轻心，又接着拍摄每个重要角色的单人镜头，除了让演员能够进入角色状态，更要针对性的进行校正，避免出现演员表演上的理解误差。

莫知惶因为是剧情中第一个被“弄死”的人，镜头比较少。虞芷芃便毫不客气地将他安排在了第一个单人镜头。

看着“白小年”在自己的房间内走来走去，明明是一个贵公子打扮的俊朗少年，偏偏眉目娇柔，身段轻灵，竟然还有那么一丝妩媚动人。

剧组内不少人都是跟着虞芷芃拍过两个电视剧的，眼看着高冷男神莫知惶这幅模样，都纷纷低头在地上找眼珠子。

虞芷芃则非常满意，相比于试镜时候还有点青涩的样子，莫知惶此刻已经完全融入到了“白小年”中，他有“青衣名伶”那种雌雄莫辨的风采，也没有忘记作为“得宠官员”的傲慢骄横气，当然，在看镜子的时候，眼角不自觉流露出了惶恐，让人心底不由得为他提起了心。

也许是被这个新人演员的表现刺激到了，其他的单人戏，各位演员都非常认真，相比于刚刚进入剧组的不以为意，明显展现出来了绝对的实力。

尤其是在“被询问”的地方，每个人坐的位置一样，对的镜头位置一样，但是坐姿都不一样，从表情到台词，正好印证了他们的性格。甚至不用虞芷芃指点说戏，从出现在镜头开始，人已经入戏。

等到拍摄扮演“顾晓梦”的陆婉柔时，虞芷芃都已经被惊艳到麻木了。

不同于上辈子看到的那个影后版本的“顾晓梦”，陆婉柔也是一个天才型演员，她不算特别美，略微偏向锋利的五官，有些西式审美中的亚裔模特风情，更适合冷艳杀手的角色。

但是她就穿着旗袍，在沙发上那么扭身坐下，眼角飞起，看向审问的“王田香”，实际上是镜头正面，自然流露一股另类风流，双手拢起又显得纯真可爱。

“不清楚、不知道，没法确定，那你让我招认什么呢？胡说八道乱咬吗？”还是那个清澈的女子嗓音，但是说话节奏非常有趣，听着就好像一个调皮的小女孩在你心上跳舞一般，让人不自觉爱到极致。

虞芷芃这时才发自内心的觉得，果然是“气运女主”，确实有魅惑众生的资本。上次看的《岁侬》那个电影说是宫廷大片，大女主的情感史诗，其内核依然在打造一个传统的“善良大度”女主，陆婉柔除了表演一下清纯啊深情，也没有可以深入表现的空间。

到了“顾晓梦”这样丰富多彩的千面女郎，才算是让她的内在力量挥洒开来。

虞芷芃想到将来自己的“老公”还要拍一部让陆婉柔封神的大电影，心里头都有点跃跃欲试，不知道质量到底怎么样？自己能不能比肩甚至超越？

开机的第一周，主要演员都露脸拍了几个镜头，算是全员热身完毕，全部幕后工作人员也都进入了状态。

虞芷芃盘算着各个部门磨合到位，合作顺畅起来，便开始拍摄几个前期的重头戏。

比如“白小年”被逼问杀害，比如几个“嫌疑人”被强行聚集在一起互相叱骂推脱的群戏。

“白小年”的死亡是极为惨烈的，他其实什么都不知道，只是被几方势力卷了进来，本来以为手中有所谓的把柄就能够平安，却首先被下了死亡通知单。

莫知惶彻底撕下了“男神”光环，扮演“士兵”的几个年轻人也都是剧组的老朋友，商量好了就毫不客气，牢牢锁住他挣扎的四肢，将他的衣服扯得乱七八糟，摸了发胶的头发更是乱成了鸟窝，拖行到“刑房”后，不用造型师帮忙，整个人已经是狼狈不堪，脸上甚至都被掐出了印子。

仅仅抓人这一条就拍了十遍，获得了不错的效果。

当虞芷芃说“可以”后，莫知惶就瘫倒到了地上。若非还能和几个老朋友打嘴炮，大家都以为他累到昏倒了。

后面的死亡戏份，虞芷芃干脆采用了大量特写，减少多人出镜。对于演技好的人来说，单独表演有利于出彩，容错率更高。

莫知惶也回报了传神的表演，在他看向上方的“上司”时，眼神破碎绝望，光明慢慢黯淡下去。从小屏幕上都能够看到那种极为强烈的感染力。

虞芷芃喊停的时候，都听到了一众工作人员呼气的声音，也就是说，大家都被那种情绪带动了，不自觉屏息凝神，连呼吸都忘了。

借着这场“死亡”带来的紧张气氛，第一场群戏在后面一天跟着开拍。

不同于电视剧拍摄大场面，可以四面打光，用好几个机位同时进行拍摄，然后选取需要的镜头剪辑，虽然失去了层次但是整体是统一的。电影的质感决定了灯光只能单向，那么一次也只能拍摄一个角度的镜头。

所以拍摄那些频繁变幻角度，每个人都特写的复杂场景，演员们就要集体把同一个剧情一模一样地重复很多遍，并且每一个换了角度的镜头都不能和其他角度出现误差而导致穿帮。

在人物情绪有准确锚点的情况下，有经验的演员表演出不错的镜头非常正常，甚至影帝和天分不错的新人在爆发的时候，估计都不会存在太大差距。

而同一场戏重复十次二十次更多次，每次都能够做到情绪饱满，并且水平几乎一致，那就绝对是非常厉害的演员了，若非全体都是实力派级别，压根就做不到。

一个餐厅的群戏，全程数分钟而已，每个人的角色都还在被怀疑中，戏份非常平均，全部重要演员在现场熬了三天才完成。很多时候，一个演员台词动作出错，或者是布景打光人员漏了某个地方，所有人还要返工。

看着演员们都被折腾得够呛，虞芷芃也见好就收，后面连着两天接着拍摄几个单人或者双人的转场镜头，算是集体进行“调休”。

很快，整部电影的绝对核心，属于女一号“顾晓梦”和女二号“李宁玉”的双人戏也要开始了。

没有人知道虞芷芃心底的那一点点触及“命运”的激动，“炮灰”能够拉着“女主”和“女配”一同拍电影，那个小编剧应该是想不到这种神展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