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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顼没有回答姜崇的疑惑，兄弟俩就这么坐着，可能此刻他也会想起兄弟三人小时候的事情，但有些事他还是必须要做的。

“你说如果我们生在普通人家里，会是什么样呢？”姜崇想了想，然后问着拥有诸如此类烦恼的的人通常会自问的问题。

姜顼伸手揽住兄弟的肩膀：“这个却没想过....不过，假设我们是寻常农户家庭的话，你力气大，不喜欢想事情，大概会在留在家里种田或者小镇上开个武馆什么的，然后娶个媳妇儿，生几个孩子。

大哥性情淡泊，但在做诗词文章上面颇有心得，适合做个教书先生。

我嘛，大概还是会努力考个功名，踏入官场之中，过着与人勾心斗角的生活。

这样一来，没有利益纠葛，我们兴许真的能像小时候想象的一样，一家人互相扶持着就这么老去...

可是没办法，我们生在这样的家里，我们有这样的父亲，他不想我们的家是一个可以互相依靠的普通家庭...毕竟我们出生就背负着天下，背负着黎明百姓的福祉，容不下感情用事啊。”

姜崇双手交叠着放在膝盖上，这一刻，好像又有许多年前一起坐在这里的感觉。

姜顼看了眼沉默的弟弟，忽然站起身来，背对着他，“老三，我知道大哥包括你都对我有怨气，甚至有人在背后骂我谋权篡位，这些我以为我不在乎，我做了这样的事情，我以为我不怕人说....

但我最近经常做梦，梦到娘亲了，她跟我说，她很痛心....我为什么会变的跟父皇一样，成了没有人情味的....畜牲。”姜顼一字一顿的说着。

“梦到左儿了，这么一点高。”他伸出手比划了一下，“跟小时侯一样，笑着喊我二叔，但没有小时候我见她时候她眼里那种对长辈的尊敬，她看着我眼神很...恐惧....然后我就看着她在我面前慢慢的长大，然后她拿出刀....把自己杀了，她死的时候还在对我笑。”

姜顼的声音开始变得有些低沉，话语回荡在屋内，落入姜崇的脑海，让他如鲠在喉。

“我还....梦到了大哥，他们去了江南又回来了，他说，还是想为自己的儿子争一争。”

“可是这样不对啊，我做这样的梦，这意思是…….我其实也是在自责的，我也会害怕的，对吗？”

他说着又转头看向姜崇，脸上带着疑惑，眼神却像深井一样深邃而冰冷，又显得狭小。

姜崇没有回答，那种陌生的感觉又涌上心头，他大概猜到姜顼要干什么了。

于是他起身，之后不知为何，又重重摔倒在地上，倒下前，他看到一个人影走了进来。

“能迷倒他多久。”

“回陛下，不到半个时辰。”公鸭嗓响起，李敏走了过来。

“应该够了。”他说着又看向地上躺着的姜崇，将他背起来走向他常坐的椅子，“对不起老三，我可以放大哥走，但我不能留着阿右，他在，大哥就很难安心养老，无论是为了这个大家还是我们兄弟的小家....你们....都要谅解我...”

姜顼拿了件袍子轻手轻脚的给姜崇盖上，又深深的看了弟弟一眼，起身后又恢复了在百官面前的威严形象。

他有些后悔，那天晚上应该赌一赌，即使师策和那个女子剑客很强，但万一成了呢，就没有现在的一堆麻烦事了，可是那晚他不知道是害怕师策，还是起了一些恻隐之心...他觉得是后者。

但今晚又有不同，师策不会出现了。

他这么想着，然后就走了出去，留李敏在此照看。

......

......

“你这是....”濮阳艾看着姜右抱着一只猫走过来，脸色有些古怪，这人的奇怪癖好又多了一个，明明刚才是这么严肃的去谈事情，出来的时候手上就抱了这么个乖巧的玩意儿。

“觉得可爱，就拿下了。”姜右说着将猫咪递给一旁的护卫，护卫双手颤颤巍巍的接过，面对可爱的猫咪，他像是看到什么洪水猛兽一般....直到猫咪依偎在他怀中。

姜右有些犹豫的看着濮阳艾，“等会儿需要去杀一个人，可能会比较危险。”

“杀谁。”

“宰相。”

“杀你们梁朝的宰相，那我岂不是在为国建功，答应了。”

“可能有些危险，这个你可以选择不参与，我不会怪你。”

姜右知道，除了李常和田光，姜顼会认为还有一个人可以威胁到他，那就是姜右自己。

只要姜右还活着，他就会认为姜右不会死心...即使知道大哥一家已经没有那种想法，但他还是会这么认为。

他不会留着对他有威胁并且不听他话的人，除了司天监那位。

加上姜右这几日的肆无忌惮，仿佛就是在告诉他，“这个位置是我们让给你的...”

这更加大了他对姜右的恨意...所以这次是真的很危险。“你这人不仅自大，而且还自作多情，真是令人厌烦。”濮阳艾嫌弃的说。

“这次是真的很危险。”

“比上次在皇宫那次如何。”

“差不多，但是这次老师不会来。”

“那我更要去了，不然你要是死了，下到地府让左儿见了，要怪我没保护好你了。”她一本正经的说着。

姜右便也不劝她了，而是看向闻人，“父亲那边待会儿会有人送他们出城，就交给你了。”

“外面有我们的人，也有僚王的人，主人应该不会有什么事的。”闻人想留在他身边。

“你去，我放心些。”

“可是殿下这边....”

“放心，我我不做没把握的事情，你先带着我爹娘走，我回头赶上你们。”

闻人还在犹豫着，姜右语气突然变得稍微严厉了一些，“去吧。”

.......

“还有我什么事吗。”范切的声音很突兀地响起，他感觉自己是个被遗忘的人。

“你这个右统领还想当吗？”

“当然想了。”

“那就没你什么事了。”

“好嘞。”年轻的将领撒腿开溜。

.....

闻人也离开了。

姜右带着濮阳艾折返，方向朝着康王府而去。

康王府原是太子府，姜喆原先不喜欢住在宫内，所以便在宫外要了一处院子，离皇宫也不算远，一个月前那场政变后，这栋太子府也被改换了个匾额。

姜右推开门，在他周围阴影处，传来了一些异响，似乎还夹杂着人死前的闷哼和细微的惨叫。

他坐在庭院一株梅树下面，紧紧的听着那些嘈杂。

在他面前的这株梅树生机未断，但却从不开花。

听娘亲说，只在他出生时盛开过一次，此后便如铁树般，就这么生长在那里，似乎很不愿将它娇羞的一面展示出来....父亲姜喆原先觉得碍眼想砍了去，但他娘亲杨婵说这梅树伴儿子出生而开花，是吉兆，理应留着...

不多时，一名戴着面具的黑衣男子走了进来，身上衣袍还沾着斑斑点点的血迹，他单膝跪地，“殿下，都解决了。”

姜右这才起身走向后院一间屋内，推开一旁的书架，似有规律的拧了拧墙上的几个不符合当下审美的齿轮状旋钮，然后踩了踩几块木地板，地上便自动打开了一个通道，他顺着楼梯走了下去。

约莫七八岁左右的小男孩，坐在竹椅上手里捧着一本没有封面的书看的津津有味，在他身前还有一只木头做的像小狗一样的玩意儿，在小狗的对面，一只木制小鸡，正机械般的一下一下的啄着小狗的头。

许多类似的有趣物件东倒西歪的摆在他身边，而更角落一些，一扇门上贴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着‘危险勿动’四个字，小家伙应该也很听话的没有去动。

察觉姜右过来，小男孩便马上冲过去，抱起他的大腿，撒娇道：“右哥哥，我还想再玩一会儿。”

他以为姜右是来赶他回宫去的。

姜右摸了摸他的脑袋，笑着说：“阿瑞自己知道回宫的路吧。”

小男孩点了点头。

“那就好。”他说着拿起桌上一个木质圆盘，把后面的旋钮拧了几圈，又指了指那根缓缓移动的指针，“那等这个指针停止旋转之后，阿瑞就自己回宫去好不好。”

小男孩非常开心的点头，他又可以多玩一会儿了。

姜右有摸了摸他的头，便准备离去，后又回头，“以后这个秘密基地就归阿瑞了，不过你以后就是太子了，这些小孩子玩的玩意儿，尽量还是少碰，然后后面那些东西，也送给你了，但是一定要按照我在上面标注的使用方法来。”对于这个堂弟的听话程度，他还是有信心的。

姜瑞先是开心的点头，然后神情顿了顿，他有种不好的预感，抬头直视着姜右，眼神不再如方才稚嫩，“右哥哥要

走了吗？”

“嗯。”

姜右点了点头，没有去看身后或许是在抹眼泪的小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