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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右伸手揉了揉额头两侧，“去还是会去的，但还是先缓缓，咱们先下江南，西北霸刀传人如今就在我外公府上担任客卿，到时候让他老人家陪着濮阳先生练练如何。”

“刚才那个胖子也是自称霸刀传人吧，结果被你三脚猫的功夫一拳就打晕了。”濮阳艾斜瞥了一眼姜右，淡淡的说。

“他只是自称，杭州那位可是天下公认的，含金量不一样，见了便知。”

姜右有些心虚的说着，其实杭州那位霸刀传人他也没见过，只是与外公来往书信中有提到，至于名头什么的也未曾说起。

但当下也只能这样违背良心，让这位‘不谙世事’的女子剑客多留一些时日，毕竟这么厉害的人可不好找。

好在濮阳艾也没有再开口质疑，但她又怎么会不知道姜右在随口胡诌，只是去东海挑战李重楼，对于当下的她来说，还是有些过于牵强，姜右给了这么一个台阶，她也就顺势而下了。

.....

之后一路无话，马车一路畅通的来到司天监，只是后方跟着一些尾巴，姜右却也未曾在意。

与闻人和濮阳艾交待几句，他调整了情绪，便独自上楼。

以往每当他内心有困惑或是产生极端想法时，他总会来这里，倒不是楼上那位老人能给出什么很好的建议，而是每次坐在那位老人面前时，他似乎总能把很多事情想的更清楚。

但今日却有些不同，很多事情他都已经想开了。

面朝桌前须发皆白的老者，姜右正了正衣襟，弯腰行礼：“老师。”

“来了。”监正师策笑看向姜右，将沏好的茶水倒入杯中，示意姜右落座。

姜右坐下后，看了眼桌上还有未收起的茶杯正冒着热气，“来人是伺察司田光？”

师策点了点头。

“又让老师看笑话了。”姜右无奈笑道。

他口中伺察司是老皇帝设立的直属皇室的秘密机构，各个分支分别负责暗杀、刺探情报、监督百官以及针对以武乱禁的江湖草莽和各大宗派，几乎是什么都管。

而他所说的田光，正是如今伺察司的总指挥使。

也是在他姜右的授意下，被曾经还是太子的老爹姜喆提拔起来的。

只是在老皇帝去世那晚，二叔拿到遗诏并命人颁布后，他便倒戈而去了。

“殿下是来告别的。”老人打断了姜右的思绪，说出了他的来意。

姜右轻抿了口茶水，看着对面老人，想起前些时日，老人破例离开这座囚笼去救他时的场景，说道：

“这些天想了很多事情，也做了一些最坏的打算，导致脑子里一直很混乱，在京城生活这么多年了，也见了或经历了许多不能接受，但又无法改变的事情，我想我该换个环境....体会一下不一样的生活了。”

老者欣慰的看向姜右，点了点头，“不错，看来殿下已经想通了很多事情，心境也愈发通透了....只是逃避终究还是不能解决问题，希望殿下此行能有新的感悟。”

姜右从怀中掏出一本小的册子，轻轻放在桌上，再次起身弯腰行礼，“此次一别，不知何日再能相见了，老师的授业解惑之恩，姜右终生铭记在心。”

师策方才站起身，坦然受这一礼，“去吧。”

…….

“你还真是舍得啊。”姜右转身离去后，老人脑海中传来这样的声音。

看着姜右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处，师策没有回应，只是闭上双眼，嘴角浮现一抹慈祥的笑意。

......

姜右刚下楼走道门口，便看到迎面一位身材魁梧的中年男人风风火火的朝他走来。

到了跟前，那人便用力抓住他的手臂，瞪着双眼笑道：“你这臭小子，多年不见，胆子越发大了，真是什么事都敢干啊....你把瑞儿藏哪去了。”姜右挣脱他的大手，退后一步，拱了拱手，“见过三王叔。”

中年男人便是他三叔僚王姜崇，在姜右还很小的时候，这位三叔便是京城一霸，如今京中那些已至中年的纨绔子弟，在小的时候没少挨他毒打，而他曾经做这些事情的时候，也常常喜欢带着姜右，教他怎么打人。

只是后来因为一些原因，离开了京城，许多年都没有回来了。

行过礼之后，姜右便也没再说话，叔侄俩就这么大眼瞪小眼的对视着，闻人与濮阳艾已经退至远处。

姜崇看着这个曾经

总是跟在他身后学武功的侄子，此时疲惫的神色，哪里还有十八岁少年郎该有的样子....便对刚才有些生分的举动释然了。

之后又想起这些年关于他的传闻，姜崇有些欣慰的同时又有些心疼。

“我知道你心里委屈，但二哥在治世一道上，确实强于大哥，只是二哥这次做的有些过分了，但对我朝来说，终究还是有好处的。”

见姜右依旧没有与他叙旧的意思，姜崇便伸出粗糙的大手，揉了揉他的脑袋，姜右没有躲闪。

“我这些年不在京城，但你的事迹我也有所听闻，听说你帮着制造了许多..他们说是先进...的仪器，这些我也不太懂，只知道西北干旱有所好转也有你的功劳在内；

户部的那个老狐狸，我在京城的时候就看他不爽，奈何他是老爹的大舅哥，结果被你轻而易举拿下了，属实大快人心；

还有伺察司的那件事你也处理的很好，田光我也曾听说过，是个难得的人才。

类似的事情还有许多，我就不一一说出来表扬你了...怕你骄傲。”

姜崇说着收回手，“我这次回来就是想带着你和大哥大嫂一起去青州，那里生活条件不比京城差，你也顺带着去帮着三叔整顿整顿军务；

我还知晓你在剑术方面也颇有研究，蓬莱山的剑神李重楼你听过吧，与你三叔我是好兄弟，到时候三叔打个招呼，让老李收你做徒弟.....不，让他与你结为异姓兄弟，你看如何。”

姜崇拍着胸脯说着，又意识到好像乱了辈分，便说：“以后咱们就各论各的。”

姜右脸色平静的看着眼前身材魁梧的男人，压抑着内心复杂的情绪，一直到他说完后，方才开口：“谢过三王叔好意了，我已经决定带爹娘去杭州了，青州就不必了...三叔没有其他事情的话，我就先告辞了，还要去宫里接爹和娘亲。”

姜右说着便准备离去。

姜崇顿时脸色一陈，若任由着姜右此时进宫以太子相要挟，那可真就没有回头路了。

看着小时候乖巧懂事的侄儿，变成如今这般极端，姜崇莫名就觉得心中异常烦躁，大吼出声：“你就非要搞得一家人刀剑相向吗...”

姜右脚步顿了顿，缓缓转过身子，直视着姜崇，积压的情绪在这一刻陡然爆发，“姐姐被迫嫁到山祈，不堪山祈人凌辱，最后自尽他乡，这幕后主使是谁？三王叔不会不知道吧...

那时候我传信三叔，三叔在哪里....”

“祖父去世那晚，若不是老师和濮阳先生及时赶到，我与父亲那晚就差点死在宫里了，这些三叔可曾知道....”

“父亲向来没有做皇帝的心思，即便是当了太子，也是碍于嫡长子的身份，他从来就向着二叔，在祖父面前也时常念着二叔的才华和处事能力，就算最后二叔抢了遗诏，父亲也没责怪他，反而是成全了他....可换来的是什么，二叔他要致我们一家人于死地啊，三叔....”

姜右咬着牙一字一句的说着，姜崇已经偏过了头，不愿直视他。

“即便如此，我也未曾说要去报复他什么，现在我也只是想带着爹娘回娘亲的家里，让他们下半辈子能过些安稳日子，这有什么错，可是这个小小的要求他都不允许。”

姜右一步步走近，“三叔知道为什么吗？他怕我，怕外公....怕我们联合起来找他算姐姐的旧账。”

“可是他有没有想过，我们要是算姐姐的账，那年姐姐去世的消息传回来时，我们就做了，外公那时已经在江南布好兵力准备向祖父施压，是我娘和我爹忍着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痛拦住了外公...

三叔，你说到底是谁要逼得一家人刀剑相向啊。”

姜右说完这些，便绕开姜崇，向马车走去....又突然回头。

“三叔，你不想管家里面的糟心事，那就不管到底，为什么现在回来....你要是今天没回来，我可以保证宫里不死一个人，但现在不一样了，你回来了，你让我很失望，你在该回来的时候没有回来。”

姜右用平静的语调说出这些话语。

姜崇只是站在那里，看着眼眶微红的侄子，嘴唇微动，却又没有话语传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