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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蛊的认知，让李尚安对蛊咒又有了新的理解。

只是眼下江雪迟重伤，他的境界又停滞不前，与方知起正面冲突实在不是明智之举。不过眼见方知并没有就朝露客栈之事多说什么，且当日朝露客栈的男子仿佛是死于他有关饲血宗的一个提问，方知或许确实没有确切的证据。

炼化狼王蛊要紧。

李尚安拿出血华盖，意念操纵，一只雪白的蝴蝶从中飞了出来。他也不拘着那小蝴蝶，任其在房中飞来飞去，却低头细看这把伞，见连接伞面的伞骨处已不似从前一般白森森，反而生了不少血红色的纹路，仿佛有什么东西自伞面往伞柄蔓延，若是没及了伞把，不知会不会对持伞之人造成影响。

“炼化赤眸蛇。”

李尚安取下指套，点了一滴血在伞上，甚至未动一丝真元，那伞便突然转了起来，浓黑的雾气如同开了坝的水一般，汩汩外泄。与此同时，伞面也生出了一道道金色的线条，那些线条在伞面蠕动爬行，纵横交错之下，竟又织就了一张李尚安的脸。

他一共用血华盖炼过四回蛊。千机引，赤眸蛇蛊，狼王蛊，再就是现在，第二次炼赤眸蛇蛊。四次炼蛊，唯有炼千机引时与现在，这伞上出现了他的脸，中间两次却都没有，也并没有影响炼蛊。

莫非是滴了他的血的缘故？

李尚安看着那伞流淌出来的丝毫不见减弱的黑雾，瞥了一眼床上帷幔后躺着的曲线曼妙的女子身影，倒也没见她有什么反应。他尝试着去抓伞把，不出意料的被一股强大的力量阻止了。

法宝对抗主人，这是使用法宝的忌讳。

不过李尚安也不急于解开血华盖的谜团。他期待的盯着血华盖，很想知道那巨大的赤眸蛇能炼出什么样的蛊来，又能不能助他炼化狼王蛊。

新沏的茶水散发着雪白的热气，李尚安一边喝着，一边任由方才吃下去的养元丹归入心海，床上的女子周围散发着她那淡淡的体香，如雪莲般清雅芬芳。

一片安静祥和中，模糊在黑雾中的血华盖大约是整个房间里唯一的阴暗角落。那黑雾滚动剧烈，伞面的人脸时隐时现，李尚安每次看到时，图案竟都不一样，却都是他的脸，只是有哭有笑，颇为诡异。

约摸过了一刻。

半壶茶下肚，那伞周围的黑气较之前有了明显的减弱。李尚安好奇的凑过去，伸手握住了伞把。

没有异样。

伞面上已经没有了他的脸，李尚安抖了抖伞，撑开后，一颗与他炼化的赤眸蛇蛊一模一样的红色蛊珠从伞里飘了出来，落在了他掌心。只是李尚安的目光落在了那伞骨处，那原本密密麻麻的，血红色的纹路，也已全都消失不见。

恰在此时，水仙捧着一碗汤药站在门外，轻轻敲了敲门。

李尚安收起伞，将蛊珠揣到了衣袋里。他脚步轻轻，动作和缓的打开了门，接过了碗盏。

“去车上休息吧，你家小姐还需要休息。”

“是，公子。”

水仙也不多说，动作利落的转身离开。

李尚安瞥了一眼对面房间，房间的门紧紧闭着，门外站着诸多守卫，一如平日。他阖上门，依照书虫的记载，往药里汇了一股最简单的安神咒法。他坐到了江雪迟床边，将碗放到了床头。

她的身子初见时便十分单薄，只是彼时掩映在一身白衣之下，李尚安只觉得她是个平日少进荤腥的修行女子。如今她仅着里衣，躺在近在咫尺的地方，李尚安看着她光滑雪白的肌骨，可供他盈盈一握的肩，身上属于女子的地方却也都生的曼妙婀娜，一对峰峦更是毫不逊于他曾见过的任何乐坊歌舞伎，似乎不是寻常清瘦，而是生病或修行特殊咒法所致。

李尚安只浮光掠影的看了两眼，便替她掖好了被子，伸手为她理了理额角的凌乱碎发，擦去了她额上的冷汗。她那一对远山眉紧紧蹙着，长睫微微抖动，一张樱唇缺了点血色，下唇隐隐可见一排整齐的齿痕。

“江姑娘，药熬好了，趁热喝几口吧，对女子来说，益气补血总是有好处的。”

江雪迟本就睡的浅，她急急喘了两口气，睁开了眼睛。

“多谢李公子。”

“不必客气了，我喂你吧。”李尚安见她无力，索性坐到床头，将她抱着靠在了自己肩头。江雪迟也不再抗拒，安安稳稳的倚着他的肩，小口小口的喝着药。

江雪迟穿的本就少，这样倚在他怀里，不免显得有几分旖旎风景。李尚安却也不见斜视，即便喂完了药，握着她的肩扶她躺下，自始至终也不曾多看旁处。

“你好好睡吧，否则即便再喂你星玉露，你如此心气躁动，也无法恢复心海和真元。”

江雪迟乖顺的点了点头，缩在被子里，重又闭上了眼睛。

论起来，除了炼化狼王蛊不愿被她看见，李尚安喂药给她，并没有几分真心。

听着江雪迟的呼吸趋近安稳，他放下了床边的所有帷幔，这才转身去柜子里又拿出了两瓶养元丹，坐到了软椅上。

没走上蛊咒这条路之前，李尚安从不觉得灵气与真元的消耗竟然如此之快。从前在家里，他的兄弟姐妹修习咒法，吃几颗养元丹便能对他们的咒法有所进益，如今他为了炼化这些蛊，已经把养元丹当一日三餐一样，整瓶整瓶的往肚子里灌了。

李尚安想到这里，鄙薄的笑了。他很快便静下了心神，盘腿打坐，神游周天后，在自己的第七窍毫不意外的看见自己的七苦树在以可观的速度从枯枝成长成……

一株大枯树。

毕竟新绿仍旧是那么一点点新绿，布在大枯树上更是几乎难以看见。不过李尚安也并不在乎这个，他也已经习惯了养元丹的灵气与自己心海海水的相融速度，调养生息与之配合，倒也算得心应手。

下一步，就是用新炼的赤眸蛇蛊，打破狼王蛊的防御。

说起来，李尚安也觉得这新炼的赤眸蛇蛊远比自己已经炼化的要强上许多，若是只用来助他炼化狼王蛊，委实可惜。只是方知的突然出现，让他不得不加紧速度，一旦耽误了时间，恐怕按他的境界，这两个蛊他都炼化不了。

既然决定了，便不再犹豫了。

李尚安左手取出赤眸蛇蛊，右手汇入一缕如水流般的真元在其上，将其对着那只雪白的小蝴蝶掷了过去。那红色的蛊珠远比他已经拥有的蛇蛊厉害许多，没飞到一半便爆裂开来，一只巨大的赤眸蛇虚影在空中浮现，张着一张血盆大口，对着那小蝴蝶一口咬了下去。

李尚安看的不免心惊。想来若非那是虚影，此时事态恐怕会有意想不到的转变。

那巨大的虚影在咬到那蝴蝶时便消失了，那爆裂的蛊珠也失了光芒，如同一个坏掉的孩童玩偶，了无生趣的躺在了地上。那蝴蝶却从雪白变成了雾蒙蒙的烟灰色，不似李尚安初炼出它时一般安静沉稳，反而不安的扑腾着，肉眼可见的躁动了起来。

成功了。

抓住这牺牲了大蛇才得到的机会，李尚安立刻汇集真元于指尖，如同一根细绳一般，将那蝴蝶捆缚了起来。他也不再博弈，将几乎半数真元都调动了起来，在蝴蝶周身形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圆茧，浅浅的蓝光之下，已再看不到那蝴蝶半分。

算不上孤注一掷，但是这代价实在让他觉得可惜。

好在李尚安此次炼化，可以明显的感觉到狼王蛊没有了上回那种无法撼动的坚实。它此时就像一个极为普通的蛊虫，炼化过程变得轻而易举，几乎不到一刻时间，那蝴蝶便彻底从这世界上消失了。

他终于成功炼化了狼王蛊。

与此同时。

他的心窍中突然传来了一股异样的感觉，却不是不适感，反而是一种极为舒服的感觉，似乎有一层冰被破开，有什么东西突破了原有的屏障，获得了新生一般。

是他的境界突破了？

李尚安立刻闭上了眼睛，神游周天。他从前并不知道如何查看自己的境界，只是父母最后一次离家之前告诉自己是一阶五转，后来他修行停滞，也不怎么对此事上心。如今离家在外，一切都只能靠他自己了。

他的心海，心窍，与真元，似乎都没有什么改变。

那是什么？

李尚安的心神仿佛在自己的心窍中看到了一处微小的破洞。却也不是破洞，那是他的第一窍中，心海上空的天，只是那天似乎破了一块，他的心海之上也浮着一块冰，正在迅速的融化，融入他的心海之中。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原来他的境界突破，便是他所有心窍之间的窍壁逐渐碎裂，外围窍壁逐渐坚固，直至所有心窍逐渐融为一体。而最终的九阶九转，便可化劫登仙。

原来如此。

李尚安又惊又喜的睁开眼睛，看着地上的红色碎蛊珠，不由得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