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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见“徐长生”眼角泪水无声流淌。

她伸出双手，似乎想要去抱，但伸到一半，却又如触电般收回。

“对不起……”

“何故道歉？”

她摇摇头：“江师弟，时间有限，你听我说，我去天星门并非完全是为了你，更多是为了探寻自身的命运，探寻器道的尽头。

而在天星门做过的事情，也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还你恩情，切莫多想。

无论徐长生与你说些什么，不要听信。

天星门为了杀你，不择手段，招我入宗，便是试图利用我俩曾经的情谊，害你于万劫不复之地。

然而他却有所不知，我俩缘分已尽。

你已帮我足够，不必心有负担，还望做出正确的选择。

师父他……便拜托你了。

青黛今生倾心过你，无怨无悔，不过若有来生……

还是莫要再见了。”

“徐长生”的语气带着如死海般的平静，亦有着对过去的释然。

她的话语里充斥着过去式，如是当真放下。

“你认真的？”

江苟铭凝视着她。

而她虽眼神闪烁，却无比坚定，不曾移开。

“嗯，青黛之错，不该由外人承担。”

“那你为何泪流不止？”江苟铭替她轻轻拭去泪水。

“我……”

话至此，戛然而止。

徐长生回归了浅笑的常态，顺势在江苟铭耳边低语了几句，然后负手而立。

“方法我已告知你了，是否救她，取决于你。”

取决于我？

事已至此，我还有得选择么？

望着徐长生的背影，江苟铭心底自嘲。

不愧为观测了他万年之人，或许远比他自己还要了解自己。

如若徐长生不给冷青黛说话机会，江苟铭或许还会胡思乱想，对方是不是在诳他，冷青黛的真实想法究竟是什么，从而踌躇不定。

但徐长生偏偏给了这个机会。

而且还是原汁原味，不参杂任何干扰因素的倾诉机会。

从冷青黛的表现能够很明显看得出来，她不想死，但她却很感恩自己对她所做过的一切，由衷地希望不要因为她的过失，连累他人。

她没有撒谎，她是真的放下了。

她在竭力用最简短的时间试图向自己证明这一点。

她并不希望自己救她。

因为这份恩情，于她而言太过沉重，会令她陷入毕生懊悔之中。

可正因如此，江苟铭才更无法狠下心来，见死不救。

“小可爱……虽然不合时宜，但有些话总归要有人来说。这世间，离别才是常态，既然这是人家姑娘自身的意愿，那你便成全她吧……”

狐菲幽幽说道。

江苟铭没有立即回话，沉默了片刻，忽然问道：“狐菲，我且问你，修道的终极目的为何？”

虽然不知江苟铭忽然之间为何会有此问，但狐菲还是老老实实回答道：“理由因人而异吧？不过大致上能分为三类，探寻世间奥秘，长生，以及守护心爱之物。”

其中，探寻世间奥秘和长生都是一件长期耐心活儿，必须做到极致利己。

否则在这残酷的仙途竞走中，注定遭到淘汰。

而守护心爱之物……

至少缘分已尽的二人，算不得心爱与被心爱的关系。

狐菲的观点很明确。

江苟铭对此只是笑了笑：“你少说了一类。”

“嗯？”

“还有一类人，是为此生逍遥无悔！”

“……”

狐菲清楚，江苟铭这是在说他自己。

他在告诉她。

即使这是冷青黛的愿望，但不救对方，他的内心难以逍遥，他的寻仙路，做不到无悔！

狐菲叹了口气：“你想好了吗？当众施展魔道可与私底下不同，此些人各个心怀鬼胎，稍加运作，定叫全天下人认定你为十恶不赦的大魔头，这不仅仅是你一个人的问题……”

是的，这不仅仅是他一个人的问题。

这个道理自然不用狐菲告知他。

江苟铭在六年前那一役便已然深刻意识到，舆论的力量究竟有多么恐怖。

如今因为始道教一事，他在大陆上的名声有所好转，连带着一些与他有干系的势力全部备受青睐，可一旦风评反转，后果不堪设想。

首当其冲的便是修罗宗、清璇宗、叶上秋所属叶家。

这回是修魔，大陆之敌，绝非之前那般龟缩起来便能了事的。

其次再是最近有所合作的玄宝阁、炼丹师工会，甚至本就尚未洗刷嫌疑的孔府，也会因为放任自己离开，被卷入到人潮的声讨之中。

而对于大敌当前的人族而言，这无疑是雪上加霜。

“狐菲、魇灵，你相信人族么？”江苟铭又问。

狐菲迟疑了片刻：“曾经相信……”

魇灵满不在乎道：“我只相信你。”

江苟铭看了眼上升至9星的风险选项，看来系统也不相信。

面露失望之色。

一方是甘愿求死的冷青黛。

一方则是自己、无辜友人、以及腊月一役的五国凡民。

任何一个正常的人皇，恐怕都会毫不犹豫选择后者吧？

但讲真。

选择后者，有违江苟铭的人生信条。

而有违他的人生信条，便足以驱使他做出选择了！

“我要救她！”

江苟铭面容坚定，传念二灵。

魇灵叹了口气，一副无奈的语气道：“我就知晓会变成这样。”

狐菲直接惊了：“你忘了你来此的目的？这会害所有人跟你一起陷入万劫不复的！”

“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

江苟铭长舒了口气，只觉得心境从未如此这般通透，

“我与你们不同，我相信人族！

就像是阴影之处定有光亮，就像是绝境崖壁亦有希望之花，就像是……能被我说服的武姬。

我相信他们骨子里流淌着的血液，不至于让他们丧心病狂到亲手葬送整个人族的未来！”

没错，江苟铭又要赌了。

他要拿人族的气运下注，孤注一掷！

如今他已不再是孤家寡人，牵扯的势力加起来足以引发整个人域地震，但凡此些顶尖修士心存善念，便一定会将此事拆分看待。

江苟铭归江苟铭，其他归其他。

否则一旦人域内乱，妖族趁虚而入，大获全胜，那这人族的仙元大陆，怕是要改姓了！

“如若……我是说如若，他们从根本上就烂透了呢？”

狐菲还是觉得不妥。

拿整个人族气运去赌极致利己者的善念，无异于是把钱财交给强盗保管。

强盗有无可能因为你的信任而归还财产？

有，但可能性极低。

更大的可能是他见你钱多到给他保管，心生贪念，胁迫你交出更多的钱财。

这回江苟铭正面回答了，还是不含丝毫犹豫。

“如若这天从根本上就烂透了……那就由我来掀了这天！这不正是人皇的职责所在么？”

此话一出，二灵齐齐动容。

不曾想，那个向来喜欢把置身事外挂嘴边的江苟铭，有朝一日竟然也会尝试承担起人皇的责任，虽说这在情理之中，但放在嘴硬的江苟铭身上，还是不免令人感到意外。

主人的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当器灵的还能如何？

当然是全力支持了！

“好！有魄力！人生在世，但求无悔！与你并肩奋战，我狐菲虽死犹荣！”

狐菲激动不已地喊道，仿佛回到了年轻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