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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世为人的董超，此时也不得不在心里拍一下巴掌，伸一下大拇指。

看看旁边的武二郎，明显没见过这阵势，便有些目瞪口呆、手足无措。

若不是跟着自己耳目熏陶了这么些天，若不是日前刚在钱守礼大人书房中看到了西门庆天理不容的种种劣行，恐怕二郎便会接过刀来，然后三两顿酒下去，就和西门庆称兄道弟了。

西门庆这手塞东西、拉近乎、攀交情的能力，已经不亚于后世专业的官场掮客。

董超嘴角浮起一丝讥笑：可惜还是太急了。

一桌子人坐在这儿，你就跟他们一样，也给我俩一人一条虎皮腰带，我还真不好不接。然后温水煮青蛙，今日混个脸熟，慢慢增进感情不好么？

你在这儿手舞足蹈演了半天，然后递过来两口明显价值不菲的宝刀。你猜我会不会多想，会不会心生警惕？

董超起身、摇头、叹气道：“多谢大官人厚意。可惜了，道不同不相为谋。大官人还是收回宝刃吧！”

这话可有些重了，西门庆愕然问道：“董都头何出此言？都头与我素昧平生，道在哪里？不同又在哪里？”

董超缓缓言道：“虽然素昧平生，董某却听过大官人名声，在来时路上亦颇听了些大官人的故事。不知大官人可曾记得结义兄弟花子虚？可曾记得宋惠莲和为女讨冤的宋仁？可曾记得苗员外和那个到死连名姓都未留下的义僮？”

小间内鸦雀无声，一桌子人都变了颜色。

董超这是当面掀人黑料，揭人短、打人脸，一点情面都不留了。

西门庆真还是好涵养，眼中阴霾一闪便消逝不见，只是站在那里一时不知如何应话。

燕四过来拱手笑道：“小人燕四，给董都头见礼！也不知都头是听了哪个聒噪，真真误会了大官人。”

“就那几件伤天害理的事情，传的风风雨雨，大官人确确的冤枉。都头请细想想，以知县钱大人清廉干练，若哪一件事真是大官人做的，不把大官人千刀万剐了？就是捕风捉影的事情当不得真，今日大官人仍好端端地站在这里便是明证！”

话有理有据，还捧了一下钱知县。令人无从反驳。

黄典史也帮腔道：“燕管家说的正是。老黄也看过卷宗，那都是一些人云亦云，查无实据的东西。董都头毕竟年轻，以流言识人，莽撞了些。”

武松就听不得别个说董超不是，拍桌子起身便要翻脸。

董超伸手把武松摁了回去。略停一会儿，突然笑了；一边排开两个海碗，都倒满酒：“也罢，今日就当是董超莽撞了。西门庆大官人，你若真想认识董超，便请满饮此碗，然后我还有些计较。”

说完递一碗酒给西门庆，自己先端起来另一碗，一仰头干了。

西门庆脸色也好了些，双手接酒先略举过头，而后一饮而尽，抹抹嘴道：“都头请讲！”

董超冷哼一声道：“俺们兄弟其实也不算是甚么好人。就说武松兄弟，那也是吃酒揍人、鸡飞狗跳的人物，邻里街坊、十里八乡提起名字没有不怕的。但今日既然领了都头的位子，便想要对得起钱大人提携，保一县百姓安宁。”

“俺兄弟也不是甚么迂腐的人。今日以前的事情，能查能办的钱大人都已经着人查办了，用不着俺们；钱大人查办不了的，俺兄弟人微言轻，更轮不到俺们。所以今天我说一句，以前事情真的假的都已经过去了，俺们兄弟不在任上，也追究不着。”

“但就从今天起，还得要大官人收敛以前的性子，就踏踏实实交你的朋友、做你的买卖。若是今日以后，大官人手底下甚么人作奸犯科撞在俺们兄弟手里，可就不是今日这般说话，大官人也休要怪我不讲颜面！”

这突如其来的抢白，西门庆脸青一阵白一阵，牙缝里蹦出几个字：“多谢都头指点，小人记下了！”

董超又满上一碗酒，这次是自顾自地喝了道：“再告诉大官人一声。知县大人已经颁下钧令：自明日起，让俺们兄弟领头，县城四下巡查一遍。”

“某原本不知从何查起，刚刚却有了主意：不知在这阳谷县内，大官人最大的药铺是哪个？最大的仓库在哪里？就从大到小，一个一个慢慢看吧。”

“大官人若是哪里还藏着甚么不尴不尬的事情，今日便请收拾干净。省得明日真查着了，你我面上需不好看，也伤了今日黄典史的一片苦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