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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在以前，于家老店掌柜的于老三早就收了生意，回家暖炕抱婆娘了。

今年临近年关，店里却住进来两个贵客，一主一仆、一男一女，一间上房，包了三十七天。

开客栈没有往外撵人的，何况是难得的长客。于老三索性打发了小二和跑堂回家，把婆娘接过来应承着，就陪贵客在店里过年。

这贵客也好招待。那个年轻官人姓董，虽然长得高大威猛，却是人畜无害、极好说话，天南地北见识端的广博。

另一个年轻侍女，一看就是大户人家调教出来的，温顺乖巧、眼里有活。

除了第一天起的稍晚一些，铺床洗衣、烧汤做饭，都是那侍女张罗操持，自家婆娘反而成了打下手的。

于老三自己也忍不住羡慕，不知董官人是什么来路，年纪轻轻却有如此的福气。

除了这两位，便是临街武家二郎常常过来，跟蕫官人吃酒侃大山。有时候见自己闲着，也拉着吃上几碗。

还别说，武二郎可是街坊里外出了名的桀骜不驯，天老大他老二的人物。

如今对这位董官人竟是颇为尊崇，大小事情只要蕫官人说出来了，二郎绝没说过二话。

说着便到了腊月二十七，武松依旧来了。

店里照例切两盘肉，烫下三坛酒，炒出来几个菜蔬。

武松左右看看，吆喝一句：“掌柜的，临近年关了，城里都轻易不见一个外人，哪儿还有住你店的？还不尽早收摊，过来吃酒！”

冬天日短夜长，于老三看看日头已经逐渐西移，知道再无客人上门，不由叹上口气，出来挂个“歇业”的招牌，吃酒去也。

今天却有些特殊，于老三刚坐下还未来得及端碗举箸，外边突然传来拍门的声音：“店家开门，开门啊！”

于掌柜告声罪，匆匆忙过来打开店门。

外边站着三个人，各牵一匹矮脚马，为首一个领头的，笑容满面问道：“店家，董都头和武都头可在店里？”

于老三有些迷糊：“都头？客官，我这店里没有什么都……”

“啊，不对。是有姓董、姓武的二位官人在这儿吃酒，就不知道是不是您要找的。”

来人笑容更甚：“那决计错不了。来，赶紧把东西卸下来。”

于老三这才看到，后边两匹马鞍子上各缀着一个礼盒。

领头的指挥着，老三也来搭把手，礼盒的份量还不轻，一并搬进店里。

统共就一张桌子、两个客人，也省了于老三介绍。

来人三步并两步走到跟前，结实唱个大喏道：“小人燕四，奉西门会首所托，特来给董都头、武都头拜年。祝二位都头福禄寿喜，节节高升！”

说着，双手托两份礼单，恭敬奉上。

董超皱皱眉头，伸手取过礼单，上边写的清楚：“对鸡五副，腊肉二十斤，屠苏酒十壶，十两银锞子两个。

阳谷县商会会首西门庆，谨领阳谷大小一百八十七商户，恭祝董讳超大人新年安康！”

此时武松也看完了自己的那份，嗤笑一声，就想把礼单丢了出去。却撇见董超只是合上单子，轻轻放在一边。

二郎便未轻动，心中疑惑：哥哥这是准备把东西收下了？

董超心里却有些凝重。

这过年礼不轻不重，送的时候不早不晚，造的声势不大不小；既有攀附感情之功，亦有投石问路之效，可说极为老辣。

再想想自己和武松甚至还没有进过阳谷县城门，西门庆便能知晓的如此准确。

由此可知，此人不好对付！

再打量打量燕四，身长八尺，面色微黄，看年龄不过二十出头，却透着一股精明干练。

董超不动声色问道：“燕管家是吗？一路辛苦，略吃杯酒水，坐下说话。”

燕四半个屁股坐在椅子上，欠身接过于老三递来的茶碗，小心翼翼抿了一口，恭谨答道：“回都头，小人燕四，在大官人府上跑跑腿，称不上管家。”

董超也不听燕四解释，自顾自地问着：“不知燕管家是如何找到这里来的？”

燕四答道：“小的是先到了武都头家，听尊兄长指引才寻了过来，亏得二位都头一并在此。”

董超明显想问西门庆怎么知道他们两个做了都头，燕四这是避重就轻躲了过去。

董超也不再追究，挑出来一个银锞子掂量把玩着，似随意问道：“这些个东西是县上官吏都有，还是就只给俺们兄弟的？”

燕四微微一愣，答道：“回都头，难得西门大官人信任，诸位大人都是小人一手操办。不过是个过年礼，也算不得甚么。”

董超这话其实不合规矩，难得燕四答的天衣无缝。

把银锞子扔回礼盘，董超招呼一声：“几位一路辛苦。既然赶上了，就一起吃碗酒，歇歇脚再走。”

燕四自然不会真的入座，欠身道：“多谢都头，小的还要连夜回去，就不打扰都头雅兴。”

言毕又说了些吉利话，再三告辞，领着手下几个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