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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0 章 怪物和玫瑰三十

  • 作者:一树菩提
  • 类型:青春校园
  • 更新时间:10-09 05:34:30
  • 完书字数:20696

话出口的一瞬间,金阳就察觉到了不对,他下意识地想要纠正自己的话,却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他发现自己仍在说话,十分自然流畅地开口,让所有人退后。金阳想要控制自己的身体,然而完全做不到。

这是一种本能的压制。

就好像他的身体本就不属于他,而是另一个人寄放在他这里的。当那个人没有在意他的时候,他可以控制,但如果那个人想起来时,他只能够躲在意识深处,就像是一个主人回来时慌忙躲起来的小偷。

而对于这种操控,金阳甚至完全生不出反抗的意识。

金阳惊恐地透过属于另一个人的眼睛,看向了星楼。

长相稚嫩的少年拥有一头柔软的黑色短发,皮肤白皙,一双眼睛黑亮亮的,嘴角犹带着笑容,看上去乖巧又无害。

但从本能传来的向往和臣服,却告诉金阳,他就是那个人。

这一瞬间,金阳感觉到了绝望,他明白了一切。

那是属于人类终端的完美进化者,对于他自己基因的完美操纵。

属于星楼的那一部分基因,其实从未被他掌控过。

金阳身后,那些城民同样察觉到了不对劲。金阳短时间内完全相反的两种不同举动,简直就是在告诉他,他现在的表现是有问题的。

是啊,毕竟他们面对的是那种非人的异种,说不定就有什么奇怪的能力可以做到呢?

城民们咽了咽口水,没有了领导者的鼓舞和激励,他们终于又想起了怪物的恐怖,那是他们完全无法匹敌的力量。

没看到就连那些训练有素的城卫都倒了一地吗?

再说,再说就连金队长都被人控制了,仅凭他们这些手无寸铁的城民,又能够做得了什么呢?

想到这里,他们的脚步开始不易察觉地退缩,再也没有人敢上前。

星楼并不意外,这些人就像是一群被驯化已久的羊,没有了头羊的带领,就只会是一盘散沙,什么都做不了。

他舒了一口气,牵起怪物的手,仰头道:“我们走吧。”

这一次,没有人会阻拦他们了。

夕岁流收回注视金阳的视线,在他看着金阳的时候,金阳一直以为他会说些什么。

不管是让他带领好阆州城,还是其他随便什么。

但夕岁流什么都没有说,他只是回头温柔地看着少年,欣然接受。

夜空之上并没有一丝光亮,乌云涌动,像是在酝酿什么。被浓重夜色笼罩着的世界,显得分外安静。

这座城市仿佛死去了。

少年牵着怪物的手,肩并肩走在通往大门的道路上,整个阆州城,就只有他们的脚步声。

他们渺小得好像两个黑点。

那些躲在暗处的人,只是无声地窥视着他们,确定他们离开的那一刻,星楼好像听到了无数声此起彼伏的如释重负。

星楼没有说话,只是握着夕岁流的手更紧了一些。

怪物回以温柔的安抚。

他们很快走出了城门,星楼没有看到曾经见过的月光树,城门的地方光秃秃的。

他想起第一次见到那翠绿叶子时,心中充满的惊奇和欢喜,也没有忘记那个书记员骄傲仰慕的神色。

明明也没有很久。

他们又路过了棚户区,星楼同样记得,这里是被夕岁流主张留下来的。

他还记得那一天,夕岁流出现的那一刻,改变了本要血流成河的棚户区。

星楼的脚步不由自主地慢下来。

棚户区仍然还有人,也仍然像星楼初见时那样,沉寂得仿佛从没有人存在。

他们每走一步,都被黑暗中的一双双眼睛注视着,他们沉默地看着这一幕,没有一个人流露出挽留,或者其他什么感情。

这是早已经知道的事情,但星楼还是不由自主地感觉到悲伤。

怪物无奈地分出一条最完好的触手,小心翼翼地拭去少年的眼泪。

它缠住少年的手腕,无声地动了动。

星楼忍住眼泪,停止了脚步,转身看着面目狰狞的怪物。

夕岁流已经无力维持人类的面貌了,那仅仅是维持着人形的一团触手。

星楼一如既往地笑起来,郑重道:“这座城市不要你,那我就给你一座新的城市,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城市。”

“我带你去,好不好?”

那双星星一样的眼睛上,仍有着点点泪花,却依旧明亮而纯粹。他诚挚地邀请一个怪物,去他的秘密国度。

夕岁流温柔地点头,“好。”

星楼眉眼弯弯,突然大声地开口,“我还要告诉你一件事。”

他的声音很大,在寂静的夜色里更是分外响亮,惊动了无数暗处的人,让那些眼神变得焦虑不安。

他们停留在城门外的时间有些久了,久的那些人越来越恐惧,生怕怪物会改变主意,将这座城市变成它的猎场。

夕岁流感觉到了,但并不在乎。他配合地低头,无法维持人类模样让他的声音有些古怪,但依旧温柔。

“什么事?”

星楼听到他的回答,不由得笑起来,神色飞扬,看着“低头”的夕岁流,突然仰起头,重重地亲了一下。

那并不是人类该有的触感,星楼能够感觉到柔软唇瓣间的冰冷湿滑,还有点点湿润的腥味。他认真地亲吻着,神色柔软。

原本蠕动着的触手像是被他吓到了那样,僵硬在那里。

星楼忍不住弯眉,伸出舌头,认真舔舐触手上的伤口,轻轻扫过不同的触手。

当天空中的第一片雪花落下,带来一阵凉意,夕岁流才终于回过神来。

他看着少年,想要说些什么,却并没有说出来。

星楼并不在意这些,只是认真而又大声地宣布:“他们都不爱你,但我爱你。”

“他们都不要你,那我要你。”

“夕岁流,你是我的了。”

少年的眼睛比天上的星星还要明亮,在此刻,在这个冬天的第一场雪,在亘古不变的夜空之下,快乐地宣告着。

怪物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只能垂眸,用触手抚摸少年的发丝。

如果他还有很多年以后,夕岁流想,如果想起这一天,他大概是幸福而又甜蜜的。

少年给他的糖太甜了,足够压过所有苦涩。

如果还有那一天的话。

阴暗处的眼睛窥视着那两个人离开,直到那两个人的背影消失不见,他们才突兀地松口气。

少年对怪物的爱意宣言,于他们而言,不过是愚蠢的自以为是。

他们迫不及待地关上大门,确定自己又回到安全的城市,才不以为然地想道,不知道那个少年能坚持多久?

该不会,今晚就会被急需补充能量的怪物吃掉了吧?

他们的眼神充满恶意,高高在上地鄙夷着少年的选择。

大概是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够掩盖他们藏在深处的心虚和不安,让他们显得理直气壮了吧?

毕竟那是异种啊,驱逐异种,不就是人类应该做的吗?

雪越来越大了,但并没有对两个人造成什么妨碍,温度于他们而言,早已不那么重要。

不过这也确实是一件好事,夕岁流想。

有一点,金阳并没有撒谎,近些年来异种之所以一直在阆州城附近游荡不散,确实是因为他。

对于天生就有同类相食特性的异种来说,他们既畏惧着强大的怪物,又渴望着能够分食它。

在以往夕岁流还足够强大的时候,它们只敢躲在远处贪婪地窥伺,不敢进入阆州城半步。

而随着这些年辐射的减少,虚弱的异种渴望获得更多的能量,而同样变得虚弱的夕岁流,也越来越没有办法压制它们了。

它们开始蠢蠢欲动,频繁地开始游荡,不停地向着怪物的属地接近试探。

比如,现在。

夕岁流能够感觉到,已经有一些异种在他离开阆州城的时候,远远地缀在他们身后。

但怪物的气势仍然强大,让它们不敢轻举妄动,只能贪婪地等待着一个机会,一个一涌而上把他分食的机会。

它们早就等待着,把这个明明是异种,却霸占着大量食物不肯食用、甚至不允许它们靠近的异类食肉吮血。

而现在,这个异类从那个巨大的壳子里出来,虚弱地来到它们的地盘。这让异种开始跃跃欲试,期待有一个将背叛者分食的机会。

但怪物不会给它们这个机会。

“岁流,我们歇歇吧。”星楼看了看身后,他们离阆州城已经很远了。

今天的雪下得又那么大,刚好将他们留下的痕迹覆盖住,就算金阳现在能够摆脱他的操控,也来不及派人追上他们了。

所以星楼放心地停下,想让状态不是很好的夕岁流休息休息。

夕岁流并不累,或者说,他已经感觉不到常理意义上的“累”了。

但他仍然答应下来,在坐下的时候,贴心地在地下垫了几根触手。

在星楼茫然地注视下,他含笑开口:“地上有积雪,直接坐下去衣服会湿的。”

星楼拨浪鼓似地摇头拒绝,“是让你休息,我坐上去,你会疼的。”

“它们没那么敏感。”说到这里,夕岁流忍不住看了星楼一眼,他又响起了之前被星楼挑中的特殊触手。

星楼不明所以,坚定拒绝:“不要,你是伤号,要好好休息。”

“那你要站着和我说话吗?”星楼想了想,凑到夕岁流身边,“我可以蹲着。”

他打定主意不准备做,怪物却没有再给他拒绝的机会。

一只触手揽住少年纤细的腰,强硬地让他坐下。

“坐好,不要乱动,不是你说让我休息吗?”

看着倒打一耙的怪物,星楼只好坐在由触手编制而成的柔软坐垫上,忧心忡忡地怀疑自己会不会太重,触手会不会被他压坏?

想到这里,他只能尽力不要坐实,但很快就被发现的怪物揽过身体,让他靠在自己身上。

于是大雪纷飞的夜晚,他们互相依靠着,静静地看着这夜晚。

“你难过吗?”星楼小声地问,“难过的话可以哭出来,我可以假装没有看到。”

“怎么这么问?”夕岁流好笑地开口。

星楼认真地回答,声音很轻:“因为是我的话,我会很难过的,会难过到怎么哭都不行。”

被曾经一手带领着保护着的人们背弃,他为之付出一切的城市里,没有一个人愿意站出来,哪怕只是为这场不公平的审判提出一句小小的疑问。

但一句不同的声音都没有,他们就这样快速地接受了一切。

如果是他的话,星楼想,他一定无法接受。

最起码无法像夕岁流那么平静。

“大概是因为,很早我就已经知道了吧。”夕岁流想了想,认真解释道,“我活了很久了,很多事情也都早有预料。因此,也就有足够的时间慢慢接受。”

再激烈的情绪,在时间的缓释下,也会变得微不足道。

“可是我觉得,你有在难过。”星楼轻声开口,“我觉得你很难过。”

夕岁流笑意微敛,并没有说话。

再如何想象过会发生的一切,等到事情真正发生的时候,还是会不由自主地期盼,会有不一样的发展。

人类总是这样,怀抱着侥幸心理,夕岁流也不能逃脱。

但他仍然能够平静地、微笑地接受这一切。这是他自己选的路,不论何种结果,他都能够接受。

只是,本该是一个人品尝的苦果,却有人陪着他,担心地问他苦不苦。

于是便也不苦了。

夕岁流并没有把想法告诉星楼,这一份小小的惊喜,被他温柔妥帖地独自收藏。

寒冷的风呼啸而过,雪下得那么大,更显得此方天地的空旷寂寥。一个人走在这样的苍茫雪夜里,总会忍不住生出孤独无依的感觉。

但他们是两个人,他们可以互相依靠。

星楼转过身,要求道:“你闭上眼睛。”

怪物虽然疑惑,但仍旧配合地闭上了眼睛,哪怕此时的他,其实根本没有可以称得上是“眼睛”的器官。

星楼弯眉,也跟着闭上眼睛,小声道:“我现在什么都看不见了,你也什么都看不见了。”

“我不是星楼了,我只是一颗路过的小星星。”

“小星星虽然现在很笨、还不是很可靠,但他的肩膀还是可以依靠的。”

他张开怀抱,在冰冷的寒风里,他的脊背单薄但又笔直,已经能够让人依靠。

“你可以在小星星的怀里歇一歇,好好休息一会儿。这件事情,只有小星星知道。”

于是怪物也不由在星星那里停留。

星星轻声哼着歌,笨拙而又温柔地轻轻拍着怪物的“脊背”,让那些沉重的情绪从他身上远离。

星星已经,是一个足够让人依靠的大人了。

夕岁流意识到这一点,心中既失落又庆幸。

未来的路,星楼一定能够走得很好。

这一晚,夕岁流并没有睡,星楼也没有。

他们并不困倦,只是互相依靠着,看着这场大雪。

夜晚不再黑暗,大雪也带不了寒冷。

直到第二天早上,他们再一起启程。

一路上,星楼的话都没有停下,他认真给夕岁流介绍着地下城。

“地下城很大,但都是在地下,一直待在下面恐怕不太好。”

“等到时候,我们可以一起建造地面部分,建造一个‘地上城’。我还要建一个花园,种好多好多花。”

说到这里,星楼忍不住笑了起来,声音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期待,他挥着手,尽力向夕岁流描绘那美好的一切。

“只有我们两个人,做这些可能会很忙,但我们有很多时间嘛,我们可以慢慢来。”

星楼说着说着,声音渐渐小了下去,他扭头,看向身后含笑看着他的夕岁流。

原本触手构成的怪物,在这几日里像是渐渐恢复了过来,已经能够继续维持人类的样貌。

但星楼知道,并没有那么好。

他轻轻抱着夕岁流,把头靠在他怀里,“今天感觉怎么样?”

夕岁流摸摸他的头,神色一如既往的轻松,“还可以。”

一路上,星楼一直都有好好照顾他的身体,只要周围有异种,少年都会想办法给他准备食物。倒是星楼自己,一路下来几乎都没有休息,也什么都没有吃过。

所以在接下来路过一个安全区的时候,夕岁流要求停下来。

“你累了吗?”星楼蹙眉,安抚道,“我们在更前面一点再停下好不好?”

这里太靠近安全区,星楼不由得担心,夕岁流会受到伤害。

“是你累了。”夕岁流叹息,“去吃点东西,休息一下再走,好不好?”

“我不累,这才几天?”星楼认真道,“我可以半年不吃东西都不会有事。”

“那星楼要做一个不听话的孩子吗?”夕岁流故作严厉地看着他。

星楼看着他,半晌低头,看着地上的积雪。这场雪下得太久了,停了又下,下了又停。因此,地上仍然有着厚厚一层积雪。

他背着手,踢了踢地上的积雪,小声嘀咕道:“我听话了也不会有什么奖励。”

夕岁流无奈,想了想,“如果你去的话,我送一个礼物给你好不好?”

星楼蓦然抬头,双眼亮晶晶的,“什么礼物?”

“提前告诉你,那就不是礼物了。”夕岁流莞尔,敲了下他的脑门,“你乖乖地去,我在前面等你。”

虽然不知道阆州城的消息有没有传到这个小安全区,但安全起见,他还是不出现的好。

至于并没有见过多少人的星楼,仍然是安全的。而金阳或许会通缉他,但已经被唤醒基因的他,本能就会让他无法做一切对星楼不利的事情。

星楼并不是很想去,比起进城休息,他更想陪着岁流。

这几天,他总是忍不住害怕。有时候短暂的休息里,他总是忍不住睁开眼睛,确定夕岁流还活着,才能够安心闭上眼睛。

星楼能够感觉到身旁人正在变得虚弱,但他却什么都改变不了。

他唯一的渴望就是,尽早赶回地下城。他能够有足够的资料和仪器,来解决岁流身上的问题。

他一定可以的。

看着礼物都没办法打动、还是有些犹豫的少年,夕岁流没办法,只好板起脸:“听话。”

“那,那我把你送到前面。”磨蹭了半天,看到夕岁流没有改变主意的意思,星楼只好同意。

“我把你送到安全的地方再去。”

夕岁流点点头,并没有拒绝。他其实想说自己并没有那么脆弱,但在星楼担忧地目光下,又把那些话吞回去。

或许这样,更能够让他接受自己快要离开的事实。

在一个被雪覆盖的山丘下把夕岁流安置好,星楼才不放心地离开。

一路上,他忍不住一步三回头,像是生怕自己一眨眼,夕岁流就消失了。

好在那个人一直都在背后温柔地注视着他,星楼每一次回头,都可以看到他无奈的笑容。

星楼暂且安下了心,在看不到夕岁流的身影时,快步向安全区的方向跑去。

这一场补给并没有很久,虽然按照夕岁流的说法,是想让他挑一个好地方,认真吃完一顿饭再回来。

但星楼并没有那个心思,再好吃的东西于他而言,都没有怪物给他做的任何一顿饭好吃。

所以星楼只是快速地购买了一些干粮,就迫不及待地返回了。

幸亏当时置换的信用点足够多,他出来后也没有怎么用过,所以现在还有足够的信用点购买食物。筆蒾樓

星楼并没有怎么逗留,离夕岁流越远,他就越担心。

担心他会不会被人类发现,会不会遇到厉害的异种,他把夕岁流一个人留在那里,如果出事了自己都没办法知道。

星楼开始后悔起来,他刚才就不应该离开。明明只要他坚持,和岁流比起来,赢得一定是他。

星楼的脚步不由得越来越快,到了最后,甚至直接在安全区里跑了起来,丝毫不顾忌会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好在这个冬天太冷,连执勤的守卫都躲在亭子里,所以星楼得以畅通无阻的回去。

他在雪地里奔跑,哪怕气喘吁吁也没有停下,直到接近那个山丘时才停下。

星楼欣喜地绕过山丘,脚步却突然僵住了。

穿着单薄白袍的男人背对着,低垂着头,白雪在他身上积了厚厚一层,像是失去了所有生命力,与这死寂的天地融为一体。

好像是——

“星楼?”夕岁流扭头,身上的雪花因为他的动作簌簌落下,他重又从一个僵硬的雪人回归人间。

星楼突然眼睛一热,委屈地扑倒在他怀里。

“怎么了?”夕岁流有些惊讶,温柔地接住他,“是在安全区遇到什么事了吗?”

星楼没有说话,只是摇摇头,把头埋在他怀里不出声,紧紧抱着怪物的腰。只有这样,他才能控制住自己的身体,不会因为恐惧而颤抖个不停。

夕岁流皱紧眉,不知道家里的孩子在外面受了什么委屈。

正当他担忧的时候,少年闷闷的嗓音在他怀里响起。

“你能不能再说说话?”

怪物没有体温,也不会有心跳,唯一能够确定这个人还活着的方法,好像只有他说话活动的时候。

星楼甚至想要夕岁流变回怪物的样子,那样蠕动的触手天生就会告诉他,这个人是活着的。

而不是像个雪人一样,死寂地僵立在那里。

星楼的话没头没尾,但这一刻,夕岁流却奇异地懂了。

他不知道该如何开解,于是只好拿起了刚才自己准备的东西,“我刚才在做一个东西,来准备要送给星楼的礼物。”

他拿起那个东西,轻轻晃了晃,一道清脆的敲击声响起。

“要看看吗?”夕岁流诱惑地问道,引诱躲在夜幕里的星星出来,“你不想看看这是什么吗?”

躲在他怀里的星星并没有动作,夕岁流耐心地等待着,轻轻摇晃着那个东西,一阵阵清脆的声音不断回荡。

过了好久,星星终于探出头来。

星楼悄悄露出半张脸,好奇地看着发出声音的地方。

那是一个透明的玻璃……灯笼?灯笼主体是有很多块碎玻璃拼接而成,把手是一截被打磨得很光滑的木头,上面用六角花纹形状的铁片固定着。而在其中的一个角上,用异藤揉搓而成的细绳穿过,上面缀着被打磨成各种形状的彩色小玻璃,有小星星、小月亮……还有一朵被雕刻得很精心的鲜红色玻璃,绽放了一半的玫瑰花。

每当有风吹过,或者持灯笼的人轻轻摇晃,那些装饰就会互相撞击、又或者敲击在灯笼上,发出清脆的叮当声。

星楼不由自主地坐起来,接过这个只有巴掌大,可以说得上袖珍的漂亮灯笼。

他爱不释手地把玩了好久,才故作生气,板着脸问道:“你是在模仿我的创意吗?”

夕岁流一愣,很快反应过来。星星、月亮、红玫瑰还有彩色玻璃……虽然做的时候并没有想到那么多,但他仍然为这场巧合感到耳朵发热,忍不住轻咳一声。

星楼只当他是不好意思,大方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没关系啦,我很喜欢。”

他珍惜地看着灯笼,小心翼翼地把它捧在手心里,生怕把它打碎了,自言自语道:“你一定找了很久的材料。”

荒野之上虽然有很多废品,但想要找到合适的并不容易。更何况这场雪下得那么大,把一切都掩埋在苍茫白色里。要在这样的情况下找到这些材料,说明岁流一路上都在注意着。

比起他只是在书房里,随便用彩纸花费不到一天时间准备的礼物,岁流给他的这一份,要珍贵多了。

不过那个装满了折纸的玻璃罐子,已经被留在了阆州城。但也没关系,星楼想,他以后要送给岁流一份更好的礼物。

夕岁流并不知道他心中所想,见星楼没有提及更多关于那件礼物的事情,他忍不住松了一口气,又有些复杂。

但他摇摇头,把这些情绪放下,转而含笑道:“这个礼物还少了一部分。”

星楼茫然地抬头,“啊?”

怪物在少年不舍的目光下拿过灯笼,把上面的铁片打开,然后从身体里取出一朵玫瑰花。

那是他从庆典上拿走的那一朵。

当时还只是含苞待放的玫瑰花,已经开放了一大半,哪怕离开花枝那么久,天气又那么寒冷,它仍然娇艳欲滴,甚至比当时更加美丽。

它扎根在怪物的触手里,被照顾得很好。

夕岁流把那一块血肉连同玫瑰花一起取下,小心放在灯笼里。

“这样的话,它就可以挺过这个冬天了。”夕岁流弯眉,“你不是很想看一看,真正的玫瑰花是什么样子的吗?”

“它就是这样的,像你一样。”

怪物的伤口很快就已经结痂,他在少年怔愣的目光下,把那朵玫瑰,送给他心目中的小玫瑰。

星楼接过灯笼,怔怔地看着里面开放得很漂亮的玫瑰花,突然觉得它有些讨厌。

明明他那么喜欢影像资料里开得夺目耀眼的玫瑰花,明明离开地下城的愿望之一就是想看看真正的玫瑰,明明一直以来那么期待,但在这一刻,星楼就是很讨厌它。

讨厌它扎根在怪物的血肉里,靠吸取怪物的生命来活着。

星楼低着头,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有异样,但仍旧带着几分呜咽。

“你下次……能不能不要这样?”

夕岁流一愣,没有明白。

“明明送给我玻璃灯笼就已经很好了,我没有一定要看玫瑰花。为什么要伤害自己来送给我这样的玫瑰呢?”

“我一点儿都不喜欢,我很讨厌,我这辈子都不要喜欢玫瑰花了。”

少年低着头,不让自己流泪的样子落在另一个人眼里,然而温热的眼泪一滴滴落在雪地上,同样落在另一个人心里。

夕岁流为他的眼泪猝不及防。

在这之前,他没有想过星楼会是这样的反应。或许是因为这对于怪物,本来就是一件习惯的事情。

比起他为阆州城培育月光树所付出的东西,这朵小小玫瑰花需要的,不过是手心大小的血肉。

因此怪物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大不了的,于他而言,这只是剪下一小片指甲。毕竟他的触手有那么多,玫瑰花需要的又那么少。

他只是忽略了,少年的心有多么柔软……或者更直白地说,星楼有多么在意他。

夕岁流过了好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别哭了,是我错了。”

他伸出手,小心拭去少年的眼泪,“我向你保证,不会有下次了好不好?”

星楼没有回答,别过怪物的手,低着头用袖子狠狠擦去眼泪。

他不肯看夕岁流。

夕岁流无奈,拉过少年的手,解释道:“我只是很喜欢这朵玫瑰花,就想着,如果能给你看看就好了。”

“我也没想到,还能有机会让你看到它。”

夕岁流顿了顿,继续道:“我没有想到你会那么难过,但是星楼,准备这份礼物的时候,我是很开心的。”

“因为我以为,你会很喜欢。”

“我不喜欢!”星楼回头,眼睛还是红红的,“我一点儿都不喜欢这份礼物!”

说完这句话,他又扭过头,不要和怪物面对面。

“我知道,所以我下次不会那么做了。”夕岁流的眼神柔软,他看着少年,“我知道星楼在意我,所以我下次不会那么做了。”

“我一定会保护好自己,好不好?”

“那你说的,一定要照顾好自己。”星楼终于愿意转过身来,“不然我会很生气的。”

夕岁流松了一口气,含笑保证道:“我一定会做到的。”

星楼放下心来,凑过去抱着他,找到那一条触手,小心翼翼地检查着,“疼不疼?”

夕岁流无奈,“如果是以往,它现在已经恢复如初了。”

星楼不开心地哼了一声,“你也知道是以前啊?”

他抬头,严肃地道:“这种事情,你以前都不能做,现在是一个伤号又怎么能做?”

夕岁流莞尔,他乖乖地听着少年的训斥,时不时地应两声。

直到星楼说累了停下,他才开口:“我刚才那么听话,星楼是不是应该答应我一件事?”

星楼有些茫然,“什么事?”

“不要讨厌玫瑰花。”

听到他的话,星楼蹙眉,又开始生气,但看着夕岁流认真的样子,又无法对他生气,只好小声反驳:“我就要讨厌。”

夕岁流笑容柔和,理了理少年气得翘起来的发丝,慢慢解释道:“因为星楼在我心里,就是一朵小小的玫瑰花。”

星楼一愣,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等到夕岁流的话音落下,他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一瞬间,少年的脸颊爆红,心跳得厉害,哪怕他不是很明白,但并不妨碍他为此感到开心。

“我,我是玫瑰花吗?”星楼捂着脸,有些害羞又有些期待地问。

夕岁流点点头,轻轻戳了戳少年的脸颊,在星楼埋怨的目光下开口,“所以那么多花,唯独不希望你讨厌玫瑰花。”

“星楼这一次原谅我,不要再生气好不好?”

天色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暗了下来,一轮明月已经升起,今晚的天气不错,应当不会再下雪。

如水的月光流淌在雪地之上,熠熠生光,像是一条银白的河流。

这一幕很美,但星楼却没办法分出精神去注意。

他只是怔怔地回望着夕岁流,对面那双眼睛那么柔软,好像已经融化成水,比这满地的月华更加让人心动。

星楼突然说不出话来,捂着脸把头埋在对面人的怀里。

夕岁流好笑地看着他,“怎么了?”

星楼闷闷地道:“你作弊。”

夕岁流:“?”

星楼继续道:“月亮都帮着你,你们真讨厌。”

不懂夕岁流回答,他又道:“今天星星出来了吗?你帮我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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