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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月道君的神情有一种虚浮感, 大概是恍惚出来的。

秋意泊跟他解释了一下：“我有没有跟你说过，其实我算起来是个器修？只是我宗门是剑修门派，我学的也不错, 出门在外就看心情自称。”

伴月道君的目光落向了远方，那里已经雨收云散, 可回荡在天地间的那一抹温柔的剑意却还依稀留存着几分气息——秋长生是器修？他这剑学得确实是不错啊……

这哪里是不错，分明是让天下剑修羞于见人才对！

伴月道君派人去过凌霄宗, 自然知道凌霄宗是个多么锋锐的门派，秋长生先是凌霄宗门下，后又是真君、道君, 进益如此之快，他又见过秋长生在雨中领悟凌寒道君不传之秘随形剑法, 谁不觉得他其实是个剑道奇才？谁能想到他其实是个潜伏在剑修门派里的器修啊？！

此前听秋意泊说他善于炼器, 他也没有放在心上，毕竟都活到这个岁数这个境界了，谁没点小爱好呢？就是一条狗, 叫它学个千八百年的炼器, 也该有模有样了吧？

现在看来炼器才是他的主修, 剑道才是小爱好。

秋意泊在炼器难得有所突破，心中畅快至极, 他笑着指着另外一座仙宫：“这一座就送给你了，我炼制的时候又加了一些其他天材地宝, 最是隐秘难寻，你平时就收在袖中，藏在耳间，哪日出门在外就将它放出来，也是个极好的住处。”

“先别急着拒绝, 你就是用不上，也可以收着，里头有竹林千顷，养上个几百年几千年的，以后送给滚滚也好。”秋意泊侧了侧脸，眉宇间极为温柔：“算是我这个作师叔的疼它一场，它总有化形的那一日，不可能总跟在你的身边，有这座仙宫在也能护它平安几年。”

伴月道君沉默了一瞬：“我……它……”

这仙宫，他是不好意思收的，就算是不论秋长生的手艺，就是当时砸进去的天材地宝就耗费颇巨，给滚滚……滚滚就更用不上了，要么他得证合道之境滚滚回归本体，要么滚滚一辈子就这样了。

这话他怎么跟秋长生说？

秋意泊哪里知道里头还有这些关节？他还当伴月不好意思收呢：“不必客气，当我是朋友就收下，以后我来你这儿住几日混吃混喝也能有些底气。”

秋意泊说着，五指一拂，那座仙宫在顷刻之间缩小成了豆大，秋意泊在手中抛了抛，轻若无物——要不是怕不好拿确实是可以缩小成一粒灰尘的大小。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伴月道君只能伸手接下了这一粒‘微尘’，他颔首道：“那我便收下了。”

“这才对嘛。”秋意泊忽然搓了搓胳膊，垂头一看，果然袖子上破了个洞，正在漏风。他苦笑道：“哎？这么凶啊？我就想哪里不对……还毁我一件法衣。”

方才寒月道界天道以为秋意泊要强行切割一部分天地，自然不会留手——其实要是换个人，天道估计就没那么大的反应了，只不过秋意泊是有前科的崽种，寒月道界天道哪里肯再冒险？唔……说不定也抱着趁机劈死他的想法。

只不过秋意泊乃是合道之境的大能，区区天道又能如何？就这样了。

伴月道君道：“我还有些上好的衣料……”

“行，你这么说我就要了。”秋意泊道：“走走走，先回去再说，晾着个胳膊总觉得风渗人得慌。”

“好。”

……

如此，秋意泊又在九天仙宫中住了三年多，薅了伴月道君不少布料，炼制了几件新法衣。期间甚至薅了点伴月道君换下来的毛，黑白两色的，做个毛领子应该挺炫酷的。不过到底是伴月道君的，秋意泊也没好意思真拿去做毛领子，留着提取精粹回头炼点法宝什么的吧。

三年多后，秋意泊就启程前往了幽云道界。幽云道界如它的名字一般，秋意泊一过来便见下方云海幽幽，上方是天空，云海之下依旧是重重烟云，不见半分土地。

四周皆是一片空旷，半分人烟也无，秋意泊独立其中，突然有了一种天地独我的寂寥之感，可这份清静他也喜欢，便放出舟去，端坐其中，随着云海漂游。

伴月道君说幽云道界的天材地宝极为丰富，可看着这模样，天材地宝从哪里来？秋意泊仰躺在小舟中，双臂作枕，看着青碧的天空，翘着二郎腿晃悠着——管他呢！来都来了，这份景致少见，就这样吧！

大概是天空太过清澈了，万里无云，一碧如洗，云海又总是那般模样，秋意泊总有种自己在原地打转的错觉，可又看见小舟在云海上荡开几条悠悠的涟漪，又知道自己其实是在前进着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小舟一侧的鱼竿动了动，秋意泊霎时回头去看……嗯？什么情况？

这鱼竿是在银龙的碧珑湖上垂钓用的，后来他也没收起来就这么挂着……现在鱼钩上应该没有鱼饵才对，这也能中鱼？

问题来了，他并没有感知到云海里有生物，至少以他为中心三千里的范围内没有，再远他懒得去感知了。

他也懒得爬起来，用脚一勾就把鱼竿勾到了手里，顺手一提就将鱼线扯了上来，便见鱼钩上挂着一片巴掌大类菱形的冰晶，秋意泊有些好奇地打量着它，戴了手套后这才将它拿到了手里——看见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就直接上手的人一般死得比较快。

冰晶入手不融，坚硬无比，他尝试着掰了一下，却很轻易地折下了一个小角，那一小块冰晶在他手中倏地就化作了一捧灵气，溢散于空气之中。与此同时，空气中也多了一抹冰凉的香气……有点像薄荷。

秋意泊摸了一枝玉简来，又用眼睛估算了一下自己研究没见过的天材地宝最少需要多少份量后，开始对这冰晶进行各种测试，甚至还从实验室里捞了一只小白鼠出来喂给它吃，小白鼠刚吃一口就头一歪——嘎了。

……剧毒？

虽然都是小白鼠，但到底是修真界的小白鼠，一般而言没那么容易死得这么干净利索。秋意泊对小白鼠的尸体做了一些分析，最后发现小白鼠的死因是灵气过量。

嗯？不是，难道他钓了一片极品灵石碎片上来吗？

秋意泊刚这么想着，鱼竿又挂到了什么东西，鱼线瞬间被拉直了，秋意泊侧眼看去，鱼钩底下的东西就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托了起来……嗯？又是一片冰晶？

秋意泊仔细对比了一下两片冰晶，除了大小形状外性质几乎是一模一样的，‘几乎’这两个字主要是秋意泊对科研的严谨才用上的，两者就是同一种东西。秋意泊单独开了一个纳戒放置这些冰晶。

等到秋意泊钓到第两千八百七十二片冰晶的时候，秋意泊终于弄明白了这东西是什么了——这是一种类似于极品灵石的宝石，灵气含量高于极品灵石，但同时稳定性不如极品灵石，一旦其质量小于十克就会化作灵气溢散。

同时它具有香气，味道偏冷，约在水、木之间。按照一百克冰晶大小进行焚烧，可以焚烧三个时辰以上，火焰种类不限，但必须是天地灵火，焚烧时需要以火焰包裹整片冰晶，否则会导致瞬间蒸发并且引发小规模的爆-炸。

如果将它用于炼器，因为其稳定性太差，无法替代极品灵石，但它质地坚硬，进行十次以上的完美淬炼后偏脆的这个弱点就会消失，加入法宝后可以使法宝的坚固程度大大提升，加入其他天材地宝也可以提升其坚固程度。

秋意泊评语：用来修房子应该挺好使的，还自带香气呢，住这种冰晶修出来的房子以后都不用焚香了！不过缺点是以后闻腻了味道可能就只能换房子了。

当然，用来修房子是开玩笑的，光是它能够提升其他天材地宝的坚硬程度就已经是无价之宝了，剑修的剑很需要这种天材地宝。

秋意泊低头看着手里因为试验材料而炼制出来的大板砖……嗯，算了，收着吧，以后套人麻袋的时候用得上。

这种东西秋意泊不嫌多，不过这东西也神奇，秋意泊用鱼竿那叫一个愿者上钩，哗哗地往上钓，秋意泊换了渔网挂船上就没什么用了，半片都捞不着。

秋意泊寻思着这是什么另类垂钓游戏？居然还是无限金币的那种——只要命够长，就硬钓呗。

开心！

***

凌云道界，凌霄宗。

“秋师兄，这个月的份例我顺道替你取了。”周云敲开了‘秋允潇’的家门。

秋露黎笈着鞋子叼着草，满脸不耐烦地看着周云：“周师弟，我说过很多遍了，不劳你替我取。”

秋露黎一开始也没觉得周云哪里不对，毕竟是周师兄的孩子，她这个当师叔的多少要照顾照顾，没想到这周云就是个狗皮膏药啊！动不动就往她这儿跑，拒绝了多少次也不好使。

说是狗皮膏药其实是有些过分了，周云撑死了一个月出现一次，有时候一年半载的也不来，但在秋露黎眼中她既然明确告知过对方不需要了，对方还自以为为她方便，那就是狗皮膏药。

周云笑道：“这次真的是意外，是张先生叫我去跑一趟腿，阁中就将整个书院的份例都给了我。”

秋露黎无所谓地点了点头：“知道了，下次找人转交。”

啪的一声，大门关上了。

她往竹塌上一躺，看着占据了整片视野的紫藤花，晃荡着二郎腿心想除了偶尔有个周云来烦一烦，其他时候是真的舒服啊！怪不得长生他能在这儿一待好几年！

她如今都待了三十几年了，完全没有厌！

周云吃了一个闭门羹，依旧是斯斯文文地笑着，心中却有些疑惑——他其实也并没有很喜欢秋师兄。或者说他曾经很喜欢的，但既然秋师兄明确拒绝过了，那他也便罢了。如今他来，是执行监视的任务。

又或者说……试探。

秋允潇此人……不似‘秋允潇’。

只是监视了这么多年，这位‘秋允潇’依旧不动如初，就在门中吃吃喝喝，看看大门，寒山书院的弟子请他指点，他也能指点一二，说出来的道也十分剔透明了，他实在是看不出这位到底有什么目的。

罢了，那就再看看，这位‘秋允潇’若真的有问题，总有露出马脚的那一日。

想到此处，他转身离去。

殊不知，暗处有人冷冷地看着他。

那人满头银发，容色殊绝。

当日，十步阁执事周云遭蒙面人殴打，重伤休养，凶手不明，十步阁追查良久，依旧毫无线索。

江湖传闻，笑面阎罗被打主要是因为与人争风吃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