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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 作者:宝剑锋
  • 类型:青春校园
  • 更新时间:08-21 17:05:43
  • 完书字数:17958

“咚咚咚。”

“请进。”

”冯哥,我想跟你谈谈。“周雨走进来,怀里抱着扎西。

冯跃对人心情绪的洞察有一种天然的敏锐力,一眼就能看出周雨情绪不高。

”喝点吗?”周雨拿着两罐啤酒。

冯跃摇摇头:“高原上最好还是不要喝酒,你今天也累坏了。”

周雨自顾自地打开一个易拉罐,仰头灌下一口。

“有心事?”

“我在想,边巴次仁那么辛苦的活着,是为什么?”

“因为他心里有放不下的责任,有牵挂的人,所以即便处境艰难,也要挣扎向上。”

边巴次仁为了院长,即便受尽苦楚也在苦苦坚持,因为他知道,自己要是放弃了,那就等同于一并放弃了院长的生命。

这世上的人生来就不是平等的,有人为了更高品质的生活努力工作,有人含着金钥匙出生,生来就站在普通人拼搏一生都难以企及的高度,而有些人就连活着就已经用尽全力了。

他们在大雨中奔跑,浑身湿透,都没有能力买上一把雨伞,却依旧相信彩虹是存在的,相信大雨过后是万里晴空。

“我知道你心里对你母亲的怨恨,可边巴次仁连母亲是谁都不知道,连自己落魄至此要去恨谁都不清楚,但他却知道人不能活在怨恨里,那样是永远看不到晴天的。”

冯跃劝说过周雨很多次,却知道心病难医,只能等周雨自己看到一些事情,经历一些其他人的人生,才能看清怨恨并不是生活的全部。

周雨一直在喝酒,默不作声,她未必不清楚冯跃的意在何处,只是心里愤愤不平,不愿意就这样轻松的放过她,放过那个造成她如今万分痛苦,家破人亡的女人。

“我爸爸虽然疯疯傻傻不爱回家,但我至少知道他还活着,爷爷奶奶从小将我带大,教育我要善良真诚,可是她偏偏出现了,带走我身边所有的亲人,将我送到暗无天日的地方受尽折磨……”

周雨捏扁了手里的易拉罐,不难听出语气里对母亲的痛恨。

“……我无法原谅她。”

“可你终究要放过你自己,你才十八岁,大好的青春年华还没有正式开始,她已经毁了你的家庭,再让她毁了你,那你才是真正的一无所有。”

人最大的财富,永远是自己永不放弃的心,在逆境中追逐胜利,在顺境中追求真我,这才是双赢的人生。

仇恨是黑暗的,无论最后你的仇人是否得到报复,你的心中是否因此感到快慰,你失去的光阴年华是不会再次回到生命里的,失去的时间永远是最惨痛的代价。

“边巴次仁要努力赚钱,所以她没有时间去纠结所谓的不公平,你不如也给自己找些有意义的事情做,比如重新考学,依照你的聪明伶俐,想要上一所心仪的大学并不是难事。”

冯跃不忍心看见这一朵娇花凋零在最应该唯美的季节,一如在折多山上冒险救下她时一样。

没有人能看着生命在眼前消失而无动于衷,冯跃希望她好,希望她走出枷锁,给自己一个睁眼看世界的机会。

“这高原之上美吗?”

冯跃问她。

周雨点点头:“很美。”

澄澈的天空被悠闲的白云点缀着,湛蓝的海子像维纳斯的眼睛,起伏的草原广袤无垠是大地最美的身姿,挺拔峻峭的高山如同天界之门,带着人们的信仰与众神交流。

这是雪域高原独有的姿态,可这只是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上的一部分而已。

周雨还没有看过极光在HLJ最北端闪耀,没有看过黄河涛涛向东逝去,没有看过钱塘江震惊世界的浪潮,没有看过帝王封禅的泰山龙气,甚至没有真正领略人生。

如何能在十八岁的年纪戛然而止呢?

“可我不甘心……她不应该好好的活着,不应该不为爷爷奶奶和爸爸的死亡付出代价。”

冯跃在心里叹息,还是个孩子啊,不懂得真正的报复就是让欺负自己的人,眼看着自己过得更好,站在她需要仰望的高度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那你要怎样报复她呢?回去一刀杀了她,然后因此入狱,从此变成一个杀人犯?”

周雨愣住了,她不知道,她痛恨自己的无能,不能让那个女人付出代价。

“周雨,你聪明伶俐,知道什么是不能做的傻事,你对所有人都心软,唯独不肯放过你自己。”

“你只有活得更精彩,更骄傲,才对得起爷爷奶奶从小对你的教导,他们不希望你终日活在痛苦里,也只有这样,才能让你的母亲后悔,让她卑微的乞求你的原谅。”

“这才是真正的报仇。”

话已至此,冯跃索性把它说开了,不然任由周雨自己钻进牛角尖,一时半刻是出不来的。

而结束稻城之旅后,过了芒康就要到梅里雪山了,那是之前和宫智伟哄骗她的地方,如果到了梅里还没想清楚,那真是白白在折多山救她一命了。

从山上一跃而下容易,但自杀是最懦弱者逃避现实的行为,只能亲者痛仇者快,在乎自己的人将承受失去的痛苦,而不在乎的人,根本不会生出一丝良心上的谴责。

付出了一条生命,却得不到想要的结果,这是人生中最不应该考虑的下下策。

周雨坐在角落里,台灯昏黄照在脸上,低着头看不见她的表情,冯跃却能从她颤抖的双肩感受到悲鸣。

家破人亡四个字说出来轻松,但这重量和悲痛却是身在其中的人,难以言喻的伤痛。

周雨失去了疼爱她的家人,被亲生母亲送入虎口,改变了原有幸福的人生轨迹,或许从前她也是站在阳光下肆意欢笑的少女,也是追着星星不谙世事的姑娘。

但只要一瞬间,拥有的一切都会崩塌,生命从唯美的象牙塔变成断壁颓垣,过往一切美好都成了午夜不敢回想的伤痛。

冯跃真正心疼这个姑娘,希望自己的话能给她指引,哪怕只是带去一点点光,也好过她站在梅里雪山的时候,仍旧只能看见脚下的深渊,而忽视了周边高大巍峨的山脉。

苔花如米小,也学牡丹开。

周雨应该过着自己不被定义的人生,像边巴次仁一样,在泥潭里挣扎,在崇山峻岭间攀登,总有一天,会在无边的逆境中学会自渡,做自己的一叶扁舟。

“好好睡一觉吧,没有问题不能被解决,遇到门槛了就迈过去,门槛太高就让自己先长大,到时候所有的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冯跃打开另一瓶啤酒,与周雨碰了一下:“小姑娘,喝酒伤身,今天就当冯哥陪你放肆一回,以后小孩子还是喝点果汁比较好。”

……

去往梅里雪山的路上会路过理塘,本不想多做停留,但冯跃一踏进这里,就被吸引住了。

此时大片的青稞麦田千里碧浪,行走田间,宛若置身水乡,温度随着海拔的下降而升高,这里真正能感受到“高原江南”的夏日气息。

这里或许看不到奇伟的神山,但无端地会让人放慢脚步,享受这里的阳光,让整个高原之行得到缓冲和放松身心的休憩。

人们总喜欢追逐安逸本身,理塘宛若世外桃源的安静和舒心,足以让人对这里流连忘返。

站在青稞田埂上,扑面而来的清风吹醒旅途的困乏,捧着一杯温热的奶茶,带着奶香开启后面的旅程。

从理塘到芒康的路程并不好走,冯跃本想即刻出发,宫智伟还是让大家在理塘休息一晚,明天起早开始赶路。

“到水磨沟的路经常维修,咱们赶在开工之前穿过去,不然这条路可能会堵到中午才能通行。”

毕竟进藏有经验,冯跃也没有坚持。索性临时改变计划,到措普沟玩一圈,晚上回到民宿好好休息。

这一路上看过的山水数不胜数,多么清澈的海子都曾在眼中环绕,也曾在茫茫草原上露营,在低氧艰难的雪山上夜宿,所以冯跃并没有对措普沟有很大的期待。

但当走进景区,看见坐落在群山环绕中的亚索寺,那红色建筑在层层绿林中更加醒目,如同被簇拥着的明珠。

这是藏传佛教中尼玛派寺院,建筑规模宏达,远远望去仿佛一层红绸铺在山谷之间。

再往上走,冯跃被扑面而来的热蒸汽眯了眼睛,两侧奔流的水路带着蒸腾的热气,石碓里有热浪喷涌而出,这里仿佛是大地之母的鼻息。

一百五十余个气热泉和热喷泉口,将其打造成温暖梦幻的神仙洞府,沿路就能看见商家挎着篮子,售卖八十五摄氏度下煮好的温泉鸡蛋。

冯跃买了一个,可能最大的区别就是,平时吃不到海拔这么高的鸡蛋吧。

观光车停在第二个站点章德草原,章德在藏语中是“净土”的意思,站在草原上极目远眺,就看见扎金甲博山矗立在远方,守护着这片最美的高寒草原。

当盛夏的阳光洒满天堂,绿草穿上神圣的嫁衣,与蜿蜒的溪流相映成趣,茂密的森林,湛蓝的海子融会贯通,丰富多彩的颜色为这片草原赋予了最深的层次。

传说,格萨尔王和珠穆王妃巡视人间,路过这片人间仙境,一时间流连忘返,再次嬉戏,于是幻化成两座山峰千百年的守护着这片净土。

冯跃步行前往措普湖的时候,那种随着地势变化,湖水一点点显露眼前的神秘,令人心惊。

康巴第一圣湖果真名不虚传,沿着环湖栈道游览,在享受圣湖清澈的水光时,层层叠叠的树林环抱着湖水,将水光染成深绿,阳光照射下,如同最珍贵的祖母绿宝石,历经岁月磨炼,更显韵味风华。

这里的每一处风景,都带着美丽的传说,为这片信仰至上的土地再添一层神秘的面纱。

周雨听着导游讲解圣湖志玛雍措的传说时,发现路边的草地上有土拨鼠钻行,捧着干果的样子憨态可掬,丝毫不怕游客的打量。

“好可爱啊,我第一次看见土拨鼠。”

周雨想要身手去摸,被王乐手疾眼快的拦住了。

“这种土拨鼠又叫喜马拉雅旱獭,看着可爱,身上却是鼠疫的天然宿主,所以野外不要随便触摸动物。”

周雨讪讪地收回手,跟着大部队往栈道尽头走去。

迎面就是两片湖泊,极宽阔水域仿佛与神山连成一片,这就是在措普沟非常有名的两座圣湖,志玛雍措和康珠拉错。

蓝色的湖水带着清澈的明度,周围是苍翠的树林,远处有洁白的雪山,浓墨重彩的山水汇聚一堂,仿佛从中世纪的油画中裁剪下来的珍贵篇章。

康珠拉错静卧在深山静林中,形状宛若眼泪,相传这是格萨尔王的小女儿途经此处泪洒当场,形成了这片唯美静谧的湖泊。

藏马鸡收敛着黑色的尾羽,悠哉的山地上觅食,不远处就是庄重古朴的措普寺,与山下的亚索寺不同,这里是藏传佛教宁玛派的寺院。

背靠扎金甲博山,面对措普湖,在朝阳往复中供奉着人间净土。

法号阵阵传出,香火随着清风传出遥遥万里,在此苦修的僧人与经幡作伴,寺外的牛羊和走鸡都是经文的听众。

措普寺吸引着人们到此朝拜,无论信仰与否,只要潜心叩拜,都会在明山秀水间得到安宁。完整内容

……

从理塘开始即将进入一段最艰难的路程,一直到八宿,要接连翻越五座大山,分别的宗拉山、拉乌山、觉巴山、东达山、业拉山,以及怒江、澜沧、金沙三条大河。

冯跃和王乐交换开车,驶上金沙江大桥的时候,奔腾的河水在桥下呼啸而过,坐在车里都能听到壮阔的水声,两边是连绵不断的山脉。

一边是四川境内,一边是XZ属地,从这里开始318国道才真正的走到了XZ。

再往前王乐主动把驾驶位让给了冯跃,海通沟曾经是人们口中的“鬼门关”,自从进藏公路修建好,这里才叫天堑变通途,不过公路紧挨着高山,此时正值雨季,经常有乱石飞溅而下,不能停留,必须全速通过。

连续不断的精力高度集中,是对驾驶员的考验。

道路两旁是一望无际的山体,在高原上肆无忌惮的显露着身姿,若是遇上大雾天气,这里的山被云层遮挡,仿佛误闯天境,带着欲语还休的美。

“前边到了观景台大家下车活动一下,宗拉山的路王乐开吧。”

自从开始了这趟旅程,冯跃挑战了自己的很多极限,譬如跟宫智伟一起瞪贡嘎雪山,那是专业登山运动员都不敢轻易挑战的,虽然最后因为意外没有登顶,但也身负重伤,在医院躺了一个多月。

从前只是从家里开车到公司,就算堵车也一个小时就到了,现在开盘山路,开碎石道,在剧烈地摇晃中享受着过山车的乐趣,一开就是十几个小时。

好在现在有王乐帮忙分担,不然从理塘出发到芒康的行程,真是能要了冯跃半条命。

站在观景台上俯瞰群山,前边就是宗拉山了,相当于进入了横断山脉的核心区域,那也是进藏的第一个垭口。

山脉如同长龙,盘卧在大地之上,南北两侧阴阳分割,有裸露着岩石的山峰,也有海拔高耸,终年积雪的神山,就在此处汇聚在一起,低声诉说着这片大地上的传奇。

只要通过海通沟,最惊险的一段路就算告一段落了。

前面的吉普车速很快,看样子应该是个老司机,对这附近的地形很熟悉,转弯的时候减速很小,看的冯跃跟在后面都有些胆战心惊。

“这是什么牛人开的车啊,转弯都不减速。”宫智伟坐在副驾驶,抓着把手。

公路有些弯道的另一边就是绝壁,只能紧贴着山体前行,对驾驶员的操作技术有很高的要求。冯跃虽然不是专业车手,但胜在开车很稳,绝不冒进。

宫智伟提着的心却一直没能放下来,自从进了海通沟的范围,就连一向嘻嘻哈哈的王乐都收敛起来。

最近接连降雨,山上很可能有松动的山石,这么大的高差一旦坠落,那对车辆和人员都是近乎致命的打击。

尤其是这里公路紧窄,一旦堵塞,救援车辆都很难第一时间疏通进入,对生命的威胁只大不小。

正想着这些事情,前边弯道之后发出一声巨响,冯跃心里一颤,不会这么巧吧?

车体旁边窸窸窣窣的滚落碎石泥沙,噼里啪啦的砸在车顶和窗户上,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

刚过弯道,冯跃被眼前的场景震惊了,一脚刹车停在边上,坐在那目瞪口呆。

“这!这不是倒了大霉!”

公路上横停着一辆吉普车,就是一直领先在他们之前的那辆,司机一只胳膊撞碎了玻璃垂在外面,车顶有巨石砸过的凹陷,前盖冒着白烟,静静的告诉人们这里发生了什么惨剧。

“都下车,宫哥你和我去看看情况,周雨拿着警示牌放到路中间,王乐打救援电话。”冯跃率先拉开车门跑过去。

宫智伟紧随其后,从后备箱里拿出防护头盔递给冯跃:“大家把帽子都戴上,以免再有落石受伤。”

冯跃跑过去拍打着驾驶位的车门,从破碎的窗口伸手进去拉开门锁。

“女士,女士能听到我说话吗?”

冯跃大声呼喊着,伤者额头染血,整个人偏向左侧,怎么叫都没有反应,应该是受到撞击导致了昏迷。

连忙又看向副驾驶,一抬眼冯跃就愣住了。

“……边巴次仁……”

怎么会是他?!

大家听见冯跃说的名字都围上来,这小伙子之前还在景区门口拍快照跟人打架呢,今天就躺在了事故现场,这也太戏剧性。

冯跃知道他一定是听了自己的话,去找了这辆进藏的车做向导,没想到第一次就赶上了海通沟山石滑坡。

“快先拉开车门,把人救出来。”

冯跃拉着驾驶位的车门,用尽力气,好不容易把门打开,但是车身好像在被砸中之后,撞上了山体,保险杠严重变形,卡住了驾驶座那个女人的腿。

冯跃不敢用力拉扯她的上半身,只能小心的移动着她的腿,看这样子,这女人的腿八成是断了。

王乐打完电话跑过来,跟宫智伟一起砸着副驾驶的车门,边巴次仁头破血流,鲜血糊住了双眼。

“一二三——,用力!”

山石砸落把车门挤压变形,副驾驶的门死活打不开,山体上还有泥沙扑簌簌的往下落,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万一再有石头滑坡,危险就落在了自己身上。

“宫,宫大哥……”

边巴次仁勉强挣开眼睛,说话有气无力,显然极其难受。

冯跃那边好不容易把女司机的腿挪出来,抱着上半身把人拖到了车外,平放在地上,肉眼看着左腿骨折,以一种奇怪的姿势扭曲,额头应该是磕在了方向盘上,其他部位没有明显损伤,但这样的撞击最怕的就是脏器和颅内出血。

只是听着后面一连串的喇叭声,就知道这条路堵上了,救援车需要先从后面疏散,才能开进来。

放下女司机,冯跃去副驾驶一侧帮忙,边巴次仁连抬手擦擦鲜血的力气都没有。

冯跃跟王乐一起用工具撬着车门,边框都已经有了豁口,但就是打不开,急的满头大汗。

“你坚持住,千万不能睡,我们很快就把你弄出去。”冯跃感觉到有泥土溅在后背上,但是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必须马上把边巴次仁抬出来。

“冯大哥,别费力气了,车门变形,钢筋插进了我腿里,你们打不开门的。”

冯跃手上的动作一僵,看向他的腿,左小腿被一根钢筋从后面贯穿,碎裂的挡风玻璃伤了他满头满脸,衣服被鲜血染湿,整个人遍体鳞伤。

“咱们没有工具,断不开钢筋。”宫智伟算是比较冷静的一个。

冯跃丧气的捶着车门:“对不起,是我害了你,我要是不告诉你这个办法,你也不会……”

要是不告诉他做向导挣钱,他可能在景区门口继续拍照,或者在医院卖着卫生纸,不管怎样都好,哪怕辛苦一点,也不会是现在垂危的样子。

“……不怪你,我这一趟挣了之前好几天的钱……”边巴次仁虚弱的声音,像一把尖刀狠狠刺痛了冯跃的心。

跟看着申颂章去世不同,这条路是他建议边巴次仁这么做的,心里的懊悔无以复加。

“别说话了,留着点力气,我再想想办法,你坚持住,院长还等着你呢。”

冯跃知道自己车上没有这样破门的工具,沿着公路往回跑,挨个车敲门。

“大哥,你们有破门的工具吗?”

“大哥我们要救人,你有工具吗?”

“大哥……”

一连问了十几辆车,都没得到想要的东西,冯跃觉得一瞬间天地昏暗,失去了希望。

“救援呢?什么时候到?”

冯跃朝着周雨喊道。

周雨紧紧抱着扎西,脸上全是泪水:“后面被堵住了,他们最少还要半个小时才能赶过来。”

别说半个小时,就算是十分钟,对于这两个重伤的患者来说,都是致命的拖延。

“边巴次仁,你相信我,你不有事的,打起精神来,千万别睡,想想你的院长,你要是睡着了就没人管她了!”

冯跃握着他的手,一遍遍的喊着他的名字,跟他说话,慌乱的声音暴露了他内心的焦灼。

天公不作美,越是着急的时刻越要添乱,细碎的雨滴落在脸上,冯跃内心近乎绝望。

这段路本就容易滑坡,要是下雨就更增加的落石的几率,当即说:“先把那个女司机抬到咱们车上去,然后把车往后开,后面过了弯道还有一段距离能停靠,别聚在一起。”

“你呢?”宫智伟看他一直拉着边巴次仁的手不松开,就知道他想干什么。

“我留下。”

冯跃在拿命做赌注,他不信有石头会从相同的地方落下来,他不能把边巴次仁自己留在这,那样的绝望会让他更加丧失信心,至少要撑到救援队的到来。

大雨纷纷落下,还有惊雷炸在天上,就像开山的炮弹一样,炸在冯跃的心里。

很快,雨水打湿了全身,冯跃浑然不觉,一直跟边巴次仁说着话,讲起他的经历,说着院长的病情,就是不让边巴次仁合上眼睛。

“冯大哥,你走吧,这里危险……”

“我不走,我陪着你,救援很快就到了,你再等等。”

边巴次仁艰难的抬起手,从胸前掏出一个塑料袋,冯跃知道这是他装钱的袋子。

把塑料袋塞到冯跃手里,鲜血混着雨水握住了冯跃的手。

“这是我攒的钱,够院长一个月的医药费了……”

冯跃摇着头,他知道边巴次仁这是在托付他,交代后事,悲从心中来,一时间分不清脸上是雨水还是泪水。

“……大哥,谢谢你,不然我这几天是挣不到一个月的药钱……里边有一张纸,上面写着账号和密码,都是转给医院的……你帮我……”

冯跃看着边巴次仁越来越虚弱,呼吸开始急促,嘴角渗出的血在阴雨天刺痛了他的眼睛。

颤抖着手抹掉他嘴边的血迹:“不许胡说,你要亲自去赚钱,我会把钱都拿跑的,你必须坚强起来。”

边巴次仁已经没什么力气了,攥着冯跃的手都渐渐松了力气。

冯跃紧紧抓住他,一遍遍告诉他不要闭上眼睛,但终究没有抵挡住他慢慢失去力气的身体,委顿到座位上。

“边巴次仁!”

嘶喊的声音穿过雨幕直击人心,冯跃绝望的看着边巴次仁在眼前失去生气。

“对不起……”

冯跃无力的跪在地上,这个年轻人倔强的在逆境里挣扎,抗住了生活给他的全部重压,却因为选择自己给他的建议,早早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边巴次仁为了给院长治病,拼命攒钱,每一分都舍不得乱花,然而从此刻开始,再也不能为了心中的责任而奋斗,医院里躺着的老人也没有了经济支柱,不知何时就要被动的结束治疗。

冯跃哀声痛哭,短短几天,两条生命在眼前逝去,给了他一次又一次的重击。

在此之前,他从未意识到生命会如此脆弱,一场病痛,一次意外,一块根本看不见踪影的落石,都会夺走一个人的生命。

如此,轻而易举。

在命运面前,人的力量渺小到忽略不计。李经纬散尽家财,都没能换回申颂章的生命,直至陪她走到生命的尽头,看着爱人在怀中消亡,余生承受着孤寂和思念,那是对未亡人的折磨。

边巴次仁从未向命运低头,从未抱怨过生活如此难捱,却在挣钱的路上,用染着鲜血的生命为院长交了最后一次药费,带着钢筋刺骨的痛苦,结束了短暂的一生。

天边惊雷乍响,大雨肆虐滂沱,重重雨幕看不清前路,冯跃茫然的跪在车边,他也看不清自己了,这一路追随小彤而来,可生命如此沉重而短暂,自己除了没有结果的爱情,还能追求些什么?

山顶轰然作响,冯跃迟钝的抬起头望向天际,远处有人喊他的名字。

“冯跃!塌方了!快跑啊!快回来——”

“冯跃你不要命了——”

转弯处闪烁的灯光刺痛了冯跃的眼睛,一队穿着雨衣的救援人员抬着担架跑来,冯跃被强行带离,刚刚离开几步远,一块落石砸在了刚刚的地面上。

救援队把边巴次仁抬出来的时候,就有医生上前检查,摇摇头说:“没有生命体征了,直接送到太平间等家属认领吧。”

冯跃听见,激动的跑过去,像疯了一样拽着医生:“为什么不救,他还有希望的,他这么年轻为什么不救!”

冯跃疯狂的样子,在雨中拽着医生质问,看他情绪激动,宫智伟几人都上前拦阻。

“医生已经说了,边巴次仁没有生命体征了,别耽误清障,咱们回车上去。”

冯跃挣脱开,执意要把边巴次仁送到医院去,医生为了安抚他的情绪,将尸体抬上车,让冯跃跟着一起先撤到了医院。

急诊大厅人来人往,冯跃满身狼狈,鞋子一踩就是一个水脚印,亦步亦趋的跟在边巴次仁的床前。

一众医生围上来检查:“瞳孔散大,心音消失,无血压,无心率。”

心电监护上两排直线,就已经宣告了边巴次仁的死亡。

冯跃痛苦的趴在他床前,恨声道:“你为什么就不再等一等,明明救援队很快就到了,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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