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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贾族中义学，距离贾璎居住的院落不到五里。

一盏茶的时间也就走到了。

迈步走进这义学的大门，学堂的门大敞着，里面传来一阵喧闹声，似乎里面正是玩得兴起。

更是有几个穿着深色夹袄，外罩青色绸褂的子弟，从学堂里跑出来打雪仗。

那雪球在门槛外不断穿梭，学堂的石板地面都被弄得有些泥泞。

看着这些格外撒欢的小孩，贾璎倒也没有觉得特别惊异。

毕竟那贾家当家的几人，除了贾政为人还算正派，其余的贾珍、贾赦之流，不过也就是些每日寻花问柳、斗鸡遛狗、肆意取乐的酒囊饭袋罢了。

所谓上有所行，下必效之。对于贾家义学这群厮混的下流人物，本就不能有多高的预期。

而且这些尚未成年的少年心智也都还未成熟。

既没人管束，又胡由着性子，还有贾珍、贾赦这种榜样，当然只是顾着高乐胡闹。

只是目光注意到里面的某人，贾璎把心里的警惕提高了几分。

这些玩兴起的半大小子，心里可是没有多少的分寸。

以他前身的经历来看，今天进去以后多半是要被挑衅的。

当下加紧脚步，径直往学堂里走去。

“砰、砰......”

果不出所料，贾璎一脚刚迈过学堂的门槛，就听到身后传来几声兴奋的喊叫，几颗雪球也是直直飞向他的后脑。

双眉微压，身形顿住，猛的一侧，躲避开几颗雪球，同时贾璎的目光凝望过去，一把抓住后面一个速度过小的雪球，扭腰摔身用力丢了回去。

来而不往非礼也，小孩也是一样。

这也算是替他们父母管教一番，免得以后反了天。

那雪球砸中一个比周围小孩都高出一头的小子。

那人当即就站了起来，面露怒色，凶恶地瞪着贾璎：“忘八蛋，贾璎你敢偷袭老子？”

这人正是那金荣。

此时的金荣一副气势汹汹，恶人先告状的模样，看上去似是要跟贾璎拼命。

可惜，那乌青的双眼看上去多少带了些滑稽。

贾璎淡定说道：“想打架？你那群好兄弟们，今日可是都没来！”

贾璎在「好兄弟」上加重些语气。

昨天被打的时候，原身完全不顾其他几人的殴打，拳拳都往金荣身上招呼。

现在就他一人，怎会敢上来再次挨打？

听到贾璎的话，金荣左右看看几个顽童，顿时一张滚圆的脸蛋涨成了猪肝色。

那几个顽童也不傻，见金荣这副憋屈模样，纷纷垂首，一溜烟跑回到学堂里去了。

见此情形，本就有些下不来台的金荣，心中更是恼怒。

贾璎淡淡扫了一眼，却不再火上浇油，转身也进了学堂。

金荣见贾璎要走，松了口气，便在贾璎身后愤恨骂道：“该死的忘八蛋，你等着吧！到时候老子打的你跪地求饶！”

放完几句狠话，金荣也是没有脸面留在这里，灰溜溜地跑出了义学。

虽还未至晌午，但金荣这样的人来学堂，本就不为读书而来，在学堂里也只是嬉戏打闹。

听到身后金荣的叫嚣，贾璎摇摇头，并没有理会。

这些处在青春躁动期的少年，越是理会，他就越是来劲。

门前站定，贾璎打量着学堂里的情况。

摆设十分简单。

十几张桌椅、高处一些的讲台，再无其他。

目光转移到落座的学生们身上，这些人年龄从五六岁到十四五岁的都有。

把那些看到的面孔和记忆中给予的形象，再添上书中的描述。

几相比对补充，贾璎很快就确认了其中一些人的身份。

这个容貌俊俏，目光有些闪烁，应该就是那宁府正派玄孙，贾蔷。

却不知道那贾珍为何对他这么好？

角落两个有些零弱之态，虽是男子，但眉眼自带妩媚的，应是那被称为「香怜」、「玉爱」的二人。

目光再移向跟前，两个坐下就只剩下脑袋露出书案的幼童，也在悄声交谈着，其中一个还不时偷看两眼他。

这肯定就是贾菌、贾兰了。

因为看遍学堂，除了他们两个最矮，也没有其他人了。

别的座位上的义学子弟相貌倒也端正，就是坐姿、气质难免让人心中生厌。

贾璎一边观察学堂，一边在心中暗暗吐槽。

接着迈步径直走到贾兰后的空桌旁，坐定。

抬首便看到讲台正中央的位置，放置一块牌匾，上书“贾家学堂”四字，却无署名盖章，想来是随便买的。

那匾下椅上坐一个少年，年纪不超过十五岁，身材偏瘦弱，眼珠乱转，眼神阴柔飘忽，唇薄颌短。

拱背斜靠在椅背上，翘着二郎腿抖动着，看上去有些邪心歪思。

贾璎当下心中了然，此人定是那色迷心窍，被凤姐设计挨冻、棒打、坑骗、泼粪，最后意淫而死的贾瑞无疑。

至于那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的大脸宝，贾宝玉。

却是没有看到影子，想必应是在家和那些姐姐妹妹顽呢。

想到大脸宝，贾璎又是寻思，不知道这时是红楼里的什么岁月，林黛玉不知进贾府没？

心念一起，诸多往日看《红楼梦》时的那些疑惑不解，当下便纷纷涌现而出。

任由思绪飘荡飞舞一会，贾璎才定定心神，开始寻思这学堂谁会有本朝相关的史书，还要是能给自己借阅的。

左右打量一番，贾璎把目光锁定在那看上去乖萌的贾兰身上。

…………

“兰哥儿，两日后还你。”

贾璎拿着借来的《国朝史鉴》，脸上带着笑容，温声道。

当下作揖告辞。

人小鬼大的贾菌看着远去的贾璎，对贾兰说道：“好兄弟，我觉得今天这璎三叔好像是变了一个人。

往日他可是从来都不与咱们交谈的。

看今日他居然主动找你说话，还朝你笑。

你怎么把书借给他了！

还有那囚攮的金荣，他以前哪里敢得罪呀！”

收拾完东西的贾兰，听着贾菌的碎碎念，就把昨天看到金荣带着一帮人围殴贾璎的事情说了出来。

听得贾菌张大了嘴，不由道：“这璎三叔还真够硬气的！哈哈哈…，那囚攮的挨打也是活该，每日里把学堂搅得乌烟瘴气，要是我再长高点，早揍他了！”

见到这朋友嘴里又忍不住胡诌不止，贾兰劝道：“好兄弟，不与咱们相干，任他们打去好了！”

“哼！”贾菌轻哼一声，却也知道贾兰是好意，当下也不再纠缠这个话题。

分别后，各自返家而去。

进到贾府，跟着早已等候多时的丫鬟，回到母亲屋内。

向正绣着花样的李纨问安，又把学堂里的事情讲了一遍。

听到儿子把书借出去，李纨倒没说什么，只是看着小脸通红的贾兰，让他坐在炕上暖暖身子，吩咐丫鬟去倒滚茶来。

盯着年幼的贾兰，口中温声说着些用功读书，莫学那些无赖的话。

她的心思全都在这唯一的儿子身上，并不想去听那什么贾璎的闲事。

又是聊了一会儿，看到儿子身体已经暖和过来，便让奶嬷嬷带他回去休息。

李纨站在窗前，目光幽幽看着离去的儿子，叹了口气，又是转向窗外的冬景。

这时从外面透过玻璃窗向内看去，李纨愈发显得身姿纤细，身段玲珑。

室内生着炭火，李纨只是穿着米白色的交领袄子和靛青色马面裙，外罩青哆罗呢对襟褂子。

那眉宇间带着忧愁，仿佛有千万烦恼，让人不禁心生怜爱之情。

看到李纨如此，旁边侍立的素云也是心疼，忍不住出声宽慰：“奶奶，您不用担心。兰哥儿是个聪慧懂事的，不会辜负奶奶期望的。”

李纨叹息道：“我就怕他在学堂里学坏了。”

说罢，李纨摇了摇头，扭动纤细的腰肢重新到炕上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