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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孤独的宿命

  • 作者:被拐走的鹿
  • 类型:经典文学
  • 更新时间:09-17 01:14:20
  • 完书字数:11402

“你说的影响,是指什么?我不知道。”

苏岑走上前,追问道。

九月伸手点了点他胸前的伤口。

“嘶啊!”

苏岑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伤口泛起的疼痛感,让他五官都紧紧皱在了一起。

“什么感觉?”

九月轻声问道。

“痛!太痛了!”

“疼痛,是面临危险时,身体的预警机制。”

九月一边说,一边将排骨和切好的海带放进陶罐里。

“疼痛的降低,说明身体面临的危险也在减少。”

撒下些许精盐,便开了大火煨制。

“那么严重的贯穿伤,一般人是活不下来的,但求生的本能和意志,让你撑了过来。”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是意识对物质世界的干涉。”

九月悠悠地说完,便不再理会他了。

“你还好意思说,这伤可都是拜你所赐。”

苏岑没好气地道,捂着胸口,在旧沙发上坐了下来。

很快,他就察觉到问题出在了哪里。

如九月所说,一般人被那把大剑贯穿胸口,尸体早就凉了。

绝对不可能像他现在这样,生龙活虎。

而且,早上的时候他还下不了床,连坐起身都困难。

现在,竟然已经可以自由活动了。

不应该的,那么严重的贯通伤,没有理由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愈合到现在这样的地步。

“伤口,竟然痊愈得这么快。”

苏岑把手放在胸前的绷带上摸了摸,虽然还在疼,但比起之前呼吸牵动伤口都要引起剧痛的情况要好了太多。

他侧目看向一旁摆放着的m4枪械。

那是钟丘之前从镇子外面捡来的,被擦得铮亮。

他试着将手扣在枪身上机匣的提把下面。

枪托前面的上方有一个设计独特的拉机柄,呈T字形。

接着,他用食指和中指勾住,然后向后一拉。

咔!

机簧弹跳的声音格外明显,上膛完成得很流畅,指尖传来的那股滞涩感大幅减少。

“上膛有这么容易吗?”

苏岑觉得有些奇怪。

根据他以往的力气,端着这把枪都会有些吃力,上膛也会费不少力。

不光是力气的变化,苏岑慢慢发现,自己的视觉也显著提高了很多。

枪身上面的纹路,膛线里面的螺旋纹,甚至是手指接触过的地方,留下的极浅的指纹,都能被他看的很清楚。

他侧目又去观察九月。

九月的衣襟很白,异常整洁。只是领口的地方,有一点很淡的血迹,像是朱砂痣。

一副画面顿时涌入脑海。

皓月当空,白衣翩然的神祇将大剑刺进了他的胸口。

拔出的那一刻,那把剑的剑身光滑如镜,未曾染上一点猩红。

一滴鲜血溅射出来,沾染了他的衣襟。

“是这样来的吗?”

抱着丝丝好奇,他又开始打量九月的脸。

窗外透进来的阳光照进房子,被窗格分解成狭长的光柱。

在那些微茫的光柱里,他看见了无数起舞的粉尘。

九月的脸一半沐浴在微光里,一般沉溺在发丝留下的阴影里。

那五官很是精致立体,鼻梁挺拔,像是精雕细琢出来的艺术品。

皮肤好得没有瑕疵,甚至看不到毛孔和色斑。

眼睫微翘,像是柔软的天鹅绒,在苏岑的视线中分明可数。

他好像真的能数得清他有多少根眼睫毛了。

“那颗痣,和我的在一样的位置。”

苏岑低下头看了看镜子。

他和九月的右眼角下方,都有一颗泪痣,就连大小都一样。

真巧呢,是命中注定的缘分吗?

“九月,你在汤里放了黄酒吗?”

苏岑看向那个飘着香气的瓦罐,皱起鼻子嗅了嗅,惊讶地发现,嗅觉也变得灵敏了许多。

“嗯,料酒的主要成分是黄酒。”

九月淡淡地道。

“真香啊,你好像很会做饭。妈妈做饭不怎么放盐,煮的排骨汤也没什么味道。”

苏岑有些感慨,心里又有了些期待。

墙上的时针不知疲倦地转动着,表盘内部的齿轮咔咔作响,时间就这样在苏岑的等待中消逝。

一份与一秒之间,仿佛隔着永恒。

“汤什么时候可以煮好啊?”

以前在家里,对于方静秋煮的汤,他都没什么期待的,也不会催促。

“你问了六遍。”

九月心平气和,全然没有半点不耐。

苏岑浅浅笑了笑,很是和煦的笑,像初晨的阳光。

九月看着他脸上的笑,若有所思。

又等了一刻钟的时间,就在苏岑准备问第七遍的时候,九月拿起一块布垫在手上,揭开了陶罐。

浓郁的肉香溢散出来,苏岑只是闻着那味,就觉得食欲大增。

“慢点。”

九月盛了一碗,放在了他面前。

汤表面浮着一层暖黄色的油脂,很烫。

苏岑迫不及待地拿起汤勺尝了一口。

“啊!”

喝下之后,他就瞪大了眼睛,扬起头张开嘴,舌头像是要烫得发麻气泡,喉咙里冒着热气。

他一手赶忙捂着喉咙,一手快速拍打着胸口。

胸口的伤口泛起疼痛,又疼得他龇牙咧嘴。

“说了让你慢一点,没人和你抢。”

九月淡淡地道,慢悠悠地朝着屋里摆放着的书架走去。

钟丘也算是半个文化人,年轻的时候也爱钻研学问,屋里也有不少书。

苏岑舀了一勺汤,吹了又吹,这才张嘴喝下,细细品尝了一番,然后咂了咂嘴。

“这汤真好喝,好香!除了葱姜蒜,料酒的味道,还有一股很鲜,像是植物的味道。这是什么?”

他从汤里夹起了一片褐色的带状物,细细咀嚼了一番,能尝到很明显的咸味。

他觉得很惊奇,之前喝方静秋做的汤,完全没有这种感觉的。

对于食物味道的层次感,他现在好像能分得很清。

“是海带。”

“海带?那是什么?”

苏岑歪着头,有些不解。

“一种海里的藻类植物,来这边路上的时候,我身上有带着用海带做成的压缩速食。”

九月平静地解释道。

“海里的植物?”

苏岑一听他说起海,眼前便是一亮。

“九月,你见过海洋吗?”

从小在这个小镇长大的他,没看过外面的世界,自然不曾见过大海。

“见过。”

苏岑看向他,眼里满是艳羡。

“真好啊……”

他也想看大海,可是,这个小镇的围墙,拦住了他的脚步。

这个时候,苏岑心里在想啊,要是这些墙,有一天崩塌了就好了。

他向往自由,就像囚禁在笼中的鸟。

“大海,是什么样子的?”

“语言难以形容,唯有当你亲眼所见,方能知晓。”

九月从书架上摸索了好一会儿,似乎在寻找什么。

苏岑闻言,情绪不禁有些低落。

“那我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看见大海啊?”

“你不用去寻找大海,终有一天,海会自己出现在你面前。”

九月轻声安慰道,继续在书架上寻找。

“你在找哪本书?”

苏岑走过来,有些好奇。

“那本书,现在应该还没有出现在这个书架上。”

九月淡淡地道,随手拿了一本外语书。

“嗯?”

苏岑总觉得他话里有话,看着他拿着那本书,更好奇了。

“这本书,好像是爷爷年轻的时候留下来的,上面的文字,是什么语言啊?”

“西班牙语,现在用的人比较少了。”

“你知道这本书,叫什么名字?”

这是书架上,苏岑唯一看不懂的书,因为语言不通。

“百年孤独。”

九月语气平静。

“百年……孤独?”

苏岑轻轻念叨着,总觉得这四个字很是神秘,像是一个解不开的魔咒。

“这本书,讲诉了一个怎样的故事?”

“你想听吗?”

“想!”

苏岑很是笃定地点头。

“好,我念给你听。”

九月说罢,就用他那清冽的嗓音念了起来。

“多年后,面对行刑队,奥里雷亚诺·布恩迪亚上校将会回想起父亲带他去见识冰块的那个遥远的下午。”

九月的声音很是动听,带着一股如云一般的悠然,苏岑听得很是享受。

他现在,有些喜欢这个天性清冷的哥哥了。

“面对大海,他的梦想破灭,这灰白肮脏、泡沫翻腾的大海,不值得为之冒险和牺牲。”

念到这里,九月停了下来。

“今天就先给你念到这里,你朋友来找你了。”

苏岑仍旧沉浸在那本书中的故事里。

“布恩迪亚曾苦苦寻找了很久而不得的大海,原来就近在咫尺。在他开辟新路的时候,却横亘在了他的面前。”

“命运真是讽刺呢。”

站起身,苏岑朝着门口走去。

“命运,的确很讽刺。”

九月轻声说道,在书里夹了一片枫叶作为书签,然后合上了那本《百年孤独》。

隔着大老远,就响起了少女的声音。

“小岑,我来看你啦!”

夏梦的声音,今天格外嘹亮。

这样说也不太对,应该说,是苏岑今天的耳朵,格外地灵敏。

隔了一百多米,苏岑也能看见她手里拎着的粉色饭盒和苹果。

就连微笑时浅浅的梨涡,也在他的眼中清晰可见。

“真是神奇呢!”

苏岑颇有些感慨。

身体的恢复能力、力气、视觉、嗅觉、味觉、听觉……比起以往都强了很多。

一夜之间,整个人全身的零件都像是翻新了一遍。

夏梦进了门,将手里拎着的餐盒和苹果递到了苏岑手里,很是认真地道:“小岑,叔叔阿姨的事,我们都知道了。”

“我知道你心里肯定很不好受,但是生活还在继续,我们得向前看。”

“只要还活着一天,就要好好吃饭!”

“嗯,我明白的。”

苏岑微微颔首,轻轻笑着接过她递过来的餐盒。

“你身体不要紧吧?这伤是怎么回事?”

看着他胸口扎着的绷带,夏梦有些担忧。

“没事,被魔物伤到的,是哥哥救了我。”

苏岑说着,看向身后的九月。

九月这时从沙发上起身,独自一人回了房间。

“我哥哥,性格有些孤僻。你别介意。”

看着关上的房间门,苏岑有些歉疚地道。

“他是,你哥哥?”

“嗯,是爸爸妈妈以前遗失的孩子,现在又回来了,所以我叫他哥哥。”

“是吗?”

夏梦闻言,觉得有些奇怪。

“今天早上,我准备来找你上学的,结果你们家门口来了好多人。

镇上的法医和猎人,还有江东叔都来了。”

后面发生了什么,夏梦没有说。

但苏岑也能猜得出来,九月安葬了钟丘和方静秋的遗体,然后打扫干净了屋子。

“你哥哥把大家都拦在了外面,说你身体欠佳,不方便见客。”

“他是不是,就是上面委托派来猎杀魔物的觉醒者?”

夏梦压低了声音。

“是的,他很厉害。”

“哦!”

夏梦轻轻应了一声,没有再问关于九月的事。

今天早上她进门的时候,只看到了两具被白布盖起来的尸体。

九月面无表情地清扫着屋里的血迹,冷漠的样子让人胆寒。

“你注意身体,在家好好休息!”

“会的!”

刚刚告别了夏梦,屋里又迎来了几个客人。

是镇上的猎人们。

江东,还有项强和王吉。

三人身上的衣服都带着血,还有腐肉的臭味,显然刚刚经历了一场恶战。

项强是之前找江东讨过酒喝的猎人,塌鼻子,瘦得跟猴子一样。

为人生活不太检点,经常去小巷子里寻花问柳。

素质也不怎么高,满口脏话,在镇上很遭人嫌。

苏岑不太喜欢他。

王吉是个性格比较憨厚的老实人,衣服朴素简单,戴着眼镜,有一股旧时代知识分子的气息。

“叔叔们好!先喝点水!”

三人走进来汗流浃背,苏岑赶忙舀了几碗水递过去。

“谢谢!”

很少说话的王吉难得地开口道了谢,声音沙哑,端起碗将水一饮而尽。

咕嘟咕嘟

三人都渴坏了,一碗水根本不够解渴。

苏岑仔细看了王吉一眼,发现他眼睛通红,不是疲倦引起的那种血丝,像是可怖的兽性。

他虽然是在笑的,但身体颤抖着,带着一股让人不寒而栗的戾气。

他的手掌抓着裤腿,抓得很紧,手背青筋爆起,似乎是在抑制着什么。

“来这里的时候,我从书店带了一本书,是我最喜欢的书。”

江东拍了拍苏岑的肩膀,温和地笑着,摸出了一本厚厚的硬皮纸书递过去。

苏岑伸手接过,看到了那本书的名字。

“钢铁是怎样练成的。”

“对,男人就像是钢铁,百炼成钢。”

苏岑闻言,手指在那本书的封面上轻轻摩挲了一番,然后放回了书架上的一处空缺。

那是之前放《百年孤独》的地方。

钢铁是怎样练成的,七个大字,在书的侧封上格外醒目。

“不要被生活击倒了,会慢慢好起来的。”

江东鼓励了一番,又从兜里搜出来一大沓钞票递了过去。

“镇上发给猎人的津贴下来了,这是你爸爸的那一份,马上就要上大学了,这笔钱你可得保管好。”

一旁的项强横了他一眼,鼻子里哼了哼气。

“江叔叔,去世的猎人,是没有津贴可领的。”

苏岑摇了摇头,将他的钱推了回去,平静地道。

“有些人啊,就是喜欢逞能,自家都要揭不开锅了,还把钱往外面送,装什么大尾巴狼啊?”

项强撇了撇嘴,他平日里就是看不惯江东这人的做派。

人家奉承两句,还真把自己当英雄了。

王吉也是个傻叉,对他马首是瞻,一点主见也没有。

“叔叔可以出去挣钱,但是你不行。听话,把钱收好,争取上个好大学。”

江东将钱放在了他的手心,将他的手指合拢,语重心长地道。

“谢谢!这些钱,就当是我借的,我以后赚到了钱,会还给你的!”

苏岑轻轻抿了抿嘴唇,很是认真地道。

“还什么还呐?白给的钱,是我就收好了,还个屁!。”

项强看着那把钞票,眼底掠过一抹贪婪和渴望。

“项叔叔,做人不能像你这样,没有骨气。”

苏岑微微蹙眉。

“哈哈!”

江东闻言,顿时开怀大笑。

王吉的嘴角也微微扬起,项强的脸色黑得跟猪肝似的。

“以后可千万别学他。”

江东拍了拍他的肩膀,心满意足地带着两个兄弟从苏岑家里离开。

“江叔叔!”

就在他出门之际,苏岑叫住了他。

“怎么了?”

苏岑做了次深呼吸,握紧了拳头,鼓起勇气说了一句话。

“你可以,教我猎杀恶魔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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