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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我们洗完了碗筷，太阳也终于快要完全落山。这天傍晚时节风特别大，吹得人太阳穴生疼。我拉着小影的手，在炘洁师姐的带领下朝正殿走去。

如二师兄所说，通算门的正殿并不算大，平日里少有人来，屋檐下方生出好多蜘蛛网。狂风肆虐，吹得蜘蛛网左右摇摆。屋子后方的小竹林影影绰绰，竟莫名增添了几分幽惧。

推开门，才发现玄君师叔已经改换了一身衣裳。他平日里作道士打扮，今日却穿上了一件黑袍，摘掉了头顶的玉簪，披头散发，手里既无拂尘，亦无桃木剑，只捏着一只半大不小的铃铛。最为醒目的是那黑袍后方印着的几个篆文符号，依稀能辨认出“通算”二字。一龙一凤左右盘绕着这两个文字，颇为狰狞。

他背对着我们，目不转睛盯着台子上二十多块牌位。二师兄与三师兄早已跪倒在地，不敢发出任何声响。

炘洁师姐和小影不等招呼，也跟在两位师兄身后跪下。小川关上门，就势也要跪下，却被玄君师叔拦住。

“客人请坐。”他声音响若洪钟，一点儿也没有老年人的疲累感。

小川看看我，我点点头，带着他和蕊儿在右边的椅子上坐下。这黑木椅子像是古式家具，拿去影视剧组当个道具绰绰有余。

屋内光线昏暗，我只看到小影的侧脸，却看不清她脸上的神情。www.tcknh.com 侠客小说网

但紧接着，玄君师叔手里突然燃起一团火来，我这才注意到他左手一直捏着一把纸钱。只见那纸钱熊熊燃烧，瞬间将屋里照得大亮！

“灵有千真，术有千法，人有千相，道有千条。今告知灵真门清世一系通算尊位，历代祖宗知晓，二十五代掌门弟子玄君，欲传尊位于后辈子弟。一来，告知开山师祖飞虎先师……”

随着玄君师叔口诵历代先祖名号，他手中纸钱便点燃一根牌位前的蜡烛。而跪着的四名弟子便跟着一同念诵：“飞虎先师。”

“一来，告知承业师祖定山真人。”

“定山真人。”

“一来，告知扬名师祖四海道人。”

“四海道人。”

……

就这样，一直念诵了二十四个名字，直到玄君师叔自己的师父。

“一来，告知恩泽师祖摘枝老仙。”

“摘枝老仙。”

随着摘枝老仙的名字念诵完毕，烛台上二十四根蜡烛逐一被点燃，屋里光线宛如白昼。

师叔手里的纸钱也燃烧完毕，师叔甩甩手里的纸灰，也跟着跪了下来，连续三叩首。

“今有灵真门辟邪一系白派同门林辰兄弟、灵真门问天一系寰阶同门柳小川兄弟、灵真门清世一系御真同门龙蕊姐妹为证，愿祖师爷灵泽仙人福佑我通算门，世代传承，光宗耀祖。”

蕊儿觉得纳闷，为什么玄君师叔会称呼我们为“兄弟姐妹”？我却笑笑，明白这只不过是仪式用词。非要较真的话，在灵泽仙人眼里，在座的哪位不是他的徒子徒孙，原本并无差别，因此以同辈相称呼，也属应当。

祝祷完毕，师叔重新站起，终于转过身来。我这才看到他脸上不知涂抹了什么奇怪的颜料，额头横着一道鲜红，两颊分别竖着两道黑白颜色。哪里还有半点高人道士的影子，倒真的很像乡间神汉巫师。

玄君师叔依次注视自己四位弟子，良久，喊道：“弟子平身。”

四位弟子依次站了起来。

“落座。”

两位师兄与炘洁师姐在左手边坐下，小影要挨着我坐，便来到右边。我原以为从规矩出发，师叔一定会阻拦他，但他只看了看，却没说话。

“我有入室弟子七人。大徒弟魏炘尘早逝，二徒弟胡炘明慵懒，三徒弟朱炘然少言，四徒弟刘炘洁无智，五徒弟吴炘空顽劣，六徒弟孔炘睿愚笨，七徒弟韩炘影耽乐。但……顽石尚能琢玉，不器自当成器。愿同门兄弟为我明目，历代先祖为我择贤。”

说罢，师叔从怀里拿出一枚玉石。我大吃一惊，那正是我们从炘空师兄那里讨要回来的玉石碎片！

“此玉在我通算门代代相传。请同门兄弟注灵！”

然后，他将这块玉石递到我们跟前，严肃朝我们三位后辈下跪，说道：“你们将灵力稍稍注入其中即可。请！”

蕊儿哪里见过长辈给自己下跪的，有些慌张。我拍拍她肩膀，朝她点头，让她不必害怕。

没奈何，蕊儿深吸一口气，闭眼结印，从手指间逼出一丝灵气，缓缓流入玉石当中。我和小川照瓢画葫芦，也分别注入自身灵气。

接着，师叔起身，又将玉石分别在那二十四根蜡烛的火焰上过了一遍。

“四位弟子听令，如今这玉石已承载先师与同门兄弟之灵力。一会儿由你四人分别注入灵气，若玉石无异样，则并非贤能之人，不能继任尊位；若玉石泛出耀眼绿光，则为师祖择贤之人，堪当大任。你们可听明白了？”

“……是。”

“炘明，上前来。”

二师兄吞了吞口水，开朗如他此时

也不禁有几分紧张。他来到师叔面前，面朝玉石，胖胖的手指头灵活结印，一丝纯红色的灵气从他指尖逸出，飘然进入玉石当中。但很可惜，足足等了几十秒，那块玉石并无半点发光的迹象。

“退下。”

二师兄这才舒了口气，擦了擦额头汗水，后退着回到座位上。

“炘然，上前来。”

三师兄不比二师兄，他当即起身，几步走到自己师父跟前，面无表情，迅速结印。

玉石依旧没有反应，三师兄不等师父开口，转身又重新坐下。

“炘洁。”

炘洁师姐叹口气，上前也将自身灵气注入玉石，待看清楚玉石没有亮出光泽后，苦笑一声，摇头回到座位上。

“……炘影，到你了。”

小影不知是走神了，还是怎么回事，竟半天没有反应。

我捏捏她手腕，这才唤醒她。

小影扶着椅背，慢慢站起来，一步步走到玄君师叔面前。

“炘影，不必紧张。”师叔宽慰道。

但小影却像是没听到，两只手颤颤巍巍抬起，手指不断颤抖，竟半天结不出法印来。

玄君师叔叹气，接着猛然喝道：“炘影，你为何踌躇！”

小影被这突如其来的喝骂吓到，差点掉下泪来。

“师父，我——”

“不必多言！速速听命！”

我也被玄君师叔这气势吓了一跳，此时他瞪大了眼睛，似乎极为愤怒。也难怪，如此重要的仪式，自己的弟子偏偏不肯配合，耽误了仪式流程，他这个当师父的脸上自然不好看。

只见小影终于狠下心来，手指不再颤抖，硬生生结出一个法印。

很快，我们便看到小影的灵气从指尖飘散出来，朝那块玉石而去。

我的心也跳到了嗓子眼，不禁抬头，伸长了脖子要看看这最终的结果。

但就在这一瞬间，屋外天空竟响起一道闷雷！随着闪电划过天际，屋内二十四根蜡烛齐齐熄灭，整个屋子被黑暗笼罩。

而就在我们头顶，传来了一个阴沉的声音：“……师父，影儿不肯注灵，不如换成我来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