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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吗？”

陈子安双瞳比天空还要深邃。

“我还是魔呢，小师傅要不要试试看？”

“阿弥陀佛！”

净生和尚手上的佛珠捻得飞快。

瘦小的阿良吓得面无血色，快步躲进墙洞，连看都不敢看这和尚。

老乞丐悠然的坐下来，以身体挡着墙洞，一手端着破碗，一手捻着破碗里的几枚铜钱，摇晃在破碗中发出铛铛铛的声音。

“小师傅慈悲，可否度一下我这苦海之人？”

老乞丐沙哑的开口。

净生和尚捻佛珠的节奏突然变得急缓不一。

净生和尚看一眼老乞丐，双手合十。

“老人家，我乃方外之人，身无外财。”

老乞丐浑浊的目光打量着净生和尚手上的佛珠，悠悠叹息道：“你手上的佛珠能换不少铜钱，出家人行善渡人，此佛珠，不知是否与我这老乞丐有缘？”

净生和尚沉默不语。

片刻后，解下纳袋，从里面取出一尊小金佛，置放于老乞丐的破碗。

“老人家，此佛与你有缘，可寻一典当铺店，换些琐碎银子，也不用再受冻于风雪之中，愿我佛保佑你。”

老乞丐嘿嘿一笑，声音越发沙哑：“我还是觉得小师傅手上的佛珠与我有缘。”

净生和尚看着老乞丐那一双饱含沧桑的眼睛，诵一声佛号，又看了看陈子安，神色似乎有些为难。

大恩寺的僧人用一串牙齿做的佛珠递在老乞丐面前。

“老先生，这串佛珠如何？”

“晦气。”

老乞丐唉声叹气，挥了挥手。

净生和尚这时才双眉舒展，一步步的离开。

他拿起碗里的金佛，用牙齿咬了一口。

“啧，金的！”

拿起金佛，换吃的去了。

一旁，陈子安站着一动不动，内心翻涌，眼前这位面目慈善的僧人，八年前他曾见过的，当年的施粥和尚如今已换上绯色袈裟，戒疤增至九个。

了真。

陈子安从未忘记这和尚的法号。

那年冬雪就是他说自己没有慧根。

往事如烟，陈子安本不用太在意，但是，天机道人的占卜问卦，显然是意有所指。

小重山。

大恩寺。

陈子安相信，司徒横临死前，没必要撒谎。

昨日在十里坡喝茶，他发现凉城活动的年轻一辈和尚，与他年龄相当的，全无当年那一批稚童身影，一百个童子少年。

难道都在大恩寺闭关，诵经礼佛？

这件事的背后，细思极恐。

“施主？”

了真替金刚门未来的佛子净生解围，忽然感知到什么，侧身看向陈子安。

“有事？”

陈子安笑道：“大师已经不记得我了吗，我乃无慧根之人。”

了真上下打量陈子安几眼，面目悲悯道：“听闻施主这些年继承魏郎中的医术，医泽一方，此乃人间大善，身在方外，早已心如菩提，佛会保佑你。”

“大师错了，当年大师说陈子安无慧根，如今自然也是无慧根之人，不敢沾佛门因果，对我而言，当年收留我的魏先生，才是真正的大善之人，不知道像魏先生那样的人，大师怎么看？”

“阿弥陀佛。”

“魏先生可成佛。”

了真回应一句，拂一下佛袖，转身就走。

陈子安心里咯噔一下，淡淡的说道：“大师，天黑，路上小心呐。”

了真和尚的身影消失在人群。

柳如雪从草堂走来，她轻轻把手放在陈子安的手心，她还是第一次见到陈子安的脸色如此落寞，关心道：“相公，你的手有些凉，回草堂吧，别染了风寒。”

“我没事，这点风吹不倒我，就是想起一些陈年往事，有些感慨。”陈子安拍了拍柳如雪如凝脂一样的手，“娘子，我一个人出去走走。”

“也好。”

柳如雪走进草堂，给陈子安取来一件暖身的大氅，披在他的肩上。

陈子安一个人走在清河街。

云锦儿抱着雪狐，第一次感觉到陈子安情绪有些异常和低落。

紫灵想要暗中去保护陈子安，柳如雪开口道：“你们不懂他，让他一个人走走，不妨事。”

紫灵茫然。

不解其意。

这时，柳如雪身上的气息也变得冰冷，她那绝美的脸上浮现出寒霜孤冷。

雪狐瑟瑟发抖。

云锦儿和紫灵都明白。

教主现在很愤怒。

云锦儿大着胆子道：“教主，让我去教训那老秃驴。”

“你去送死吗？有比你更合适的人去做这件事。”

柳如雪说完，嘴角一冷。

星火点点的暗影交织中，黑色的身影鬼魅般从阴影里显现，他双手抱着一把通体黝黑的剑，头上戴着一顶黑色的箬笠，两绺纶巾束发，烛光无法映照他的脸。

草堂内突然多一个人，云锦儿神色骇然。

下意识的从袖中拔剑，但她的手刚放在剑柄上，两根手指如料敌先机般制止了她拔剑的动作。

她身体微微后撤一步，将手中剑挽一个剑花，换手再次拔剑，再一次被黑色的剑柄摁在手腕上。

粉色的烟霞从紫灵的袖中飞出。

却被黑影随手一挥，化作一把粉色的剑影，坠落在清水河中。

此时，云锦儿终于反应过来，瞪大眼睛。

“是你？”

“鬼影儿！”

紫灵闻言，也悄然放下另外一只手中暗藏的绣针暗器。

“你身上的杀气淡了。”

鬼影儿的声音冰冷森寒，听起来十分不舒服，黑色的箬笠下，一双眼睛如同幽狼。

云锦儿冷哼一声，刚刚两次未能拔出剑，似乎也并不感到懊恼。

毕竟鬼影儿可是天涯阁中列出的五大剑客之一，也是唯一一个同时出现在天涯阁青龙榜与玄武榜上的人。

他是五大剑客中年纪最小的剑客，也是玄武榜宗师境界以下排进前二十的武道天才。

云锦儿虽然在朱雀榜上排名七十三位，但在鬼影儿面前，甚至可能连拔剑的机会都没有。

差距极大。

“原来少司命也在。”

鬼影儿的声音带着淡淡的嘲弄。

“你的毒在我的剑面前一无是处。”

紫灵回应道：“我希望你能一直保持这种傲慢，你的剑，即便在凉城，也未必无敌。”

“是吗？”

鬼影儿的身影摇曳在阴影中。

“你是说那隐剑客？我这次来，就是要让他知道，天下不会有第六个剑客。”

“你那么强，帮我杀个人？”

柳如雪坐在一张竹椅上，绝美的容颜在烛光照耀下，让鬼影儿不敢直视。

刚刚还无比高傲的他，半跪在阴影中。

“拜见教主。”

“我还以为你连规矩都忘了。”

彻骨的寒意与杀意笼罩在鬼影儿身上，他紧紧捏着手中剑，剑发出强烈的哀鸣震颤之声。

他另外一只脚终于跪了下去，箬笠下，一双眸子闪烁，似乎充满惊恐。

柳如雪手里握着一根针，另外一只手捻着寻常的线，如聊家常一样。

“本座的杀气，淡了吗？”

“恭喜教主修为精进。”

寒意和杀意如冰雪消融。

鬼影儿声音变得柔和了许多。

“教主想要在下杀谁？”

“一个和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