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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源大雨，连下三月。众山深处，湍流纵横。老松歪斜，泥石俱下。濛濛中见一队人马，披蓑戴笠，穿短衣，着白银面具，配短兵，所骑骏马，皆是墨色。细细一看，领头那人，不着面具，却骑青毛大虎，配大弓，背箭矢一根。虎犹马高，人，也是一代俊杰。

那骑马四人，肃然无声，马匹如僵死，全看领队动作。

巨虎循着泥泞中几个脚印缓步向前，低头细嗅，胡须翕动。断枝，血迹，衣裳残片，这三月来从未找得这样痕迹。若不是天公不作美，三月大雨连降，该是早追上了。所幸巨虎也非寻常物类，咬着一丝气味追到此处。

“如何？”虎上那人轻轻抚摸，却也难掩焦躁。

虎便低声咕哝，所说虎语，又如人语，自然只有一人能听懂。此中微妙，非此虎此人，难懂矣。

不一会儿，只见巨虎四爪抓地，全身弓紧，稳如磐石，蓦地，浓云中一紫电闪过。虎上那人引弓搭箭，凝神调息，拉弦到耳前眼后，才见此人眼中无光，早失视力。箭指苍天，右耳听弦声，残心一瞬，箭发时一声轰雷在天际隆隆回响——便往云中去了。

“追！”

话音落，那巨虎身姿矫健，率先跃进深林里。后四人拍马，兵分四路，将那老林翻个底朝天，也要寻了人出来交差。

自她出逃，已逾六月。大家孤女，十岁刚到。此中许多故事，怎奈情势紧急，奔逃狼狈，彼时彼刻，无人可说。若不是贵人相助，若少了这三月连雨，若是……

不敢想。然而这时候也已经穷途末路，逃这追兵六个月，难得憩息之日，无有安心一刻，从北向南，一路闯进这无底老林，流亡于众山之间，已三日矣。举目不见前途，回首难寻家乡。蓬头垢面，容貌难现，满身划伤，紧紧捂着左腹。手上渗出污血，又被雨水冲走——跌跌撞撞，风雨飘摇，如野池浮萍，翻覆之间，生生死死，非己之念。腹中饥渴尚能搏命前行，一日前从泥石间滑落，树枝刺进左腹，全吊着一口气坚持到这时，只差最后一根稻草也就压死了。

空中紫电一闪，尔后跟一惊雷，大雨渐歇，淅沥清新。女孩近乎力竭，精神也绷到了极限，忽地一箭矢从灰暗的天空中直刺而下，穿过层林，卷起旋风，当即洞穿右大腿。女孩一个踉跄，砸在地上，竟不知又添新伤，只觉得眼皮沉重，一身畅快。身后遥遥传来一声呼哨，不一会儿群山各处，哨音呼应。

女孩猛然惊醒，方觉全身刺痛，腿脚无力。

“呜……呜……”

睁大双眼，血丝蔓延，再也忍不住的泪水，啪塔啪塔滴落下来，木木然凝视着前方虚空，徒然地抓着草木往前爬——却不知往何处归去。

泥泞里污血顺着积水渗进土壤，几点新绿悄然生发。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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