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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颜……？”</P>

苏明安磕磕碰碰地说。</P>

他像是一个在黑暗里摸索的盲人，摸索着说出了这个名字。他本不该知道这个名字的，这一周目的朝颜从未说过，但他就是莫名知道——她好像叫“朝颜”。</P>

一朵短命的花的名字。</P>

“……嗯。”她紧紧握住了他的手，笑容宛若朝阳东升。</P>

远方列车闪烁的灯光托起她瘦弱的脊背，背着光的黑发遮拦着闪烁的光影。而她就在这样的灼灼灯光下——</P>

全身都开始破碎。</P>

确实是破碎。</P>

她从上到下，从头到脚，从胸膛到四肢——都化作一点一点飞舞的粉末，破碎，飞扬。</P>

像是漫山遍野的小蝴蝶，从她的躯体中分离、飞舞。</P>

他现在几乎没有成神的可能性，塔和梦巡游戏的进度都为零，这对于神灵来说太有利了。没有必要开启下一周目。</P>

只要周目足够多，任何人会对某一个话题作出的反应、说出的话、采取的行动，任何人的喜好、厌恶、甚至癖好，任何人的对白、表情、动作。神灵都会知道，所有人在祂眼中——和拥有固定反应模式的游戏npc没什么不同。</P>

他抬起手，将手指按在太阳穴。</P>

至少……稍微……保留一点……不服输的勇气吧。</P>

暴雨覆盖了苏明安的视线，他的手中空无一物——那位奇怪的、陌生的、自说自话的少女消失了。只剩下大雨。</P>

已经是这样的人生了。</P>

“我还想要更好的。”神灵说：“还有一种更好的……可能性。”</P>

苏明安回头，暴雨之间，一柄鲜红的伞撑在神灵掌间，纯白的衣袍没有染上半点雨丝。</P>

“……”神灵什么都没说，祂淡淡地望着越来越远的苏明安。在祂看来，苏明安的反抗只是在发泄怒气，并没有什么用。他终归还是要开启下一周目。</P>

那也算……很好。</P>

卖着花的姑娘走在街坊之间，公园晃荡着散步的一家人，图书馆的灯光照耀着熬夜苦读的学子——它看上去和翟星没什么不同。</P>

谁也看不到它隐藏的黑暗，谁也看不到黑雾的尽头是什么，谁也看不到世界之外还有别的世界。</P>

即使希望渺茫。至少……尝试回档一次吧。</P>

世界看起来很安宁，塔不会开启，人们生活在稳定的社会秩序中——就像《命运模拟器》里“海上潮生”的结局一样。但是……苏明安所感知到的，却满是麻木、压抑、空洞的气息。</P>

于是二人都很安静，只是凝望着城市。</P>

但是。</P>

他的眼前同样空无一物，只有晚班列车呼啸而过的灯光，薄薄的列车玻璃里，人们依然低头刷着小视频，谁也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P>

如今那种笑也不在了，少女也不在了。</P>

……他要怎么赢。</P>

“现在已经是你想要的结局——你难道还要开启下一周目？”苏明安说。</P>

——当初水岛川晴在面对他时的感受。</P>

她总会怀念般地咀嚼着这个名字，合拢他的手，然后对他露出那——苦涩的、像是要哭出来的笑。</P>

“——别开玩笑了。”</P>

“……苏明安。”后面传来声音。</P>

“你好像想起了很多周目的记忆。”神灵说：“不过没关系，你还会忘记的。”</P>

已经是这样的局面了。</P>

苏明安明白神灵的心态。</P>

晚班列车在盘旋的轨道上呼啸而过，窗格拦住了人们的视线。谁也不会注意到，黑暗的高楼上对峙着足以改变世界的两人。</P>

但如果……她真的不会迎来下一次。就说明世界不会再重置了，算是终于达成了她的目的。</P>

他忽然转身，抬脚，“嘭”地一声！</P>

鞋印狠狠印在了神灵的背上，神灵面无表情地被他踹了出去，由于这是天台边缘，祂的身影直线下落，朝轻轨的方向坠去。</P>

——水岛川晴当时那么绝望，因为她觉得她自己只是棋差一着，意外输给了苏明安。</P>

然后，他缓缓露出了像是哭，又像是笑的表情——</P>

“列车到站……新都站。请要下车的旅客带好随身物品，有序下车……”</P>

……这么恐怖的敌人，他要怎么赢。</P>

一次又一次回档，只为了一个最满意的结局。</P>

神灵露出微笑，苏明安紧咬嘴唇。</P>

只不过，他的回档要靠痛苦而崩溃的死亡启动，祂却不用。所以他看起来，不是那么幸运。</P>

“……”苏明安没有说话。</P>

突然头顶一阵安静，鲜红的伞撑在他的头上，沉重的雨滴被挡住。</P>

苏明安转头，望着这样的都市。人们熙熙攘攘如同蚂蚁，分散在夜晚的灯光之间。他看到了情侣的亲吻、飘舞的围巾、板栗与热粥蒸蒸而上的白雾。也看到了白鸽、夜灯与鸦。</P>

他感到耳畔的暴雨、狂风，声声刺耳。胸口像是开了一个恐怖的大洞，无尽的寒冷已然灌了进来，全身都在颤抖。</P>

苏明安本不该拒绝，他确实应该开启下一周目。</P>

然而苏明安心里清楚，水岛川晴从一开始就没有获胜的可能。她以为的“棋差一着”，其实只是苏明安早已堵好的死路。早在“当前周目开启之前”——她就已经输了。</P>

……原来这就是，</P>

“第一周目持续两天，第二周目持续四天，第三周目持续五天，第四周目持续四天，第五周目持续三天，第六周目持续两天，第七周目持续三天，第八周目持续一天多……”神灵想了想，说：“今天应该是……第三十天。”</P>

双方的立场完全调转，所有世界游戏的“玩家”都变成了神灵眼中固定的“npc”。</P>

这个世界是很难被拯救的。</P>

“……朝颜？”</P>

“所以，你可以站在我这一边，一直都按照我说的做。”神灵说：“看吧……我自始至终都是为了你好，我从最开始就说了，待在我身边是最轻松的。因为你现在走的，根本不是正常玩家应该走的路。那些一直都听我话的人，很轻松就能通关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