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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文秀这次沉默长了很长时间，最后用手掂量了两下钱袋的重量，看着杨昭道:“公子，您应该知道。做我们这行的多少有风险。如果您不表明身份的话，这事嘛，很难达成！”

很谨慎嘛！

其之所问，实际正是想确定他的真实身份，亦需之表露出来。当然，他很相信，刘文秀绝不希望，他乃官府之人。

也间接证明了，吴氏背后的秘密，其不是与普通人做生意，也不是与朝廷做生意，多半是和叛军。由此，一系列的问题，也就迎刃而解，得到证实。

或者，不仅仅牵涉的是吴氏，而是多郡地的本地大族。

在处理过江南之事后，杨昭于世家大族对地方之统治，早有了新的认识。

到了这时，他反而不着急了，手指轻轻的敲击桌面，看似在沉思，实际上，却是在等待。

等到刘文秀正想将钱包推过来时，他默默出言道:“瓦岗。”

“瓦岗？”刘文秀反问了一句，然后，刘文秀面色郑重的看向杨昭道:“这位公子，如果您再不说实话，我可能就要送客了。且实不相瞒，吴氏粮行是我管的，我也可以明确告诉您，我们是做正经生意的……”

哟，见事情不对，这么快就想推脱过去。

杨昭心道，他面上则是继续保持着淡然之色。大脑却是急速转动，考虑刘文秀为何在他谈到瓦岗之后，闻言色变。

瓦岗当下乃是东郡和荥阳地头上数得上的势力，其之人员众多。除了抢劫外，肯定也要暗地里买粮。刘升言及从江南之地运来的平价之粮，有恶意哄抢之事，导致粮食好不容易降下来，又开始缓慢上涨。方才经过其他几家粮行时，杨昭也发现了这个问题。

即如吴氏，之前也获得了一批平价粮。

这些粮食去哪了？

显然，不是恶意囤积，就是偷偷请人买下，私底下再以高价卖掉。这买卖的对象，如瓦岗寨这般的叛军之地最有可能。

叛军多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之辈。手里自然掌握着大批财富。这些财富又不能生钱，和某些大户粮行合作，一拍即合，更是互惠互利。

于此，吴氏粮行大概率也牵扯于内，若说其和瓦岗没有联系，此本为不可能之事。

至于刘文秀于此扮演的角色，大概率就是联络人之身份。

这么一想，其人定是认识瓦岗的接头人。这么一想，自己这身份才能被之以最快的速度识破。

但杨昭并不惧此。

瓦岗分家以后，又不是只有一处瓦岗。有程咬金这个内应于内埋伏了这么多年，每月送来的密报，让杨昭甚至比瓦岗人更了解瓦岗寨本身。

他抬头看了眼刘文秀，于之惊讶的目光中，补充道:“瓦岗分家之事，刘君你也当知道。实不相瞒，我至于当下，没有停留老寨，而是跟着翟大当家的走了北海郡。”

刘文秀回转过来，依旧带着疑惑道:“翟大当家离开之事，早于东郡传来沸沸扬扬。公子既然是翟大当家手下，缘何走了这么远，往东郡来做买卖。”

杨昭摊了摊手，苦笑道:“太子北来，于叛军的供给管控非常严格，即是当下的粮草，于北海多不毛之所，亦少买卖。但……弟兄们都不能饿着不是？尤其快到年关了。一旦饥饿，人心就散了。”

杨昭将自己代入到瓦岗军中，满脸赤诚的说道。

这话语之下，如刘文秀，一时间，也难以辨别真伪。

介于此，刘文秀也信了一半，他有些尴尬的拿起茶杯喝了口清冷的茶水，润了润喉咙，接着道:“刘某明白了，不过……”

杨昭则是不动声色的打断道:“我明白刘君的难处。实不相瞒，我这次也是为人介绍而来。若刘君真能弄到方才我所言之数量。后面自有人跟紧，且决定会让刘君及身后之人满意。

今日时间不早了，刘君想来还有其他顾客需要接待。

在下就不打扰了，至于这定金，便视为在下之诚意。

且在下保证，十日之内，还会有人来刘君相谈！”

拱了拱手，杨昭直接除了舍内，也没让刘文秀相送，即是那位叫吴永的掌柜，杨昭也只是轻轻看了眼，缓缓颔首。

一出舍外，郑虎即回望，道:“殿下，可需要我派人监视？”

杨昭摇了摇头:“不要打草惊蛇，一切如旧。孤会让专人跟紧处理此事！”

郑虎随即应道:“末将遵命！”

随后，杨昭找了个方向，赫然是市井之地，就像是个普通的过客一样，往内而去。

菜市场，酒肆，勾栏……多有停留。

等到天色不早，郑虎确定再无人跟踪以后，杨昭才返回大营。

今日所遇之时，他先于房玄龄书信一封。接着给程咬金去了一封密信，下面于敌军内部之打进，依旧需要程咬金去做。只有真正的瓦岗寨人，才能取得刘文秀这等谨慎之人的信任。

也幸好现在信息并不通畅，加上他今次外出时，特意乔装打扮了一番。否则，他单是那么一站，只怕就会打草惊蛇。

同一个夜晚。

刘文秀由粮行出来后，经过七拐八拐，来到了另一处高门大院，上书陈府。

在很有节奏的敲击了两下房门后。大门为仆人从内部打开，接着有专人将之迎了进去。

一个富态的中年人，正坐于首位，为几个侍女捏着胳膊腿，不时地发出几声舒服的叫声。

当看到刘文秀出现在室内后，他丝毫不见怪，招了招手，道:“仲安，你可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怎么，今天有空到哥哥这里来了？”

刘文秀闻到室内深浓的胭脂水粉味道，眉头一皱。

在走到富态中年人的身边后，随意坐于一畔，眉头渐渐舒展开来，然后他佯装愤怒道:“孝林，汝可别这么说，半年前，我出来东郡主事的时候，不久亲自来拜了你这山头嘛？什么叫无事不登三宝殿？”

陈孝林为之一言，哈哈一笑，道:“仲安，谁不知道你是齐……”

略一看旁侧的侍女，陈孝林到嘴的话，马上打住。

他抬起了手，扇蚊子一般，摇了摇。

待舍内今剩下了他二人之后，方道:“现在好了，无外人在侧，仲安汝有什么想出的，便直言吧！”

刘文秀眉头这才渐渐舒展，然后直接道:“很简单的一件事，我需要孝林帮我打探一个人？”

“什么人？”陈孝林直起了身子，微微前侧道。

刘文秀即将杨昭的模样说道了一番，随之补充道:“现在我所做之事，孝林汝诚当明白，其中之风险，到底有多大，完全是不能出一点差池。汝于瓦岗寨比我了解的多，毕竟汝在瓦岗寨内待过的。今岁分家之时，再逢殿下之事，恰好脱离出来，但内中人脉，我想汝应该还有。

大家都是为殿下做事的，这点忙，孝林汝该不会拒绝吧？”

陈孝林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在闭眼沉思什么。

数个呼吸后，他睁开了眼，摇了摇头，正色道:“就如仲安汝之所言，大家之前，不，便是殿下现在落难，大家依旧是在徐先生的安排下，为殿下做事，期待殿下将来东山再起之事。又何以会那般见外？”

说到这里，陈孝林微微一顿，揉了揉胖脸，神情肃穆道:“不过啊，按照仲安汝之所言，如此气质不凡者，当不是无名之辈才是。

但能有如此气质者，于瓦岗寨中，于我影响中，也只有魏徽先生才能比拟。但魏徽先生，其中年龄，显然不符合。”

两人相视一眼，都看出了各自眼中的震撼。

那么，此人会是谁？

想到白日那位青年出手大方之模样，刘文秀忍不住道:“孝林，汝看来，会不会是在翟大当家的离开后，中途加入的某家士子。”

陈孝林略一思衬，摸着下巴，然后颔首道:“仲安汝之所言，也有可能。他不是说了吗？十日之内，还会再来。总之，这几日间，汝所处之地，也别久待了，马上换个地方。等到十日之后，自见分晓，若是需要，老哥我可亲自去帮你看看。

我老陈，当年在瓦岗寨也是风光无限，即是那位同姓的陈当家，也是对我赞赏有加！”

陈孝林不由自主的陷入了回忆之中，吧唧了两下嘴。

刘文秀倒是没有时间，于此久坐。

在离开陈府之后，他当即回去，为一群属下做了重新的安排。

七日后。

收到杨昭的信件，程咬金与翟让说道了寨子内缺粮之事，说服翟让后，当即带着二十多个兄弟，另有当日往北海、东莱路上，连路获得之一些财物，北上寻粮。

马不停蹄之下，终于是让他再次返回了东郡，赶到了滑台。

望着滑台城外，泾渭分明，立于两侧的军营，已经另一侧专门为流民提供的居处，程咬金不由得呲了呲牙。

想当年，他老程也是江南兵，不，是前山东兵的一员。

这么多年过去，早就物是人非了。即是他本人，也过上了卧底的生活，成为瓦岗寨的三当家。

而在经历瓦岗寨带来的风光以后，当下跟着大当家翟让，携带着不少人往北海方向“避难”，且于东莱的海岸之地，还专门造的有几处山寨。许多人打算以后走投无路了，好出海跑路。

每每想起这些，程咬金除了有种物是人非之感外，还带着几分无奈与落魄，更多的则是思念。

眼看着秦琼等人大获功绩，以至于名扬天下。

什么时候，他老程也能回来，清清白白，大大方方的在太子殿下身边效力？

“三当家，啊，是三公子，我等现在，当往何处而去？又该去何处弄粮食？”一个大耳朵小脑袋的青年，贼头贼脑的跟在程咬金身边，问道。从旁看，显得风尘仆仆，有些像是乡下来的土包子。

至于其他人，从外表上来看，其实也都差不多。

任谁日夜不停的行进，哪有不疲劳的？

程咬金站在城门之下，看了眼旁边这群兄弟。其中多数人都是从大当家翟让手下接下来的，毕竟这才拿的钱财不少，为了让翟让信服，也必须这么做。

程咬金能于瓦岗寨内混的风生水起，且现在，与单雄信一样，同属翟让最信任的左膀右臂，那是有原因的。就是翟让的这群手下，见了他，便是再顽劣之辈，也会乖乖的听话。

想到提前三天到来，赶明儿还要见太子殿下一面。他大手一挥，显得豪迈万丈道:“今儿，俺们终于到了地方。今天晚上，俺们不醉不归。要去就去郡城里最好的酒肆。等明天大家好好休息一天，再上工！”

上工当下于瓦岗寨内，已经衍生成为暗号，大体就是出动干活的意思。

闻听此言，所有人顿时一阵欢呼。

还是三当家的好，为人豪爽，就是平日做事，性格多多少少带着一些急躁。且当下吃喝之用，花的是寨子里的钱，也是众人用血汗抢来的，多少带着一丝丝痛快，自无人提出异议。

是夜，众人喝的酩酊大醉。

程咬金也有些微嘴，不过他酒量很好。即是喝的看似要晕倒了，但于实际上，他的大脑，还是清醒无比。

第二天一早，当众人尚在客舍呼呼大睡时，程咬金叫上两个亲信，默默外出。

于旁边不远的一处房舍内，皇太子杨昭正等在这里。

他是昨天下午，即入了城内，便是为了一大早专门见程咬金一面。

当程咬金经过外面的多重关卡，入到舍内后，其本人特意挤出了几滴眼泪，大礼参拜道:“俺程咬金见过殿下！不负天下所托，这次特来领命！”

杨昭马上上前，将程咬金扶起，叹息道:“常言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孤与义贞汝有三年多未有见过，这些年来，正是劳累汝了！”

程咬金当即道:“此皆为俺该做之事，这些年来，殿下时常派人照顾俺的家眷，此中恩情，俺老程一直铭记于心，恨不得马上回来，为殿下效劳！”

于杨昭的示意下，程咬金坐于下侧案几上，两人长话短说，各聊了一些情况。

随之，杨昭将程咬金此行肩负的具体使命，详细说道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