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小说网

店主吴老头见着吃的差不多了，就想当和事佬，开解余秋凉和那挨揍小孩之间的矛盾。

“小军，你昨天上秋凉那屋了？”

挨揍的小孩下意识的看了眼余秋凉，又迅速的移开目光，然后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声音低沉轻轻地“嗯”了一句，也算是承认了。

“今天大家也算认识了，这种事以后就别干了，偷谁的钱也不能偷病人的，这样死了以后都会下地狱的，何况还是一家人，能也是刚来没多久，我就不多说了，以水代酒敬秋凉一杯，给他道歉，他昨天就是把你打死了，顶多也是把你和赵老太太一起拉走。”

余秋凉暗自点头，虽然吴老头骂的狠，但这都是为了平息事端，不说他早就不怪小军那孩子了，活了40年，这点人情世故还是懂的。

“余叔我错了，对不起，谢谢你昨天把我给放了，其他我只是想拿一点现金的，手机电脑和银行卡我全都不敢动，但拿了就是拿了，我错了，今天给您磕头了，请你原谅。”

这孩子敬完饮料还闲不够，一把推开旁边的塑料凳，“啪”的一声跪在地上，结结实实的给余秋凉磕了三个，余秋凉还想起身阻止，但被吴老头给拉住了。

“偷病人的钱死了以后可是要下地狱的，他给你磕的你也受得住，但以后你也别计较了，这件事就算这么过去了，来，大家伙干杯，能喝酒的喝，不能喝的拿饮料。”

余秋凉干了一杯啤酒，嘴角忍不住上扬，这帮人虽然看着很陌生，但又感觉很亲切，在这样一个死人堆里，他居然在一瞬间感受到了家人般的温馨。

可越是这样，余秋凉的心情就越加难受，因为在这样温馨的场景下，他总是会忍不住回忆起真正的家人。

“敢不敢跟我比一下？”

“什么？”

“咱俩看一下谁先死，先死的就是爹，我要是死的比你早，你就得为我披麻戴孝，再叫我一声爹，怎么样，敢不敢？”

“卧槽，玩这么大？行啊！那我现在撞死在这，你在这给我叫声爹行吗？乖崽子，哈哈哈。”

在饭桌上，余秋凉也渐渐的另一个的“亲人”熟络了起来，那人叫宋鹏，比余秋凉小了差不多十岁，但性格是一个豪迈的汉子，酒过三巡之后，和余秋凉开着不合时宜和不分老幼尊卑的混蛋玩笑。

“对了，小军，话说你昨天想拿钱干嘛？”

“余叔，不是说好不提这事了嘛？你要还生气，我再给你磕一个。”

“别别别，我不是记仇，我就想问问，你是不是有啥难处。”

这孩子很内向，闻言扭扭捏捏的看了余秋凉一眼，然后摸着自己的光头不好意思的小声解释着。

“其实我是想买个假发，然后去拍个遗照的，我之前的照片是十岁时候拍的，丑的跟谢特一样，我想拍一张帅的。”

“哈哈哈，你今年多大了？”

“过两个月就满十八了。”

“买假发和拍照啊，两百够吗？叔给你出了，大小伙子，不收拾的帅一点可惜了。”

余秋凉笑着笑着渐渐红了眼眶，这是什么世道啊？这孩子还没满十八呀！他就想拍个漂亮的遗照他有什么错！？和他儿子一样的年龄，本该是在学校好好读书的大好年华，才这么年轻就得准备自己的遗照了。

他都还没成年呀！还没见识过外面的花花世界，还没在社会上精彩的拼搏，就已经在发霉的地方等死了，偷钱被打也是一声不吭，只为了让遗照看起来更帅一些，余秋凉心里难受的都想给他磕两个了，早知道昨天那钱让他拿了就拿了。

拿出两百塞进他的口袋，这孩子却不好意思接了，连忙把钱掏出来还给余秋凉。

“余叔我不能要，昨天我是真错了，一时没忍住，现在我已经想开了，死了以后一了百了，还要遗照干嘛。”

“小军，听话，拿着，帅是一辈子的事！别看叔现在这样，年轻的时候我就在乎这张脸，别提那时候有多少小姑娘追我了，多跟你叔我学学，拿着。”

原本热闹喧嚣的场景突然变得鸦雀无声，病友们陷入了死一般的静寂中，他们不可思议的看着余秋凉，这是他们第一次见到自己身患绝症还要坚持给别人钱的人，这一刻，他们眼中的余秋凉仿佛突然变得十分特别。

“对，小军，帅是一辈子的事儿，钱够吗？你宋哥也没多少钱，给你一百拿着。”

那个叫宋鹏的大汉此时也被感动的稀里哗啦的，从兜里掏出钱就往小军手里塞。

“姨也给你一百，小年轻好好打扮多帅啊，快拿着。”

“小军，我老头的一点心意，拿着买漂亮衣服吧，咱这大岁数的人穿寿衣就行了，你这年轻人得穿的时尚点。”

“还有我，拿着吧，哥的一点心意。”

“我也是。”

场面十分感人，余秋凉转过去偷偷抹了把泪，不是小军感动了他们，而是病友们是自己感动了自己，如果不是绝症患者，就不可能和他们感同身受，没人能懂他们有多绝望，但不懂为了什么，他们还是得他妈的心向阳光活着啊！

余秋凉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他也是和病友们一样在安静的等死，可为什么此刻会那么想要活下去，什么叫绝症？看不到一点希望的就叫绝症啊！

也许，再怎么挣扎都抵抗不了，再怎么祈祷也不会有奇迹出现，病人的心也被伤害的千疮百孔，麻木的他们唯一的选择只有“坦然面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