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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9章 早有准备

  • 作者:不画
  • 类型:青春校园
  • 更新时间:06-27 00:15:21
  • 完书字数:6380

方才出门时,她是把门关了半边的,现时却是两扇全掩,这意味着有人进出过。季老伯的鼾声一直在,以他这个年纪的人来讲,中途若醒来过是很难再入睡的,所以不会是他关的门。排除下来就只能是值班的同事来了,但值班不就为了给下班时候来访的人行方便嘛,何必多此一举地关门呢?这就只剩下两种例外情形了,一是有外人溜进去了,二是值班的人在做必须避人之事。

混混沌沌想了这许多之后,厉凤竹方如大梦初醒一般急推了门,预备冲进去堵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哎呦,谁呀这是……”随着一声吃痛的大喊,季老伯的鼾声停顿了一下,复又渐响。

那门后低低地探出了半截身子,先是背朝了厉凤竹的,再折过身来站直。这不是别人,却是左手抱着后脑勺现出一脸怒意的吕乃文,他的右手上还拿着一根钢笔呢。

厉凤竹见了先是不解,伸了一根手指挠了一下头,尔后对着两扇门边的办公桌露出赧然之色。

事情大约是这样的,因为大公报社有许多特邀作家和兼职记者,他们偶尔会因没有合适的办公点,跑来报社里做文章。但现在又不比过去,腾不出专门的屋子给这些不坐班的人。为解决这个问题,只好在门边各顶了一张小桌子,没人用时把椅子藏在桌子下,有人来了椅子拉出来就能用了。不过这一来,想坐到桌子前就必须先把门关上。又因为外边的门房空间过于狭小,对于搁不下的书信,大家就自然而然地顺手堆在了进门右手边的桌上,所以真正供兼职者支配的只有左边一张桌子而已。厉凤竹想起刚才出去时,掩起来的可不就是右边的门。而吕乃文要坐下,就会关上左边门。

“抱歉抱歉,因为我才走开一会儿,回来的时候看到两边门都关了,还以为……以为是遭贼了呢。”厉凤竹举着两只不安的手,挪上前一步想看看吕乃文后脑勺撞得严不严重,却又不敢唐突地靠近。在余光中,瞥见桌上的文稿溅了两个未干的墨点子,因就暗骂自己真有点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吕乃文大大方方地扭了两下脖子,表示并无大碍的意思,然后晃着手中的钢笔对着她说明自己突然出现在报社的缘故:“早起读书,忽然核查到昨天下午送来的稿子里有个数据有误。一看这时间,编辑恐怕才刚睡下不多久,不忍心扰人好梦,又怕排字房的工人取了稿子去排版,登出来有损于报社的专业形象,就赶紧跑过来解决。”

厉凤竹越听越感到惭愧,关切地小声问道:“真的没事吗?”

吕乃文淡笑一下,回身把那扇木门晃荡了几下,道:“你瞧,这样薄的门板,能有什么事呢?我这身条再单薄,总也比它强呀!好啦,既是误会一场,就不必一直纠结下去了。你忙你的去吧。”

厉凤竹微张了嘴,下意识地吐了一个带着疑问语气的“我”字。她已把母亲安顿好了,和约翰逊的交涉也办妥了,眼下正是无事可忙的状态。但这话哪里可以告诉旁人呢,因就咽了咽口水,点头笑笑自回了座位。

在刚坐下来的时候,厉凤竹一手摸摸当日的报纸,一手抽了几格桌屉,很难想定要拿出什么事来装样子。

看看自家的报纸吧,昨日除了日租界的要闻而外,另一大篇幅登的是陈燕平正面评述贾尽忠在工商学院所做的演讲。这不免提醒了厉凤竹,答应纪冰之的事情不能总拖着不办。还有,居酒屋的主人远山亮总在马守华的案子留下隐隐绰绰的痕迹,但她却连这人的样子还未见着呢。

再翻一翻《津门日日新闻》,那个扎眼的定价就在她心里打了一连串的问号。日日新闻社靠了什么手段缩减成本,还在短时间内改变报道方向,并且成功地拓宽销路?以及在唐书白这个人身上,搜罗到的行动为什么总是与一些陈年旧事相关呢?譬如上个月他在查几年前特务暗杀马守华的计划,是怎样泄密的。再譬如他在家里常看的文件,竟然有着十多年的历史。

还有一个眼前正发生的新问题,东兴楼背后的秘密不应该放任不管。

重重问题带来的是重重压力,厉凤竹脸上的血色一点一点地在消失。尤其一想到自己做的事很有些剑走偏锋,后背就一层又一层地冒起冷汗来。

为了更好地利用金谷范三的文章,去挑起约翰逊对东洋特务的仇视,她在翻译时可没少搞小动作。首先一件就是把“有关操控津门中国记者的意见”这个标题里的“中国”二字去掉了,又把文中所述邀请津门时报社中文部记者吃饭的内容,也做了同样的改动。所以,实际上东洋在占领津门新闻界这一计划上,始终是针对中国人在施展计谋的。还有很重要的问题是,厉凤竹把文章里东洋对华策略的大段文字都按下未提。篇幅一变,整个立意也会跟着改变的。最终,经她的手转到约翰逊那边的讯息,着重突出了东洋对英美的敌视,与原意其实有着一定的出入。

为了蒙蔽约翰逊,厉凤竹可谓是煞费苦心的。

然而,谎言能维持多久,这个未知数就如悬在头顶的一颗炸弹,正压迫着她不堪一击的神经。

“密斯厉,再会。”吕乃文办完了事,一面告辞,一面由桌上捡起礼帽带上。

“好……”厉凤竹下意识先点了点头,待她站起来身来相送时,却连忙改口阻止,“哦不!吕先生,请站一站!”

吕乃文因就站定,微笑问道:“有什么指教吗?”

厉凤竹抿了抿嘴,手背贴了一下发烫的脸颊,说道:“吕先生说笑,我怎样敢当呢?那个……您对日本的财政了解吗?”

吕乃文抬起手来晃着,要说不说地只管笑着,过了片刻才道:“这个问题……范围可广了。怎么,密斯厉最近在琢磨经济新闻?”

厉凤竹把脑袋往下低着,眼望了鞋面,心里正为着没有好借口而发愁。她吞吞吐吐地把一个“我”字了重复了五六遍之久,方才支支吾吾说下去道:“我昨晚在档案室里翻社内刊物,学习到张季老曾谈到身为记者,应如何把握有关东洋的新闻报道。他说,当今中国绝不缺乏仇日者,也有亲日乃至媚日者,独独没有合格的知日者。我深以为然,所以准备在东洋的政经史各方面,都涉猎一些知识。”

吕乃文耸了耸肩膀,笑着解释道:“是这样的,你提的问题就好比我跑去问主编,对咱们社的财务状况了解多少。主编必定会反问我,你指的哪方面呢,动产、不动产、开销、预算这些不都涵盖在里头嘛。”

当他说出“预算”一词时,恰中了靶心。厉凤竹的眉心立即舒展开来,顺势往下问道:“那么……东洋机关一般会在每年的什么时候,来讨论次年的财政开支呢?”

吕乃文含笑听罢,脱口便答:“对于庞大的国家财政来说宜早不宜迟,当年的第一季度就要开始做次年的全年计划,一般来说到了第一季度末,也就是三月份下旬就该有所决断了。”

厉凤竹闻言,不住地道谢并表示受益匪浅,一直将他送到路边,方才回到办公桌前。

约翰逊对于东洋方面在收买记者方面的开支表现出极大的兴趣,厉凤竹打算投其所好,着也算是为应对谎言迟早被拆穿,而先布下的一招新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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晌午时分,厉凤竹比约翰逊所定下的时间提前了一个多钟头到达公寓。之所以预留这么长的时间,完全是考虑到约翰逊派来的专家一定首先是个特工,其次才是通信高手。面对这样的人,必得做好充足的防备。

转开门锁,先只隙出一道缝,由此向内厉凤竹只窥到一种幽暗的色调,以及陈设家具的一点模糊的轮廓罢了。近一个月来,她的安全感几乎都来自于这种灰蒙蒙不见天日的隐蔽环境。

侧掩着身子闪入屋内,刚把门反锁上,抬手去墙上摸到电灯的开关。钨丝“吧嗒”一声响,周遭都亮了起来。厉凤竹整个人完全僵直了,唯有眼珠子将将能动,她不可置信地盯住自己搭在开关上的手指,一对瞳仁惊恐地放大。四围根本听不到一丝一毫的动静,却有一道来历不明的黑影压迫着不断朝她逼近。

“你果真以为自己绝顶聪明吗?!”

随着一声喝问同时落地的,还有一把锃亮的钥匙,一望便知是新制成的。

对于摆在眼跟前的事实,厉凤竹实在是认为太难以置信了,瞠目结舌地只管弯下腰去捡起钥匙来与自己手里的那把做比对。

她还未回过神,那人却已嗤笑连连,道:“书房里的稿纸少了两张,钢笔里的墨水也少了半管。只过了一个晚上的时间,绝不会是自然蒸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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