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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蒙蒙亮，号子里才渐渐平息下来。

柳书被这满屋的呼噜声吵得一直都没合上眼。

此时也不打算睡了，估计没过多久就要起床了。

刚这样想着，就听见起床号声响了起来，号子里的犯人又迎来了新的一天。

柳书坐起身来，观察着一众犯人的行为。

起床号一响，下铺所有人都像弹簧一样的坐了起来，起床穿衣也就不到一分钟，然后开始叠被子。

上铺的人倒是没那么积极，坐在床上打着哈切伸着懒腰，慢悠悠的拿着衣服套在身上，尽显慵懒姿态。

个别几个还在床上躺着，也就翻了个身。

赖床没有立即起来的打算，说得就是胡老三跟曹远。

还有黄锐，他好像睡得很死，起床号都没把他吵醒。

底下的人开始刷牙洗脸，杯子牙刷是各自保管的，但牙膏这种东西不能私有，只能一个接一个的排队挤牙膏。

总共两个水龙头，长度差不多一米左右的水台，十几个人挤在那里刷牙洗脸。

在床上赖了几分钟之后，胡老三他们起床了。

柳书拍了拍黄锐，把他叫醒之后便开始排队等着刷牙洗脸。

胡老三看到这一幕，对柳书喊道：“不用排队挤的，急个什么，等他们洗完在洗也不迟，时间充裕的很。”

时间充裕的话为什么他们还挤来挤去的？

不过既然人家都这么说了，能不挤的话柳书当然不会找罪受。

等大家挤着弄完了，胡老三才慢慢悠悠的下床开始洗漱。

整个刷牙洗脸的过程差不多有半小时，确实可以看一部小而短的微电影。

但这半小时平摊下来，一个人也就一两分钟的时间。

胡老三所说的时间充裕应该只是对他那一帮人而言。

大概六点多的时候有人送来了早饭，就俩馒头配咸菜，一碗玉米糊糊。

就这还有不少人脸上露出了意外惊喜的神情。

那馒头酸的要命，柳书咬两口就扔那不吃了，只就着咸菜把那碗玉米糊糊喝了。

见柳书把馒头放在旁边，问了不吃之后，曹远和小东北都抢着想要过去吃。

光喝一碗玉米糊糊，肚子里又没油水又吃不饱。

可这馒头自己实在是吃不下去，想着不要浪费粮食，柳书便把馒头分给了他们。

吃完早饭，就要开始整理内务卫生。

当然，基本上都是睡在下铺的那些灾脉子干活，洗厕所拖地板，上铺的顺脉子就看着指挥就行。

搞完之后在号子里自由活动一会儿就要开始开始坐板了，双腿盘坐在床上，就跟打坐似的，但时间长了，胸椎、腰椎受不了的！

一直到十点的时候坐板才结束，这中间柳书打了好几次瞌睡。

没办法，号子里就属坐板的时候最安静。

缓缓活动着双腿，柳书询问着胡老三：“什么时候吃午饭？”

早上就喝了一碗玉米糊糊，不顶饿，肚子已经咕咕叫了。

现在的柳书是又饿又困的，难受的要死。

“十一点才开饭呢，待会儿还有一个小时的放风时间……”

话音刚落，通往风场的铁门就咔的一声开了。

这下子可以走出拥挤的囚室，走到这个相对宽广的笼子里，看看天透透气，真正的自由活动一下了！

柳书张开双臂，仰着头贪婪的呼吸着新鲜空气。

放风场就像笼子一样，全是铁丝网，从这里可以看到外面一处正在建设的高楼，还有正在运作的塔吊。

这时候，柳书又特别想外面的世界了，伤感……

此后呆在看守所的每一天，柳书都在盼着这个时间点，因为只有这个时候的自由好像多了那么一点点。

没失去过自由的人永远体会不到这一点点可怜的自由有多么珍贵。

就在柳书缅怀暂时逝去的自由的时候，黄锐坐了过来，碰了碰肩膀，仰头示意柳书朝另一边看去。

“什么啊？”

柳书转头，只见一群以东北帮为首的大男人围在一起，“这是在玩躲猫猫？”

“是也不是。”

“这有什么说法吗？”

“这是看守所的一种惩罚方式，用一块布蒙住受惩罚人的眼睛，他必须在看不见的情况下，在风场里抓住一个人才算结束。”

“这算惩罚？不就是躲猫猫吗？”

黄锐摇了摇头，“你觉得他能抓到人吗？”

“当然可以。”

柳书回答的非常肯定，就这么点地方，空间又不大，怎么可能抓不到人。

这个时候，被蒙住眼睛的那人已经将一个人逼到死角，躲无可躲，马上就能抓住了。

“你看，这不就……”

可是接下来发生一幕，让柳书直接呆住了。

只见角落那人干脆利落的踢出一脚，把蒙住眼睛的那人踢开，跑了出来，就这么化解了被抓的风险。

那一脚好像就是一个开端，随后不断的有人在他看不见的情况下用鞋底子抽他，当他好不容易快要抓住一个躲无可躲的人的时候，那个人就会一脚把他踢开。

柳书算是明白为什么这个躲猫猫是个惩罚方式了。

黄锐呵呵冷笑着。

“以前有看过一条新闻，说是在某看守所里，有个犯人玩躲猫猫玩死了，网上的网友各种猜测，但都不相信真的是玩躲猫猫这种小孩子游戏玩死的。”

“我当时也不太信，不过现在……呵呵。”

听到这话，柳书蹭的一下站了起来，打算去制止他们的行为，阻止他们这无端的玩闹。

“你要干什么？”黄锐一把拉住柳书。

“你也说了，可能会出人命的，人命啊！怎么能不管！”

“先坐下、坐下，我们自己都顾不上管他们干嘛？”

“就算我们有陈所的关系，他胡老三不也有吗？”

黄锐强拉着柳书坐下，看着还在打闹的那一群人说道：“被蒙住眼睛的那人外号叫眼镜猴，二十五岁左右，原名叫什么我没问。”

“这个外号是小东北把他眼睛揍青了之后取的，他是因为交通肇事罪进来的。”

“我和他聊过，农村人，有点内向，没读过什么书，早早的步入社会，帮人家拉货挣钱。”

“他那几乎不能叫犯罪，毕竟两车相撞，双方都有责任；但猫头鹰的责任大一点，因为他开的是拉货的大卡车，而对方只是一辆普通轿车，而且人还死了。”

“所以他必须进看守所进行羁押，直到和对方家属达成赔偿协议，然后走完简易的法律程序才可以回家。”

柳书可以想象，把一个有点内向，又老实巴交的农村孩子突然弄到一坏人堆里是个什么下场。

东北帮那些人欺负他，柳书可以理解。

坏人嘛，职业就是欺负好人的。

其他像他一样受欺压的犯人也跟着取笑他、孤立他、戏耍他，这种柳书也能明白。

这叫“欺凌现象”，就是在一个集体里（大多是学校），会有几个坏的拔尖的家伙欺负一个相对老实的人，而其他人为了保护自己不成为那个被欺辱的对象，会一起欺负他孤立他，直到离开那个集体。

虽然能明白这只是一种自我保护，但是柳书依然不能完全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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