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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建目前可是个折腾人的地儿，保宁伯可要想好了。”

郭之奇其实不在乎平南军能不能打赢清军收复福建，他关心的重点是，若是平南军转向了福建，远在缅甸的皇帝陛下怎么办？

若是平南军被绕进了福建与延平王、与清军的泥潭里，目前大好局面岂不是败坏一空了。

李柘不置可否，端起茶碗喝了一口，笑道：

“郭大人，延平王爵位在我等之上，水师强盛，良将众多，在江南颇有威望，此时与我相见，我是没那个经验，能占到便宜。还望老大人多多费心了。我们在这里私下聊，也是为了以防万一。若是延平王邀请平南军参与收复福建之战，平南军该如何？打，至少需要两个镇，钱粮、人员从哪里来？若是福建、浙江来了援兵、郑军抵挡不住，再次溃败，怎么办？若是侥幸打赢，防线怎么守？地盘怎么分？都是问题。”

郭之奇闻声叹了口气，想起在广西和清军对峙的王兴、想到广东刚刚恢复不久的民生、商贸，想到平南军几乎无月不在接战状态，想到四周压过来的清军大势，声音有些低沉：

“福建方向，保持现状最好。海贸上若能分一杯羹，支持些钱粮，力争延平王呆在福建，继续窥视江南，最好。若是走了台湾，平南军成为唯一的眼中钉，形势不妙、不妙。”

“怕就怕延平王要么还是心灰意冷，走了台湾，要么信心爆棚，逼我等打头阵，我才一个保宁伯，还没延平王麾下重将爵位高呢。人穷，气短啊！”

郭之奇眼睛一亮，忙不迭接话：

“所以，接回陛下，才是王道啊。有了陛下圣旨，两广大捷本该升赏，加上救驾之功，老夫就算保举一个郡王，也无可厚非。保宁伯值得。”

李柘笑眯眯，左手掌摸了摸右手背，有些痒痒：

“听闻巩昌王被陛下亲笔诏书劝回，平南军力有不足，短期内怕是难以成行。不过，此前，我已遣人去阿瓦寻找陛下，报捷求封，若是有了详细消息，再从长计议不迟。”

“当真？”

“自然是真的。兵法上说，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若是情况不明，郭大人也知道，不能冒进的。至于陛下愿不愿意脱离缅甸，那就看陛下的意思了。我等作为臣下，难不成还要胁迫陛下不成？”

郭之奇心头大喜，有了第一步就会有第二步，不急，不急：

“那就等信使回返，再做打算。”

“那延平王处……”

“延平王在南澳岛有驻军，往往会在潮州打粮。如今潮州在平南军手中，若是继续打粮，怕是会伤和气。不如以粮草换海船，贸易互通有无，商定海贸范围，比较可信。延平王要打，平南军兵力不足，推脱即可，即使延平王要走，清军也不会视而不见，届时会打一场。平南军有的是时间准备。”

李柘点点头，问向李勋：

“你觉得呢？”

李勋并无异议。

王三国倒是说了一句：

“如今我军在福建只有一镇，却占了两府之地，若是有人来投？”

“依肇庆府故事。新兵镇我会派人过来，你做好本职即可。”

“是，大帅。”

三日后，是个风平浪静的日子。

李柘在郭之奇、李勋、王三国陪同下，进了中左所（厦门）城关。

如林的桅杆，精悍的铁林卫，无不显露出郑军的实力犹存。

进了延平王所在的临时王府，那才叫一个震撼。

文臣武将各占一边，将硕大的大殿，挤的满满当当。

李柘带着三人走入，仿佛是孤羊进了狼群，作为迎接使者的陈永华行礼过罢，回到文臣列中，李柘这才看清了延平王郑成功。

郑成功高坐在帅案后，长相英俊，按后世的话来说，就是标准的中年帅哥，一身华丽的蟒袍，更是增添了几分威势，不待李柘行礼，就站起身，走到李柘身边，一把抓住李柘的胳膊，向四周朗声说道：

“这就是大明的英才名将，保宁伯、平南将军李柘，李辅明，如今的两广之主，无冕之王。”

李柘听闻吓出一身冷汗，礼下于人，必有所求，何况是延平王这样、比他大几级的王爵，如此捧杀，弄不好会死人的。

再说，无冕之王、两广之主这样的话，也是能在这个场合当众说的？

李柘不好挣脱，只好看向郭之奇。

郭之奇脸都黑了，没想到郑成功会来这么一手，不顾老迈，上前一把抓住郑成功拉着李柘胳膊的手，厉声说道：

“延平王此言差矣，我等只是受陛下所托，竭尽全力报效而已。两广之主、无冕之王，可不能乱讲话。难不成延平王自视为福建之主，已经心无大明了吗？”

文臣列里，陈永华出班，喊了一句：

“大胆，居然敢对殿下不敬！我等攻入长江，力图收复南京，如何不是对大明忠心耿耿？休要胡言！”

郭之奇一点都不惧：

“那延平王此言何意？殿下要谈，我家军帅千里亲至，敬的就是殿下的胆气，却不料当面遭此不当之言，莫非就是故意消遣我等？”

李柘趁机挣脱开来，抱拳行了一礼：

“平南军军帅府李柘，见过殿下。”

李勋和王三国本来要帮腔，被李柘背后的示意拦住，不情不愿，行了一礼：

“平南军军帅府总兵李勋（王三国），见过殿下。”

郑成功只是想试探一下李柘的态度，来个下马威，方便后续的会谈，却不想郭之奇先炸了，当面就怼了回来，闹了个没趣，当下面子也挂不太住，挥手劝退了陈永华，回头示意李柘等四人入座，自己回到了王座上。

李柘还是有些不舒服，任谁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偶像，都会有所期待的吧，被偶像当头来个下马威，肯定是有极大的落差感。

他不清楚郑成功是对平南军进入福建不满，还是想试探他的私心，还是单纯口误一下，还是就像此前军议说的那样，别有所图。

李柘不相信是口误，经历这么多风浪的延平王，任何一句话都有深意，只是内里含义究竟如何，李柘毕竟经验缺乏，想不太明白。

直到坐在座位上，郭之奇凑上来耳语：

“若是不能推脱，就说要看陛下的意思。”

李柘点点头，明白了郭之奇的意思，不管延平王如何出招，都有郭之奇打前锋接着，若是径直逼问到了李柘，不合平南军战略的事情，不能答应，若是被逼到角落，就说要请示陛下，以示忠心。

延平王和麾下文臣武将都不是傻的，自然明白这个道理。

李柘坐在那里，听着延平王亲自介绍文武官员：宁靖王朱术桂、鲁王世子朱桓、泸溪王、巴东王；原兵部尚书唐显悦、兵部侍郎王忠孝、浙江巡抚卢若腾、吏科给事中辜朝荐、右副都御史沈佺期、陈永华；协理五军戎政杨朝栋、忠勇侯陈霸、建威伯马信、周全斌、萧拱宸、陈蟒、黄昭、林明、张志、朱尧、罗蕴章、陈泽、杨祥、薛进思、陈瑞、戴捷、黄昌、刘国轩、洪暄、陈广、林福、张在、何祐、吴豪、蔡鸣雷、杨英、谢贤、李胤、李袭等五十余人。

李柘心里有些垂涎：

“若是分我一半，该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