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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天色正好，金黄色的阳光如同融化的蜡烛，透过玻璃窗，均匀的洒在莱恩和科鲁伊斯的脸上。

小小的咖啡馆里，吧台上老板娘和那只肥猫睡的正酣。

此起彼伏的轻轻呼噜声在这小小空间中此起彼伏，一高一低的声音，相互映衬。

窗外则是三三两两的人，谈笑漫步。

一切的氛围都显得是那么悠闲。

然而，莱恩脸上却只剩肃穆。

伴随着科鲁伊斯富有节奏的声音，教会和超凡者之间那段残酷的历史在脑海中开始演绎。

荣耀背后往往都是肮脏和血腥。

或许有人会将之美名为，鲜花总是成长于泥土中。

然而莱恩并不这么觉得。

光就是光，暗就是暗。

需要以一时黑暗为代价的光明必然不是真正的光明。

科鲁伊斯当然不知道莱恩心中所想，标志性的温醇嗓音在狭窄空间中响起：

“对于那些不被光明教会所接纳的超凡者来说，其他教会关于记载超凡秘密典籍的发现，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毕竟……光明教会没有掌握的超凡途径，不代表在其他教会同样不曾拥有。”

“很快……其他教会典籍中的途径名称开始流传了出来，而这些途径大多数正是光明教会之前所判决的异端所拥有的的。”

“所以……没有多少犹豫，他们就加入了那些刚刚掌握超凡秘密的教会。”

“甚至……他们远比那些第一批加入光明教会的人更加积极。对于他们来说，这不仅是获得新力量的好机会，更是报仇雪恨的好机会。”

“而因为这些人的加入，在那之后……宗教战争开始升级了，不仅是范围的扩大化，还是烈度的升级，都开始变得前所未有。”

“讽刺的是，就在这段残酷的战争中，各教教史中却又疯狂的涌现出一名又一名新的圣徒。”

“而这些新圣徒，自然就是那些新加入教会的强大超凡者。为了笼络他们，教会除了给他们倾斜更多的资源，还给予了圣徒这一教中仅次于教皇的至高的荣誉。”

“圣徒的称谓，此刻不再是至高无上的荣誉，而是可以随处派发的廉价奖章。”

“而那些信‘圣徒’前一刻还是异端，下一刻变成了神最虔诚的信徒。”

“战争的新变化让光明教会慌了。”

“虽然，此时他们仍然因为先发优势，依然拥有着最多的超凡者，在战争中依然处于优势，但是胜利的天平却还是肉眼可见的倾斜。”

“对于发动战争前雄心壮志的光明教会来说，这无疑是不可接受的。”

因为期望越大，失望越大。

此刻的光明教会就像红了眼的赌徒一般，哪怕此刻他们并没有输，

但对于投入太多筹码的他们来说，没有大胜就等于大输。

而接下来，陷入疯狂的他们必然会投入大量的筹码。

听得科鲁伊斯的叙述，莱恩暗暗想道。

而后面，科鲁伊斯也回应了他的猜想。

“面对这一艰难时刻，光明教会当然不愿意坐以待毙。”

“而恰巧在此时，他们有了新的发现。”

“那就是……觉醒者。”

“光明教会作为超凡者时代的先行者，在关于超凡者的研究中当然要比其他教会走的更远。”

“还是那位安杰洛一世，他在典籍中又有了新的发现。”

“他在教中神话里发现了一种特殊的存在，那就是选民，一个似乎一诞生就得神宠爱的族群，他们天生拥有种种威能。”

“安杰洛一世几乎是立刻就将这些选民和超凡者联系在了一起。而在继续研究的过程中，他发现就在选民中还有一些特殊的存在。”

“这些人被称为苦修者。在神话记载里，这些人同样是选民，但他们并非是一开始就展现自己的神异。”

“他们是在日夜不缀的苦修中，慢慢展露出自己的不凡。”

“如果是一般人看到这段，大概只是将这当做教会对虔诚信徒的鼓励，不会多想。”

“而安杰洛一世作为光明教会历史上排的上号的伟大教皇当然不是一般人。”

“他没有直接相信，这些苦修者之所以之前没有展示神异只是因为良好的美德，没能在世人面前展示。他直接怀疑这些苦修者的选民身份是后天获取的。”

“他以此为线索继续探寻，最终发现了觉醒者的秘密。”

“这一发现，几乎让当时所有的光明教会欣喜若狂。”

“因为，这意味着超凡者并非只能先天造就，通过后天的一些手段，他们同样能够创造新的超凡者。”

“于是，大量真正虔诚的信徒投入进了轰轰烈烈的制造觉醒者大军中。”

“在最开始，他们的试验确实在一定程度上是成功的。光明教会一度以为结局已经提前来临。”

“可在迎来最初的喜悦之后，他们看到的则是一个个失控后变成怪物或者一团碎肉的景象。”

“这时，他们才意识到，最初的顺利并不能说明这个计划的正确性。”

“而在计划的开始，之所以那么顺利，很大程度上是因为第一批试验者往往是对教会最虔诚的一批人。他们往往拥有远超常人的意志力和定力，这无疑大大增加了他们觉醒的成功率。”

“但是……”

“并不是所有的信徒都拥有那么虔诚的信念。这中间不可避免的混杂一些投机取巧的人，甚至很多是教会某些长老安插的自己人。”

“他们之所以这么做，原因很简单。既然最初的那些‘试验品’已经证明了觉醒是可行。那么成为觉醒者、获得教会资源倾斜这样的好事当然不能留给外人，应该由他们的自己人来获取这些荣耀。”

“于是，大批本没有资格参加计划的人，进行了觉醒。”

“最后的结果则是……大量的失控。”

“这件事情在当时的影响非常大。”

“甚至一定程度上动摇了当时如日中天的安杰洛一世的地位。”

“毕竟……当时陷入失控的人里，甚至不少人的长辈就是安杰洛一世背后的铁杆支持者。”

“更重要的是，这件事彻底宣告了光明教会制造超凡者大军的失败。”

“随后，这件事也开始传到教会圈子里去了。这些教会在幸灾乐祸的同时，也开始陷入了同样的苦恼。”

“毕竟……没有任何人能够拒绝制造一支超凡者大军的诱惑。”

“对于教会来说，他们掌握了超凡世界的最大秘密，拥有最全面的超凡途径进阶方式。”

“可他们却会始终耿耿于怀，自己从来未能真正拥有批量制造超凡者的能力。”

“于是，哪怕有光明教会的前车之鉴，研究如何批量制造超凡者大军成了当时几乎所有教会共同钻研的课题。”

“而他们之所以对制造超凡者大军如此兴致勃勃，前仆后继，原因也很简单。”

“那时，科技浪潮还未来临。对于当时的世界来说，超凡力量便是最能影响世界局势的未知力量。”

“而超凡者大军，更是将这种力量发挥到极致的唯一之路。当时教会圈已经达成共识，如果哪个教会能够掌握这种批量制造超凡者的能力，它将会是超凡世界的王，彻底占据这个领域的高地。”

“可惜，理想总会在现实面前，表现得多么不切实际。”

“纵使当时的各个教会几乎聚集了世上所有最聪明的人，他们的尝试最后都无一例外的宣告失败。”

“而在最后……”

“还是有人，在这一连串大范围失败中寻找到了突破口。”

“这个人……依旧是那位安杰洛一世。”

“而他寻找突破口的方式非常独特。”

“他是真正的从失败中寻找到了机会。就在所有人因为觉醒中大量的失控现象而对这个路径失望时，他敏锐的注意到被所有人视作试验残次品的异魔。”

“面对这些一看就已不再是纯粹人类的异魔，几乎所有人第一反应都是远离他们，这些人中甚至包括这些异魔的家人。”

“只有安杰洛一世，选择用包容平和的眼光看待他们。于是，安杰洛一世也成了第一个系统性研究异魔的人。”

“在这些观察中，安杰洛发现了一件事情。尽管这些异魔的最终命运往往都是解体失控，但这件事并非没有完全操纵空间。”

“其实失控就像死亡一样，既然都不可避免，那何不换个思路，不去思索如何让这个结果消亡，而是去推迟这个结果发生的时间？”

“安杰洛顺着这个思路开始研究，最终还真让他找到了延迟失控发生的方法。”

“而就是这个发现，最终改变了异魔的命运，也改变了安杰洛一世的命运。”

“关于安杰洛一世的出身，有种种说法，但无一例外，安杰洛一世没有这个后台。”

“所以哪怕他成为了教皇，在日常中，也面临了教中种种桎梏。而批量制造超凡者计划的失败，变成了他的敌人攻击他的最好突破口。”

“在当时，由于计划涉及了多名教会元老的亲属，教中高层普遍开始产生了对安杰洛一世的抵触情绪。可以说，安杰洛当时的处境是岌岌可危。”

“而在某次内部会议中，他的敌人对他发动前所未有的攻击。”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安杰洛一世的神话要破灭的时候，他提出了一个新的猜想。”

“那就是……既然批量制造超凡者的难度太大，可如果是批量制造异魔呢?”

“一个人如果想要成为超凡者，只有两条途径可选，要么是升华，要么是通过超凡物件觉醒。前者至少得是千里挑一的天才，后者则需要种种千奇百怪的神秘物件作为觉醒器物，对于觉醒者的要求虽然比升华者稍低，但也无不是意志力远超常人的存在，否则他们在觉醒的路上就已经陷入疯狂。”

“无论是哪种，都意味着不可复制。”

“可换个思路，不去批量制造超凡者，而是去制造异魔呢？”

“异魔想污染出新的异魔，可能需要种种代价。但是使用神秘物品，甚至封印物来进行污染，则不需要太过担心。”

“而……对于教廷来说，它们掌握了这个世界绝大多数的超凡遗产，它们最不缺的就是封印物。”

“甚至……过去制造异魔最大的隐患，也就是不定时失控的风险，这一难题也在一定程度上，被安杰洛一世成功攻破。”

“至于那些接受污染的人选则更好获取……”

“比如……”

“异端。”

听到这一秘辛，莱恩略一细想，倒吸一口凉气。

科鲁伊斯这句话背后隐含的信息太多了！

注意到莱恩脸上的失态，科鲁伊斯笑了笑，直接说出了莱恩心里的判断：

“莱恩警官，不妨让我猜猜看，就在刚才，你听到我说了这些，想到些什么。”

“你是不是在想教会选择用已经审判确定的异端作为异魔的材料，背后是不是有些更深的意图？”

莱恩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

科鲁伊斯脸上笑容更甚，用揶揄的语气继续说：

“不得不说，这是一个天才的想法。”

“异端最后成了异魔，不就成了他们罪名的最好证据么？”

“异端说白了，就是教会不喜欢的人。”

“如果只是将这些人简单盖以异端这个定义，那么迟早还会有翻案的一天。这时，当初那些审判这些异端的人又该如何自处呢。”

“可一旦将他们变成异魔，这个可能就不复存在了。”

“因为一旦有人质疑，试图翻案，教会完全可以说，看到了吧，这些人就是魔鬼。”

“而他们绝不会告诉其他人，这些异魔是怎么产生的。”

“当然，大部分情况是，在这些异端成为异魔之后，他们会对外宣称此人已死。反正，这件事也无法证伪。”

“这个计划最精彩的地方在于，本来最应对此反抗的那些‘异端’偏偏又根本无法拒绝。”

“因为，这些‘异端’在收到成为异魔的邀请之前，早已受够了折磨。这对于他们来说，是一个获得自由的机会。”

“甚至，是一个扭转命运的机会。因为他们将获得超凡力量，哪怕代价是之后的日子得隐藏身份为教会卖命，但毕竟命运还是改变了。”

“而且，在之后，他们不用再担心连累家人。”

“于是，就这样，在双方的心照不宣之下，异魔家族的前身异魔军团诞生了。”

科鲁伊斯的叙述，让莱恩倒吸一口凉气。

整个计划环环相扣，完全算计了所有人的反应。

最初提出这个计划的安杰洛一世确实是个不折不扣的天才。

“所以……现在异魔军团还存在么？”

思考了稍许，莱恩还是提出了这个问题。

“存在，但已经很少了。”科鲁伊斯笑道。

随后，科鲁伊斯便揭露了原因。

“在最初一段时间里，异魔军团确实发挥了不少作用。数量庞大且具有超凡力量，让他们在战场上所向披靡。”

“但不久之后……”

“问题还是出现了，主要出在一些高级异魔身上。”

“这些高级异魔在拥有强大无匹力量的同时，作为代价，他们的思维也极为扭曲。”

“在这种思维的影响下，他们无法适应追求纪律的军队生涯，于是他们开始不断离开。”

“而那些低级的异魔最终往往都死于失控。而就在这些高级异魔离开之后，教会开始发现，相较扶植异魔组成军团外，其实他们有更好的选择。”

“这个发现源于一个观察。”

“虽然确立了创建异魔军团这一计划，但教会对于异魔还是警惕的。”

“毕竟……这些异魔随时可能失控，更重要的是他们担心自己批量制造异魔的事情流传出去，这是不利于他们声名的。”

“于是他们惊奇的发现，这些强大的异魔脱离军队之后，都无一离开的开始创建自己的家族。”

“他们忽然发现，扶持这些异魔家族，可能相比制造组织异魔家族，对他们来说，会是更好的选择。”

“一方面，因为这些异魔家族出于维持理智的需求，无法完全脱离教会的制擎，教会能够继续维系对这些异魔的掌控。”

“另一方面，异魔家族的独立能够让教会洗脱与这些异魔的关系。”

“对于这件事，教会又怎么会拒绝呢？”

确实，这确实是一个无法拒绝的事情。

莱恩沉默不语。

“好了，莱恩警官，讲到这里，所有你作为涉案人员该知道的信息，我都已经和你说了。”

“下面，就是讯问环节了。你准备好了么？”

科鲁伊斯的笑容带着点戏谑。

莱恩没有说话，低头轻泯了口咖啡，然后抬起头，目光熠熠：

“我随时可以接受问询，但在这之前，我有一个疑惑，希望你能解答。”

科鲁伊斯听到莱恩这话，起了兴趣，饶有趣味的望向莱恩，笑道：

“请问。”

“我想知道，在您提及异魔和教会的那段历史时，你还是持着作为逐日者队长的立场么？”

莱恩盯着科鲁伊斯，目光仿佛利剑一般，要将科鲁伊斯牢牢锁定。

科鲁伊斯嘴巴咧开，嘴角弧度几乎勾到最大，目光中多出了异常的兴奋：

“当然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