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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医院大楼时，已经下午四点多了。

阳光依旧犀利而刺眼，秦川手搭凉棚朝太阳望了一眼，很快便低下了头。

刚下飞机就做了场手术，而且自己都还不是在编医护人员，这样的桥段，够疯狂。

但他对自己今天的表现还算满意，而且他也承认有点私心，不单是为了救赵庆河，更是想给自己打响名号，现在看起来，效果确实不错。

坐回车上，蒋俊扔给他一支烟：“来一根吧，你小子以后可以朝着名医的方向发展了，好好干，等你发达了，可不许忘了兄弟！”

“名医吗，我从未想过……”秦川接过烟，握在手里不抽，又望着窗外不断倒退的街景，突然感到一丝疲倦，绷紧的神经此时终于松弛了下来。

蒋俊又说：“拿刀给人动手术，还真不是普通人能随便干得了的！秦川，咱们几个人里，就数你功课成绩最好，这不，学医读博，牛坏了……嗯，以前甜甜的功课也是没的说，和你一样厉害，我那时只能偷偷抄你们的作业！”

秦川下意识的拿起烟，放在鼻子下闻了闻，曾经无比熟悉的烟草味，但现在已经没有了吞云吐雾的欲望，便淡淡地回道：“怎么又聊到甜甜身上去了。”

“瞎聊聊呗，你女朋友卢菁又不在，”蒋俊把打火机递过去，见秦川拒绝了，又笑嘻嘻地说：“秦川，年头的时候你去了一次月琴是吧，韵姐都告诉我了。”

“嗯，是的，”对于自己的兄弟，秦川也没想着刻意隐瞒。

“你说实话，是不是想念甜甜了，所以才去月琴的？”蒋俊一语中的，他对秦川太了解了。

“甜甜已经是过去式了，那么多年都杳无音讯，我不会再想了，”秦川手枕着头，斜靠在座位上懒洋洋地说：“就是去那里走走，和过去做一次彻底的告别。”

“真的？”

“阿俊，我没必要骗你啊。”

“我猜也不会假，你今天都带回来了那么漂亮的一个女孩儿，这身段和脸蛋，不比甜甜差，说说吧，你们怎么认识的？”

秦川笑着回答：“我和卢菁遇到几个劫匪，被围在小巷子里，逼着我们交出钱，不得已之下，我们只能一起联手把对方打倒，但对方还要来报复，又纠集了二十多号人，带着铁棍和砍刀，一路追杀我们，最后我们好不容易抢了一辆摩托车，才拼死逃出来......”

“停停停，有点诚意好不好，你当我三岁小孩儿呢，”蒋俊不满地扭头，瞪了他一眼：“你是美国大片看多了吧？”

“我说的都是事实，你怎么就不信呢？”

“我信你个鬼！漏洞百出的故事，还拿来唬我！”

秦川笑的前仰后合，等笑够了，突然想给卢菁打个电话，约她出来吃顿饭，但又怕她不方便，只能先发了一条微信，问问她有没有到家。

而身旁的蒋俊还在絮叨着：“韵姐关照我，你去月琴的事情不要让蒙哥知道，蒙哥和咱们一块儿长大的，发生了当年那件事后，我也有段时间挺瞧不起他的，但韵姐又说了，要记得蒙哥以前对咱的好......”

“阿俊，不提这个了，即使没有那件事，甜甜也会和我分手，有的人并不是靠我一厢情愿就能挽留住的，所以，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现在你终于看透了，当年分手的时候，你可是寻死觅活的……喂，我就是说说而已，你不许跟我板脸啊……行行，我不提了我不提了。”

蒋俊摇头叹气，在等一个红灯时，他突然提议：“秦川，晚上咱们去喝酒吧？有好多话想和你说，我估计你都不需要倒什么时差，虹姨又不在家，再说你自己想想，咱俩有多久没在一起喝过酒了？”

“六年。”

“对啊，人生有他妈多少个六年啊！你在美国读书这几年，我和韵姐来看过你三次，每次都在你们食堂吃了同样味道的牛排，这股半熟不熟的腥味，我到现在想起来都忍不住要反胃......走走走，回家放好行李，我们找个酒吧，今晚不醉不归。”

秦川拗不过他，只能答应了。

虽然以前吵过闹过，但阿俊一直是他最好的朋友，从小到大都是。

自己和杨甜甜在一起后，第一个就告诉了阿俊，而和杨甜甜分手那晚，也是阿俊风尘仆仆地赶来，陪着安慰自己。

阿俊还是从前那个少年，没有一丝丝改变。

不，变了，他的头发已经长的扎起了小辫子，如果再长一点，就像卢菁的马尾辫了。

……

一路聊聊说说，车子驶向了南桥大学，在宝沙湖边绕了一个很大的弯后，拐进了旁边静谧的家属院。

这是学院在十年前分给秦川母亲罗虹的房子。

下了车，轻舒一口气，秦川打量着阔别多年的家属院。

这里似乎还是老样子，两排六层楼的房子，楼下的梧桐树隔了这许多年，依然粗壮挺拔。

两个四五岁的孩子在树下头碰头地挖着土，他们见到秦川，只是抬头看了看他，便继续专心致志地埋头玩耍。

这俩孩子，或许是学校里某个教职员工家的孩子，但秦川并不认识他们，他们出生的时候，自己应该已经在国外念书了。

上二楼，推开自己家的家门，迎面扑来的却是一种陌生感。

是的，确实是陌生感。

“秦川，还认得这里吧，”蒋俊打开客厅的窗户，同时回头，望着秦川有些痴呆的表情。

秦川在屋里来回走了几圈，这里摸摸那里碰碰，过了很久才说：“我读大学起搬来了家属院，但那时候，基本上是住校，只有过年放假才回来，接着又出国念书，所以住在这儿的时间并不算长。”

蒋俊说：“虹姨出国前，把钥匙给了韵姐，韵姐每个月都带我来这里，打扫整理一下房间。”

“谢谢你们了。”

“自己兄弟，说谢谢干嘛呢，”说着，蒋俊便把一串钥匙放在桌上：“从今天起，就该物归原主了！”

秦川收好钥匙，去卫生间洗了把脸，他望着镜中一脸湿漉漉的自己，不禁又想起了，在结婚之前的日子里，势必将独自一人生活在这陌生又空旷的屋里，他赶紧压住心里的些许惆怅，和蒋俊一起出了门。

又回到楼下，他才注意到，蒋俊开的是一辆宝马，便问道：“阿俊，你过得不错啊，都开上这车了？”

蒋俊拍拍车身：“哪有啊，这是韵姐开剩下的车，我从她那里低价买了过来，她也真是小气，居然还坑了我六万块。”

瞧蒋俊不太高兴的样子，秦川笑而不语，他其实能猜到唐嘉韵的想法，韵姐怕蒋俊乱花钱，贷款去买车，干脆把她开了没多久的车低价卖给蒋俊，而且秦川还能想到，这所谓的六万块，以后韵姐也会变着法儿还给蒋俊。

海棠街兄弟姐妹们的感情，早已超出了金钱的范畴，有的人离开再久也会回来，而也有人离开之后，从此再无音讯。

他望着渐渐西沉的太阳，一时失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