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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菁的突然出现，把司机结结实实吓了一大跳：“见鬼了，你是从哪里冒来的？”

她懒得回答，只是淡淡地问：“多少车钱？”

“事先谈好的，一百块，”司机伸出一根手指，又打量着面前这对年轻男女，嘀咕道：“你们是来拍恐怖片的么？那么渗人的下半夜，来这种地方。”

卢菁不屑地哼了一声，又指指司机嘴里叼着的烟：“你身上还有几包烟？”

“两包。”

“给你二百，烟也留下，”卢菁抽出两张钞票，塞给对方。

“行，都给你，”摸出两盒烟朝卢菁身上一扔，司机立即掉头就走，风里还隐约传来他的嘲讽：“两个神经病，居然半夜里来古轮寺，菩萨也要睡觉的啊......”

卢菁拆开一包烟，散给秦川一支，笑眯眯地问：“喂，秦川，我够意思吧？”

“卢菁，真谢谢你了，不然我真的要被司机揍一顿了，”用她的防风打火机点上烟，秦川猛抽一口，顿感一阵畅快淋漓，又四处看了看，指向右边的一片：“那里好像有个岗哨亭，现在外头风大，我们去亭子里避一避。”

“好，就去那儿。”

这是白天在附近巡逻的保安休息时用的亭子，只有三四平米大小，秦川一脚踹开门，和卢菁一起走进去，又赶紧把门关上。

“好了，终于有地方能避寒了，”他拖来两把椅子，示意卢菁坐下，又脱下厚羽绒服递给她：“这个你披着，这里估计都要零度左右了。”

“我不冷，才这点儿温度，我挺得住，”卢菁双手凑到嘴边，用力哈着气，连连跺脚。

她明明就是很冷，却还在逞强，秦川于心不忍地轻叹一声：“你真不该来这里陪我受罪，就算找不到旅舍，但二十四小时营业的茶馆餐馆还是有的。”

“来都来了，就别废话了，而且刚才打架的时候，你还救了我一命，我这人恩仇必报，绝不会把你丢下，”卢菁冲他笑笑，又伸出手：“你的二锅头呢，快给我喝点儿。”

“我包里还有一瓶没开过的，正好给你。”

“哎呀，太好了！”

卢菁拧开盖子，和他轻轻碰了碰酒瓶：“干！”

“干！”

寒冷的午夜，当灌下一口辛辣刺鼻的烈酒时，瞬间就沸腾出一股前所未有的畅快感，仿佛刚才经历过的一切意外和惊险，都敌不过这口烈酒入喉时的精彩与销魂。

“还是这个够劲儿，身上突然就热了，”卢菁嘴里喷着酒气，又拍拍旁边的凳子：“你也来坐吧，休息会儿。”

“好。”

秦川坐在她的身边。

外面寒风呼啸，隐约可以听见呜呜声，透过玻璃窗，能看到古轮寺门前广场上清澈明朗的月光。

卢菁用胳膊肘轻轻碰他：“哎，你这家伙为什么放假了也不回家？你给我的那些钱里面，不但有美元，怎么还有几张澳元？”

秦川平静地说：“趁着现在有机会就四处走走，等毕业后工作了，估计不会再有时间......那些澳元嘛，因为我前几天去澳洲看我妈妈了。”

“你挺会玩儿的，”卢菁若有所思，又转头上下瞅着他：“刚才那记勾拳打的挺不错，以前练过？”

“我虽然是学医的，课余时间也在拳击社练了几年，”接过卢菁递来的第二支烟，他点燃后吸了一口，说道：“你胆子也够大，如果我今晚不来，你一个人半夜在这里，不会害怕吗？”

喝下一口酒，卢菁淡定地回答：“做警察的不惧生死，有什么好怕的。”

“巾帼不让须眉，确实叫人佩服，但你以后烟酒尽量少碰，对身体没好处。”

“这我知道，就是有时候忍不住。”

“理解的，尤其是熬夜执行任务的时候，必须要靠烟来提神，其实我和你差不多，通宵看书写论文，要是没有烟，还真的撑不下去。”

两人会心的一笑，互相碰了碰酒瓶。

卢菁又问：“你为什么一定要来古轮寺？应该不是只为了玩吧？”

秦川慢慢收敛起笑容，声音也低沉了些许：“这次来月琴古城，原本是为了等人，但一直没等到，就变成了我吃饭时候说的送人……至于古轮寺，到天亮后你就知道了。”

卢菁想了想，问道：“是和那个叫甜甜的姑娘有关吧？”

“嗯，我给她发过邮件，想约她今天中午在古城见面，因为这里对我们来说，是个很有纪念意义的地方，但她没有回我邮件，更没出现过，所以等于是把她送走了……以后彻底不会再见面和联系的那种。”

“我猜是她把你给甩了。”

“算是吧。”

“什么叫算是吧？你的故事有点复杂，或许只有你自己明白，”卢菁听得一头雾水，最后只能说道：“你是个男人，眼光长远一点，大丈夫何患无妻？”

秦川苦笑：“我没那么想不开，她不来和我碰面，我早有心理准备，都分手好几年了，一直杳无音讯，我连最艰难的时候都熬过去了，还怕什么……”

卢菁不客气地打断了他：“别啰里八嗦的，就问你两个问题，第一，还爱她吗？”

“不会再爱了。”

“第二个问题，你对于未来有什么打算？”

“很简单，既然已经回不去了，那就斩断过往，守护现在，珍惜未来，等毕业后认真工作，再找个靠谱的对象，早点结婚生子，”秦川回答地很干脆，又带着情绪猛吸一大口烟：“过去的人和事，就好好留在回忆里，别他妈的来折腾我！”

卢菁狠狠捶了他一拳：“不错嘛，够果断，像个男人！”

“什么叫像男人，本来就是嘛……哎哟，你手劲儿还真大，”他呵呵笑着揉了揉右肩，又看看手表：“都快凌晨两点了，先睡会儿吧，等天亮后，我再办完最后一件事，就准备回学校去了。”

“回去后好好读书，别给中国人丢脸。”

“这还用你说！”

卢菁拧紧二锅头的瓶盖，把脑袋轻轻靠在秦川宽阔的肩头：“江湖儿女不拘小节，借你肩膀用一下，天亮后还给你。”

“没事，尽管拿去用好了。”

嘴角挂着边若有若无的弧度，她缓缓闭上了眼睛。

秦川却始终睡不着，他望着古轮寺门前广场上的水泥地，那里被月光照出了片片大小不一的斑驳，就像他和杨甜甜的过往，一直绵延到那看不见的远方，最终都变成了红尘俗世间被人逐渐遗忘的琐碎和尘埃。

像我这样傻的人还有多少，应该不多了吧……明明她早已远去，明明就是个代表着过去的名字，但每次无意间想起的时候，心情都会莫名一阵低落，尤其在一阵凉风吹来的时候，瞬间就把我带回数九寒冬……

往昔的美好记忆，就当做一场梦吧，那个温柔似水，说不了两句话就会脸红的女孩儿，无论此时你身在何处，都希望你一切安好，偶尔想起我的时候，可以带着笑……

他就这样木然地坐着一动不动，怕影响到依偎在他肩上的卢菁。

和过去作告别的夜晚，身边却靠着一个刚刚认识的女孩子，这真的是轮回么……

他独自沉思冥想了很久，伴着时间悄悄流逝，直到东方的天空开始泛白。

清晨六点多，他稍微动了动已经僵硬的脖子，卢菁就突然睁开了眼睛。

“睡得好吗？”他轻声问道。

“还不错，谢谢你的肩膀，”她站起来跺了跺脚，推门走出小亭子，用力伸个懒腰。

金色朝阳已经如约而至，映出了女孩儿修长曼妙的身姿。

在附近的卫生间洗漱后，秦川拿出干粮和水，分给卢菁：“抱歉，现在没有热的食物，委屈你将就一下吧。”

卢菁很爽朗地接过：“不委屈，我们执行任务追踪逃犯的时候，比眼下这情况要艰难多了……嘘，别吵，我电话响了。”

见到卢菁脸上挂着笑，秦川便猜到了，应该还是她调皮的妹妹打来的。

她接起电话，问道：“丫头，你那么早就起来了？”

“还不是因为想你呀，所以才睡不着，大姐你现在在哪里呢？”

“如你所愿，亡命天涯，准备跑路去缅甸。”

“真够刺激的呀，大姐带我一起吧，我们再偷渡去一次泰国，抓头大象回来玩玩，怎么样？”

“抓你的鬼呀，你还真信了？你告诉爸爸妈妈，我今天就回家。”

“你胆子可真大，不怕爸爸对你家法伺候吗？”

“呵，大不了再离家出走嘛。”

“大姐，你真是我吃饱饭时候的偶像！对了，是哪位英雄好汉借钱给你买机票的？”

“保密，回来再告诉你，我应该在下午或晚上回到紫田，你到时候开车来机场接我。”

“看我的心情啦。”

卢菁挂了电话后，叹着气自言自语：“真是吃不消这个小祖宗。”

“又是你妹妹吧？”秦川问。

她吃了一口饼干，点头说道：“嗯，这丫头刚上大学，又皮又坏，以后有机会的话，带你认识一下。”

“好，不过就怕有代沟。”

“这倒是，她肯定会叫你叔叔。”

“那你岂不是也矮我一辈了……”

秦川话到一半，马上迎来卢菁一记飞腿：“书呆子敢占我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