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召吃着没有味道的营养膏，一点一点品味着那种滑腻的，令人不适的口感。

说实话，简直就像是在吃屎一般。

虽然，召并没有吃过屎，但大概也都差不多像吧？

都是那种黏糊糊，又很滑腻的感觉。

都是那种，从某种循环系统中处理出来的物质。

召皱着眉吃完了这盒味道不好的营养膏。

“也许我该叫薪做一些加了调味料的营养膏出来。”

召并不是在抱怨的说着。

生物体可是需要必要的微量元素才能维持正常运作的，而营养膏中那些微量元素的存在方式，不太适合召正常吸收。

没办法，毕竟是实验室中需要精密维护的人工生命体，尽管在某些方面，召的确能够超越大部分的人类，但也并不意味着召能比人类更加适应外界多变的环境。

如果人类文明不是崩溃的那么早的话，让召可以适应大部分的环境，这大概就是那些科研工作者的下一个重要课题了。

只是现在的话，这个重要课题，就只能由召来独自解决了。

离开了实验室内那相对清洁，温和的环境，离开了实验室内，那为召精心设计后的食物。

果然还是有些不适应啊。

“有想过和安诞生一个后代吗？”

召咽下了最后一口营养膏，随后带着些许厌恶的，将这盒营养膏重新盖好。

和看了看装着营养膏的小盒子内壁上的些许残留，嘴角动了动。

“有，但那只是来自于基因之中的冲动与本能。”

抵抗起来并不困难，而且许多时候，这种冲动与本能，反而是构成人类求生因素的关键组成部分之一，所以外围基地中虽然有一些人对此稍有怨言，但终究还是没有在那些相关的基因之上动手脚。

这也是人之常情。

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那种过于违背人类习性的基因改造的，那种改造，也未必是一件好事。

不过现在的外围基地中，依旧没有了家庭这种基本的组成单位。

很讽刺的是，人类似乎真的看到了那些许，平等相处的苗头。

没有人觉得管理者会有多么高贵，多么重要，但也没有人会去做那些不应该做出的事情。

即便是那些看似做出了违背基地内规定的人类，也都是在某种角度上为了基地着想，而做出了那些违背规定的举动。

就很有趣。

召沉默了片刻，这样的人类，真的还能再重新变回那过往人类文明之中，那些人类的模样吗？

不，或者说，真的有那种，可以称之为退化的必要性吗？

也许没有吧。

这样的人类，似乎很容易的，就获得了走向更遥远星空的资格。

如果现在的世界，现在的宇宙中，那些遥远的星空还真的存在的话。

时间不等人啊。

“如果我们的基因匹配度合适的话，那么我和安大概率会选择在自身寿命将尽之时诞下一个后代，不过看起来，那还需要一些时间。”

和很清楚，他能维持巅峰状态的时间，大概还能持续个十年左右。

而安的话，她，她的状态已经很不妙了，但至少两三年之内，那具虚弱的身体还能为外围基地本就不怎么样的科研进度，稍稍的添上那么几笔属于安的痕迹。

所以安的时间很宝贵。

“这样啊。”

有些常识，还是要亲自了解一番比较好。

尽管各个摄像头传回的数据还算详尽，但是那也终究只能作为一种参考，而非全部的事实来看待。

这些人类的认知观念，已经快要超出了召的常识范围了。

召需要建立一套新的认知观念，来对这些新人类进行一种更加准确的判断。

而且，召也隐约的感受到了，那种人类的认知观念，所带来的局限性。

太过依赖于视觉，听觉，触觉所带来的感知所构成的认知观念，可是不足以驾驭那份庞大的知识的。

召还需要一种更加直接，更加能够清楚的描述这个世界，以及能够承受，处理更多信息量的认知观念，以及一份更加明确的，对于召自我的认知。

那将决定召以后的路，该往哪里走。

复兴人类什么的，的确是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但，那也不是非召不可。

召也并不觉得，把他的生命全部都浪费在复兴人类文明的这条路上，会是什么正确的选择，只要那几项关键的技术做出了突破，召完全可以一个人去探索那片不知道是否存在的遥远宇宙。

而不是再继续和这些不知道会不会再次出现那些劣根性的人类们继续勾心斗角下去了。

如果当初的人类文明能够将脚步迈得更远一些，那么崩溃的速度，至少不会那么快。

“你觉得，薪需要多长时间才能解决问题？”

召打了个哈欠，他还是感到了些许的精力不济。

生物体，终究还是很难像机械那样，在高负荷中保持着长期的稳定状态。

这具过于接近人类的身体，即便是在经过了些许改造之后，也还是有点难以承受那种程度的信息复原与处理工作，有那么好几次，召体内被他自己搭建出来的生物计算机都出现了些许的异样。

“十天之内吧，我也没有想到，基地内居然还存在着那些，从未来跨越时间而来的人。”

和不太相信那么多人都是跨越时间而来的。

但薪表面上，似乎就是这么判断的。

召点了点头，感觉有些困倦起来，长期处于高负载状态下的生物体，可是会老化的很快的。

尤其是像召这样，不但身体内的大部分细胞要承担着维持召生命体征的工作，同时还要作为召体内生物计算机的一部分，为召提供可供支配的大量计算力。

这种情况下，那些细胞不造反，才是很奇怪的事情吧？

召又打了个哈欠。

尽管透支些许生命力或许能够继续维持这种状态很长时间，就像外围基地中已经习惯了这般压榨自身生命力的每个人类一般，但召还没有那个必要。

时间，可必须要安排好才行。

“我要去休息一会，如果一会薪来寻求帮助的话，那么就告诉薪，把那个插件分发下去，然后推行那个计划。”

召又打了个哈欠，随后从座位上站起身，向着休息室的方向走去。

和看着似乎突然间变得极为疲倦的召，疑惑的点了点头，应下了这件差事。

休息室的门关上了。

和下意识的低头看了看沾染了些许异样色彩的衣袖，些许奇怪的，令人有些难过的气味从其上传来。

“太狼狈了，清理一下吧。”

和转身离开了管理者办公室，在对面的一个洗漱间中，简单的整理了一下他自身的状态。

温度适宜的蒸汽喷洒在和的身上，不多时，和就一身清爽的，回到了管理者办公室中。

先在这里守一会吧，万一那些家伙真的就那么想不开，狗急跳墙的话，至少，和在这里还能帮召挡上一挡。

只是，时空穿越吗？那的确还是有些不可思议。

和更愿意相信那是某些突破了思维钢印限制的野心家，所搞出的事端。

混乱，无序。

召知道，这里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混乱，无序，而是召还没有认知到其中的规律，将其归纳进自身的已知之中。

不知道就是不知道，即便能够做出再怎么贴近观测事实的推论，但那终究也只是没有经过事实验证的推论而已。

“我需要，更长的，可以长时间保持高负载的状态，不，或许，也许可以进一步的提高自身的思维运转速度和效率？”

神经元这种结构，终究还是有极限的。

电流信号的速度，也是有极限的。

也许是时候该尝试在这方面做出一些突破了。

只是，没有合适的参考样本呢。

对于召而言，他所认知到的，具有思考能力，或者说处理信息能力的生命体，也就只有那些人类，或者说，地球上的那些曾经的碳基生物而已。

也许那些疯狂的人工智能也算是其中之一，但召对于那些人工智能之所以走向疯狂的根本原因，有那么一点点的的忌惮，以及微不足道的恐惧。

人工智能的那种强化自身运算能力来获得进一步提升的方法，并不适合召。

黑暗中，召静静的休息着，或者说，将思维运转的速度压低到了一个，足以让这具脆弱的身体进行修补的程度。

“还是没有什么灵感。”

没有可供参考的案例，全靠穷举法一点一点尝试的话，那对于召而言有点困难。

许许多多急需解决的问题宛如乱麻一般的缠绕在了一起，召必须要解决这团乱麻，无论是以何种方式。

但也许可以试试那些，不过，目前还是先把自身的记忆整理好比较重要。

也许那些记忆可以告诉召，他到底要不要为了复兴人类文明，而付出那些对于召而言比较珍贵的代价。

实验室内的监控设施愈加严密起来。

那个苍老的，浑身笼罩在未知之中的人影站在培养舱前，静静的看着那个睁着一双死板的眼睛，毫无主观意志的人工生命体。

他对着人工生命体伸出了手，被未知笼罩的手掌轻轻的触及在了培养舱上。

人工生命体模仿着他的动作，一大一小的两张好不协调的手隔着厚重的舱壁，仿佛真的能够接触在一起。

第三千二百次的尝试也失败了，他需要的不是一个只会模仿人类的影子。

他需要的是一个，拥有主观意志，同时还能掌握那些庞大知识的，比人类更加强大的个体。

人工生命体可以脆弱，可以需要极高的维护成本，甚至于也可以除了掌握那些知识之外，连培养舱都无法离开。

哪怕只是一个宛如出生婴儿般懵懂的意识也可以。

他看着培养舱中的人工生命体，眼中满是复杂之色。

要处理掉吗？

就像过去的那些失败品一样。

也许那是个好主意，但，也许，他也该承认自己的失败了。

说不定是他老糊涂了吧，居然真的将这么多的精力投入到了这种看不到任何一丝成功可能性的项目之中。

“院长？”

苏雨站在他的身后，已经不再年轻的脸上，渐渐的爬上了越来越多的沧桑之色。

新生的一代素质依旧差上那么一丝至关重要的差距。

所以，苏雨也越来越忙了，甚至于，连头发都所剩无几了。

有的时候，苏雨还真的有点羡慕他，都这么大年纪了，还能保持着一头秀发。

“处理掉。”

他收回了手，回过神，眼中满是冷漠，与不容拒绝的意味。

苏雨看了看那个依旧存活着的人工生命体，随后看了看手中薄薄的平板终端。

“院长，也许，我们可以——”

他冷漠的看了看苏雨，苏雨眼中的犹豫，与不忍之色，令他越发感到无奈了。

资本，还真是一头腐蚀人心的怪物呢。

但比资本更加能够腐蚀人心的怪物，却也已经被资本放了出来了。

他知道，他失败了。

“随你便好。”

他离开了实验室。

人类愈发愚蠢了起来，他冷漠的看着这些宛如智障般的人类，就宛如那个人工生命体毫无主观意识的看着这个陌生而又熟悉的世界。

一切都是那么的不可理喻。

苏雨看了看培养舱中的人工生命体，她自然知道，那些人花了那么大代价去换取这个人工生命体的目的是什么。

不是为了研究，也不是为了玩，甚至也不是为了某些更加恶劣的目的。

苏雨自然也清楚，那些人只不过是想挥霍那些祖辈上的资本家们，一代代积攒下来的资本而已。

哦，对了，他们还能借此向那些被同样愚蠢的，叼着奶嘴的人类们，宣告一下他们的仁慈与善良。

那些原本给人类文明戴上了奶嘴的资本家们不知道有没有想到这一天？

他们的后代，居然也都不知不觉的，在短短几十年内也戴上了奶嘴？

呵呵呵，真是，讽刺啊。

更讽刺的是，有些人明明知道这是不对的，却还是不得不也伪装成了那副戴着奶嘴的模样。

就比如苏雨。

没办法啊，现在的年轻人，一点苦都吃不得，水平，又都是那么糟糕，苏雨很清楚科技研究院的现状。

一个个只会死读书的蠢货，连继承那过往几代人呕心沥血研发出来的种种技术，都还差上那么至关重要的一点点。

更别说是让他们研发出什么新技术了。

人工生命体这个项目，真的还能继续维持下去吗？

甚至于连他，都已经有些心灰意冷了。

只是那么一点点的小手段就能从那些蠢货手中随意的捞出大把大把的资源，那些蠢货甚至自己都不怎么在意。

苏雨至今为止都无法忘记，他脸上的愕然，与诧异，以及那背后的愤怒之色。

整个人类社会依旧在欣欣向荣的发展着，吃着过往技术的福利，大概怎么也都能再坚持个几千年的样子。

也许混吃等死的确是条不错的出路吧。

苏雨转身，看了看周围，空荡荡的实验室中，那些她的前辈，同事的音容笑貌，似乎依旧还残存在她的脑海之中。

只是那些记忆终究已经模糊了。

苏雨低头，看了看终端息屏后，倒映着她那沧桑之色的面容。

她也，已经老了啊。

没想到他真的能把科技研究院，从创立，一直熬到倒闭也说不定？

苏雨伸出手，摸了摸脸颊，却只能感受到那种透明凝胶的触感。

技术没有进步。

比起过往，科技研究院的现状的确越来越不乐观起来。

终端亮了起来。

苏雨的眼神顿时犀利了起来。

两个套的严严实实的年轻人走了进来。

“苏导师？”

苏雨看着这两个不太稳重的年轻人，回手指了指那个沉重的培养舱。

“就是这个了，小心点，这可是那些大富豪们想要了很久的，收藏品？”

苏雨的眼中满是嘲讽之色。

“可是她好丑啊，一点也不美观！”

一个年轻人看了看人工生命体之后，给出了令苏雨眼前一黑的回答。

苏雨可真想一巴掌把这两个二百五的脑回路纠正过来，不过，那样也只不过是让这个世界上，多了两个同样受苦的人类而已。

“美观？要不再搞个培养舱，把你装进去？我看你就挺美观的。”

苏雨的呼吸有些沉重。

“啊哈哈，多谢苏导夸奖啦！不过不要装我啦，小雨更加美观！”

年轻人指了指他的同伴。

苏雨看向了那个年轻的女孩。

“快点动手干活吧。”

雨看了看苏雨那不太好的脸色，终究还是没有说什么。

基地内部的警戒工作，越发严密起来。

如果不是负责安保工作的人，都比较愚蠢的话，那的确算得上是毫无破绽。

不过，这种程度也已经足够了，反正现在那些已经咬紧了奶嘴的人类，也没有什么智商可言了。

一道道沉重的金属门禁被一个个蠢货手动的打开。

苏雨低着头，不想去看那些蠢货的表情。

真是看着就能令人感到愤怒的，那种既愚蠢，又不自知的表情啊。

一行人路过了某间宽敞的会议室，几个令苏雨感到陌生的社会学新人，正在很认真的，用他们那并不发达的思维方式，去理解那些老前辈们遗留下来的珍贵知识，与一个极为庞大的数据库。

他们很努力了。

苏雨知道的。

他们已经尽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