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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陡然生变

六个人慌忙进得村中，但见尘土飞扬、烟火升腾、断壁残垣、一片狼藉。本就不大的村庄，往日全村也不过二三十户人家，现如今房倒屋塌，那无辜村民或是躲在角落瑟瑟发抖、或是三两小儿当街哭喊，六人忙顺书信中指示的地点赶去。

各位看官，你道为何十几日时间便生出这许多变故？

原来自李通这信件发出，前几天在家闭门不出，倒也相安无事，中途有那本地的都头、巡检、保正之类到得家中询问情况，李通早教自己爹娘一套说辞，只说是李通还在少林寺学艺，至今不曾归家。正是李枭接了信件赶来那日，好巧不巧村中有一闲汉都唤他作癞虾蟆许三儿，往日里只是偷鸡摸狗、赌钱耍子，那日赌输了钱，闲来无事知道李通家中只有老爹老娘二人，寻思着来家假作求李通老娘缝补衣物，实则趁其不备偷着家中物件当掉换些银两做赌本。

于是这许三儿来在了李通家中，李通父亲怕外人看出端倪，平日里仍旧去田里做些农活，只有李通老娘在家中，这许三儿敲门只说是衣服不慎破了洞，央求李通老娘帮着缝补缝补，那老娘是个厚道人，便应承下来。穿针引线正缝衣服时，这许三儿只装作口渴，说要寻些水来喝，那老娘哪里生疑，只让其自便，却偏偏忘了李通尚在家中藏匿。

许三儿那厮蹑手蹑脚、找东找西，摸索半天，不见一楼有甚值钱物件。于是又奔二楼去寻摸，那李通正在二楼闲坐，听得楼梯声响，只当是自己老爹田间归来，不疑有他因此不曾躲避。许三儿在楼梯拐角也没见到甚好物件，于是信步走进卧室。那李通正坐着，那许三儿也直直进了屋，门一响，李通回头，二人俱是一惊，把那许三儿吓得浑身一抖，把那李通吓得也是言语不清。

那许三儿也是惯偷惯摸之人，连忙调整状态道:“大娘叫我来寻顶针，给我缝补衣物。”

李通一听是自己娘叫过来的，虽然内心有些不悦，但也没起疑心，连忙寻了顶针交于他手。

那许三儿取了顶针，悻悻下楼，那李大娘正巧缝补好了衣物，问那许三儿可喝了水，许三儿应是。忽想到前几天去镇上赌钱时路过告示时，上面张贴一画像，却与那李通几分相似。

这许三儿眼睛滴溜溜一转，问道:“大娘，多谢帮忙，我那家中的阿哥，现今正做何事？”

这大娘哪里知道，这厮刚才和李通碰了面，只想起儿子交待自己的事来，忙答道:“我那儿尚在少林寺学艺，至今未归。”

许三儿一寻思，李通明明在家，这老妇如何骗我，其中必然有鬼。于是道:“可怜二老孤苦伶仃，这缝补之事就此谢过，小侄家中有事，就不烦扰了。”

那大娘听他问起李通事来，也不愿多留他，于是将他送出门外。

许三儿方出了门，李通自二楼下来，问道:“方才是谁来了？”

大娘也没多想，答道:“是村中一闲汉，衣服破了叫我缝补缝补。”

李通一听，果然是缝补衣物，也没多起疑心。

此事不提，却说那许三儿出了门来，心中琢磨着告示上的事，于是去了村口告示牌那里，果然还张贴着告示。上面写着，海捕公文，杀人者不知名姓，今有目击者提供画像在此，此人自陈州城当街击杀良民六人，作恶多端且凶狠异常，凡提供线索者赏银五百两，活捉者赏银三千两，拿得尸首者赏银两千两。许三儿一看竟有如此多的赏银，心里早乐开了花，恨不得现在就插上翅膀飞到衙门去。

有的看官心想，这李通娘方才帮过这厮，如何恩将仇报呢？且不说这厮找李通娘本就是想偷些东西，现如今这赏银如此多，哪里还顾得上那些小恩小惠？常言道，穷生歹意，富长良心，古今多少人因为救助别人，反遭连累的。古时反客为主，鸠占鹊巢的都是因为帮别人忙，现如今也有那碰瓷踩点的，多少人都因为一场好心弄得自己家破人亡。帮人也得看这人是何人品，莫不可做些农夫与蛇、东郭先生与狼的事，反把自己陷进去。

这许三儿心想着马上五百两到手，今天该去打打牙祭，来到了村坊要杯水酒吃着小菜。酒菜方才上齐，店中来了一人，这厮塌鼻方口、青眼黄须、秃眉毛、三角眼，头上长了几块癞斑全无一丝好人模样，这人正是这癞虾蟆的表亲，在附近一座嘎啦山上做一小头目唤作秃毛狮子陈六狗，今日无事下得山来寻他这表弟去赌档耍子。

许三儿一瞧见陈六狗赶忙挥手相迎，这陈六狗嘿嘿一笑，两个赖汉子相对而坐。

推杯换盏，猜枚耍子两人酒兴正浓，这许三儿搂过陈六狗耳语一番，说的正是那五百两赏银的好事。这陈六狗一听来了精神，浑身酒劲散去，又搂着许三儿说出件好事。

你道是何好事？上回书说到，自李通杀了章表那厮，这章惇哪能善罢甘休，官府中发了海捕公文十日也不见有甚消息，又往各处山贼水霸、绿林赤眉的黑道圈子里发了通缉赏金，价格却照海捕公文翻了一番，誓要抓住李通，为自己子侄报仇。

这二人一寻思，消息报给官府就有赏银五百两，陈六狗领着自己表弟告知山大王，又能得不少赏钱，因此两人暗自发笑。于是两人喝的酩酊大醉，直至第二日中午方起，收拾停当，两人便奔嘎啦山走去，行了将近一日，面见了山大王，备说此事，自然免不了给了二人三二百两赏银，二人心中还想着官府的银两，于是告知山大王称去踩点，以免李通走脱，山大王款待二人吃了饭，安排当夜睡下第二日早早便去。第二日天方亮，二人急急下山去，只恨爷娘少生了两条腿，将有大半日又跑去镇上报了官。二人得了赏银，免不得花天酒地，吃喝玩耍不提。

且说这官府得了消息见天色已晚，也不着急，找来了都头写了批捕公文，叫领二十个兵士明早前去捉拿案犯。

话分两头，那嘎啦山大王自得了这个消息，寻思自己手下不过一百八九十人，这般好几千的大买卖也怕吃不下，便想着跟远近关系好的大王村霸之类共分这桩好事，也好日后互相帮衬，因此吩咐了三五个小喽啰四处放出消息，有那路近的一天半天便知晓了，点起百八喽啰下得山去，有那路远的三五天得了消息，也派几个手艺高的去凑个热闹。

此时这李通竟全然不知，尚在家中盼着李枭消息。

次日都头点起二十个兵士，早早来到了李通村中，那许三儿和陈六狗也早在李通家附近踩点，两伙人会了面。李通听得村中吵嚷，开窗看时，见一都头领着些许士兵，正朝自家走来，情知不好，慌忙寻趁手兵刃。原来这几日李通在家也没闲着，把那日顺手拿来的杆棒在家中找些粗铁拾掇出一把长枪，又在家中找了些剔骨尖刀并铡刀之类以备不时之需。

北宋时期家中不允许有军械，宋朝的《刑统》效仿唐朝立法《唐律疏议》规定：“诸私有禁兵器者，徒一年半“，因此几乎没有像影视剧里那种拿着武器招摇过市的现象，虽然宋朝地方官员腐败，但腐败的前提是你得让他有所贪，像李家庄这种大户人家偷摸制造点不太禁止的军械还说得过去，像李通这种平民，那就不可能拥有武器了。

这都头一行人走到门前，敲开大门，李通的爹娘开得门来，都头质问:“你家中可有案犯藏匿？”

李通爹妈心知不好，忙称:“家中不曾有人，只有我们两个。”

那都头大叫道:“还敢扯谎？现如今有了人证，容不得你在此耍嘴。”说罢拽过许三儿来。

这李通窗户里瞧得仔细，暗暗骂道:“不想让这厮走露了风声，如今可怎生是好？”

那老两口一瞧见许三儿知道走漏了风声，但哪里肯让开门来？早被都头指挥两个兵士推翻在地，好巧不巧，这一用力正把李通老爹的头磕在了旁边的凳子角上，顿时鲜血直流，老头两眼一翻昏死过去。那老娘见老伴没了声息，连忙大喊大哭，早惊动了李通。

那李通噔噔噔下的楼来，却见父亲双眼紧闭，那老娘哭天抹泪、举止若狂，气的这李通啊耶一声，顺楼梯跃下来。

李通道:“你怎敢伤我父亲，逼我老娘，我把你这伙人碎尸万段，解我心头之恨。”

那李通心想事情已然败露，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杀了官军亡命天涯罢了。

于是手握铡刀，冲向那伙兵士，那都头见他来的凶险，忙退出门去，有那两个走的慢的兵士，被李通一刀一个，都做了无头尸。

见众人出得门去，李通好言安抚老娘，叫照顾好自己爹爹，提了长枪、握了铡刀、后腰上又别了剔骨尖刀，也跳出门去。

那都头见李通跳出门外，大喊道:“你这厮已被通缉，尚不知伏法，兀自还敢行凶，再无活命机会，若束手就擒，让你死个痛快，不然便是极刑。”

李通道:“横竖都是一死，管甚痛快不痛快，你们伤我爹娘，今日便先要你们命来。”

说罢，左手持枪右手舞刀，向那二十几人冲来。那都头大手一挥，也跟着十来个兵士一起攻来。

只是那普通兵士哪里当的李通勇猛？李通手快左手一枪早刺死一人，抽出枪来反身又是一刀，竟砍翻两人。一挥一刺、一刺一挥之间，片刻已杀翻十几人。把那铡刀砍的豁了口，已然用不得了，于是弃了铡刀双手握枪，使出五步十三枪的绝学，左扎右刺、前戳后拦，枪杆子舞出花来。不一时连都头二十一个人只杀的剩了两个，又扑的腾起飞身一枪，扎向另一名兵士，却只是把那兵士戳倒，不见血迹，

李通低头看时，原来方才把那自制的枪头都打掉了，这一棍戳下去，把那个兵士给硬生生戳晕了过去。那都头一见李通没了利器，忙握手中朴刀向李通劈来，这都头也是个有气力的，那李通使手中杆棒向上一架，被这都头一朴刀劈作两段，李通急往后闪撇了手中两截短棒。

那都头一瞧这李通手里没了招架之物，急忙忙挥刀又朝李通砍来，说时迟那时快，这李通不躲反迎，待两人要撞上之时，抽出腰后剔骨尖刀，一刀正刺向都头心窝，那都头口鼻喷血，往后一倒，已自死了。

那许三儿和陈六狗一见这二十一个官兵都被杀了，慌忙逃跑，仿如那天领赏之时，只恨爷娘少生了两条腿。

那李通在后面大骂，去追那两人，哪里比得过这二人似丧家之犬一般，跑的比狗撵兔子还快。追了有三五百米追他不上，一寻思家中老爹还受着伤，慌忙归家，这么一闹村中百姓早早都闭了门户，李通悻悻归家，把门口死去的兵士并都头的军械收到一块儿，一股脑拿进屋去。

进了屋却见老爹直挺挺躺在那里，老娘也趴在老爹身边没了声息，忙过去探了探二老鼻息，原来那李老爹年老血衰，方才伤了后脑血流不止，这功夫救护不及时，已自去了。那老娘却不曾死，只是气息微弱，李通慌忙掐中人中，好半天吐出一口气来。

那老娘方才口中吐出气来，一见李通，怒目圆睁，两眼泪流，大骂不止:“你这不孝子，因何事惹出这般天大的篓子来？把你那可怜的老爹也坑死，少林寺学艺多年未曾尽孝，本指望你学成归来谋个出路，谁成想竟搞得如今家破人亡，学艺竟是为了斗殴杀人，要你何用？生你何用？”

说罢气的双手捣蒜一般，噼里卟咙捶打李通，口中大骂不止，骂着骂着突然往后便倒，原来身体虚弱又动了大气，也随李通之父阴间去了。

哪成想陈州一事，因冲动闹了现如今家破人亡，短短半个时辰，突生变故，双亲又双双离世，李通大哭不止，哭了好一会，找了两卷席子，把爹娘席中一卷，屋头外寻一松树底下挖了一个大坑，连棺材都来不及准备，只把爹娘草草埋葬了。埋葬完磕了十来个响头，只磕的头破血流，脑袋昏沉方休。

于是来到屋前正准备收拾随身行李，忽听得外面吵吵嚷嚷。急推门来看时，原来是嘎啦山来了八九十个强盗，来此要捉拿李通。

那强盗进了村庄，哪有好事？好似那蝗虫群飞过油菜地，村里二三十户人家，路过哪家便劫掠一番，因此才有那无辜村民或是躲在角落瑟瑟发抖、或是三两小儿当街哭喊这么一幕。

那为头的山大王骑一匹五花马，许三儿和陈六狗伴在左右。

原来这二人方才逃跑之时，正遇上这山大王来此捉拿李通，于是便合在一处。那许三儿指了指李通住处。山大王点头示意众人，那八九十强盗将整个房屋团团围住，这李通在屋里瞧得真切，心想今日怕是要死在此地，只恨来年清明没法给爹娘上坟了。

于是慌忙在屋内布置陷阱器械，待一会强盗进屋时与这伙人鱼死网破。

若问李通该如何应对这伙强盗？且听下回分解。

九剑刺心·作家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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