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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陆离忧准备亲民地逗一逗小孩之前，陈言长抢先进行了这样的操作。他选中的目标就是被陆离忧誉为英俊的男孩。也正因为是这个男孩，所以他才需要抢在陆离忧前面。

而此时门卫和三名老师都默默地站在四角审视着所有的来访者和孤儿们。院长柳夫人则在这些孤儿中缓慢地巡视着。

“阿萌呢？”他靠近的时候，一个脏兮兮的小女孩正向着英俊男孩提出这个问题。

“我不知道，昨天就没有看到了，会不会被收养了。”男孩略微思索以后得出了这个答案。

然后两个人一同抬头看向站在他们身旁的陈言长。他拿手杖指了指男孩：“你叫什么名字？”

男孩犹豫了一会：“郑清亮。”

“好名字，”随口敷衍得让他自己都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多大了？”

“快10岁了。”

“这里就他最大了。”一旁淌着鼻涕的小女孩拿手背往鼻孔抹过去，然后很自然地在裤子上来回蹭干净。

陈言长只觉恶心反胃，耐着性子问：“哦？那么请问你叫什么名字？几岁了呢？”

“我叫蔡云归，5岁了。”

“好的，你很乖。”陈言长简单评论完，立刻又将头转向郑清亮：“还记得你父母吗？”

郑清亮面色呆滞了一会儿：“不记得了。”

他有注意到对方在回答前有偷瞄柳夫人和老师的位置。他没有说破这一点，只是迅速将话题转化开去：“我考考你，37乘28等于多少？”

“啊？”郑清亮先是惊讶，然后陷入了长久的迷惘。

“那简单一点好了，37加28呢？”他单手叉腰了半晌以后，只得无奈地更换题目。

又是长久的迷惘。

陈言长看向一旁瞪着大眼睛的蔡云归，她除了眼睛大一点，真是一个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女孩。不过陈言长仍决定随口问一个问题：“5加6等于多少？”

蔡云归扳着指头，认认真真地数着：“1、2、3、4……11、12。我知道了，是12。额，不对，我重新数。”

陈言长吸了一口冷气，叹息着摇了摇头，重新将注意力转回郑清亮：“算出来了吗？”

“65。”并不是很肯定的答案。

“真棒。”陈言长言不由衷地表扬着。在这个过程中他终于数完了大院里的孤儿人数，86人。按照之前账册上的记载，应该是87人才对。造成这出入的人，应该就是两个小孩口中的阿萌。可她未必是领养走的。领养记录里没有这条。不知道是没有来得及记载还是另有原因。

考虑一个这里的10岁小孩连乘法都不会，陈言长有理由相信是后者。一面装作挠自己帽子，他一面将目光扫过在一旁冷眼旁观的莉蒂娅和与林吾道开心逗着小孩的陆离忧。然后他心里有一个全新的主意。他将手很自然搭在郑清亮肩膀上，然后大声说：“柳夫人，我觉得这个孩子很可爱。忽然想到，我可以领养他吗？”

柳夫人的步伐陡然停滞下来，她有些吃惊地看着陈言长，竟然一时间陷入了古怪的沉默。

“对啊，我也可以领养一位孤儿。”林吾道看着正笑意吟吟的陆离忧，深受启发，赶忙接口说。同时很是遗憾地看了陈言长一眼。显然后者又一次在陆离忧心中得分了。

因为陆离忧说的是：“可惜我是不能领养的。不对，我也可以出钱命令我的侍卫……侍女领养一个。”

柳夫人听完三个人突如其来的奇思妙想，才缓缓说：“林先生和余小姐肯定不行，如果你们没有结婚的话。至于梁先生……我想……是可以的，但不是现在。至于能领养哪一位，或许不一定是郑清亮，我们孤儿院的规则是由我们委托一位奥法师来解读他们与领养者之间的命格。”

“哈，你们真是为孤儿的前途费尽心思。作为捐助者之一，我今天感到了你们的诚意和付出，需要感谢你们。”说完，陈言长真的脱帽致敬。他的郑重其事搞得三位同行人都感到一阵尴尬。

鬼扯。

他内心轻喝一声。鬼扯是一个双关。一层是指他自己，另一层则是指柳夫人。正是柳夫人的鬼扯让他意识到自己的试探可能触及到敏感地带，所以他需要立刻装出没有危险的样子来让对方解除防备心里。他可以顺带解决孤儿院的麻烦，但只能是顺带。

他这么想的时候，居然真的以为他可以解决这样的麻烦。仿佛他真是传说故事里智计无双、奥术玄妙的大英雄。而他从来不是英雄。

“其实我也觉得这些孩子很可爱……其实不是那么可爱。不过我愿意给他们一点来自上天的关怀。我听说著名的彩旗剧团现在正在北宸，我决定以我个人名义出资邀请他们来为这些孤儿作一场盛大的演出。”陆离忧说到上天的时候，真的用手指着天。

陈言长知道这个动作的真实意思。而且非常满意她这个提议，这给了他再一次进入孤儿院的机会。不等其他所有人作出反应，他立刻说：“余小姐真是一位善良而富有爱心的人。我真的非常乐于见到这样有利于儿童健康成长的盛事。嗯，请允许我届时能够来观摩。”

陆离忧微微错愕，难得地正眼看了一次陈言长，然后有些无奈地说：“你要来就来吧。”看起来她甚至有点委屈，对于这种主动凑上来的厚脸皮不知道该怎么应对的好。

柳夫人作为此间主人，在沉默一阵以后，看到访客竟然自行在她面前达成了一番协议，甚至都不需要她首肯。她不觉有些生气：“你们……”

而此时早已慢慢走向她的林吾道打断了她接下来的话：“柳夫人，能借一步说话吗？”

柳夫人看着目光诚恳不断微微点头的林吾道，略一沉吟，答应了对方的请求。两个人走到一旁，林吾道小声说了些什么。然后柳夫人又回过来看了看陆离忧。终于她缓缓点了点头。

两个人重新走回来，林吾道冲陆离忧颔首致意。柳夫人则清了清嗓子说：“那你们准备哪一天？”和陈言长猜的一样，她非常爽快地同意这个提案。林吾道说了什么话也显而易见了。

不过陆离忧自己可能不大清楚。她小声问：“你给她说了什么？”而这个问题居然让莉蒂娅也露出好奇的目光。陈言长只能拿手杖重重地敲打一下自己的大腿。这公主果然是这个名副其实的笨蛋。

“讲了讲这对儿童心理健康的好处。”林吾道虽然年轻，可也是家大业大的商人，张口就来的本事自然不会少。陆离忧的表情将信将疑，考虑到她没有全信。陈言长这才没有继续敲自己。莉蒂娅则是一脸狐疑。

林吾道接着说：“剧团后天被威远男爵包下来了，明天又太赶。要不后天吧？”

“可以，后天上午。”陆离忧毫不犹豫地拍了板。

到此为止，结束了参观，最后是带陆林二人去看账本，柳夫人也礼节性问了问陈言长需不需要陪同一起去。这个提议收获了陆离忧和莉蒂娅两位女士同时的厌弃。好在他本身也不想去受这份煎熬。作了一个简单的，并且没有任何人放在心上的告辞后，他重新提起累赘一般的手提箱，带着莉蒂娅在门卫的护送下离开了孤儿院。他甚至没有回头再去看一眼那些个目光呆滞的孤儿，因为这没有什么意思。

出了大门，他首先看了看一辆绣着凤纹的马车插着一支余府的旗帜，一旁站着一位极其漂亮的年轻侍女。想来这是陆离忧的马车。考虑到这位白皙可人的侍女比公主本人还好看一些，陈言长不觉莞尔。另一辆马车在余府门口也见过，是林吾道的。不论是礼法还是荣誉，他们俩都不可能同乘，还要搞一出接人同行，也不知道为哪出？林吾道的马车前则是站在两位眼中透着锐气的大汉，腰间巨大的凸起毫不掩饰地显示出他们有枪。

出来的时候，陈言长看过一眼怀表，现在是16点9分。一个简单的参观在幼稚公主的干预下，被搞得像一场加长的戏剧。此时没有等到他作出任何表态，莉蒂娅先抛出了问题：“余离忧并不是余立凡侄女这么简单吧？”

“这根本不该成其为一个问题。”

“不管她有什么身份，我希望你收敛一点。”莉蒂娅对他模糊的回答并没有追问的意思。

“那你想错了，我要的是借她的东风。”他有些无奈。对于梁笑应的众多身份，他最感到难以应对的就是这个花心浪子的标签。

“我想也是，”莉蒂娅非常容易就相信了他的敷衍，“那我们分道扬镳吧，我要去见一个朋友。”

“好的。”朋友？她所谓的朋友一定就是飞蛟那一伙幕后黑手。正好他巴不得各自行动。昨晚他在地图上查了三个地方，他正愁没有机会去第三个地方。现在就如愿以偿了。

“放心，我会及时赶回来的，不会让你超过24小时的。”莉蒂娅忽然小声说了这么一句话。这是在提醒他身上血咒的事，其实还是在威胁和警告他。

分开以后，他登上马车，说出了第三个地点的名字。逸林侦探事务所。

闭上眼睛，将到目前为止的讯息再次整合一番。首先，刚刚莉蒂娅的警告让他很是纠结。这是他一个知识盲区。梁笑应中了血咒，可那是梁笑应血液被诅咒的结果，自己并不是真正的梁笑应，还会承受诅咒的威胁吗？他倾向于不会，但是没有理由让他去赌这一次。

关于公主，今天和他猜想的差不多。他见到了公主。还可以说建立了一定的交际关系。虽说似乎并不大愉快，但也算是一个不错的开头。毕竟这才是他来北宸完完整整的第一天。唯一遗憾的是公主比他想象的呆了一点。好在这场戏的主角是他，公主安心当个花瓶就好，问题不大——如果她不会自主地惹上别的麻烦的话。

关于莉蒂娅的任务，锁定了目标。但接下来怎么做，他还一头雾水。接下来的行程应该会带给他答案。一切看起来很麻烦，但比起昨晚最初带来的惊吓，似乎也没这么可怕。

只是其中一个环节失手的话……陈言长挥动着手杖，似乎可以把这样的想法赶出脑外。他必须成功，否则就是死。而公主也会死。

公主不能死，否则哥哥这个英雄白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