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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蔷薇露

关汉卿也道：“是啊，挖的又不是他孛儿只斤[a1]家的祖坟，是咱们汉人的祖坟，他才不会管哩。”

赵孟頫道：“这一节我早已想过，若要参他，自然不是这个罪名。只是我断他杨琏真迦必是贪得无厌，定会鲸吞资材，中饱私囊，我要找他贪墨证据，再来参他。”

关汉卿道：“这个行！”

高亮道：“这个也不行！蒙人治天下，还是豪酋分封的习俗，与始皇一统之前类似，虽继承了中原的制度，但积习难改。在他们心里，根本没有贪墨一说，百姓就是留给他们去贪的、去抢的，谁有本事，谁就去多抢，抢不到是你不够勇猛，反被嘲笑。你难道觉得能用贪墨这个罪名告倒他么？”

赵孟頫听得明白，问道：“依二哥之见呢？”

高亮笑道：“我掐指一算，你此去江南，必有斩获。只不过不是你那般策略罢了……”

关汉卿道：“你又要卖关子不成？”

高亮道：“不错，山人自有妙计，只是天机不可泄露……”

赵孟頫道：“这事情不可儿戏，可不是卖关子的时候。”

高亮道：“哎，真是不长进啊！君不闻‘开卷有益’乎？”

赵孟頫道：“这和开卷有益有什么关系？”

高亮道：“那天你与兵部侍郎回城路上，你要告诉他车上装的是什么，他为什么不让你说？”

“二哥果然是跟了我一路啊！”赵孟頫虽是感叹，但知道此事不甚重要，便接着高亮的话茬道：“他那是为的明哲保身，别人问起，他可以理直气壮的说‘不知道’，而且不怕当庭对证。”

高亮道：“对啊，关键就在‘理直气壮’四个字上，因为很多事情，很难装的像，如果不知道，就不用装。”

赵孟頫略明其意：“可我又需要在谁面前做戏呢？”

高亮道：“所谓防人之心不可无，你怎知道没人会怀疑你的意图？凡心怀不轨之人，看谁都是别有用心。如果试探与你，很难保证滴水不漏，所以我不告诉你，你就不会被人看出端倪，才能有所斩获。”

赵孟頫觉得有理，说道：“如此说来，真的是‘开卷有益’了。”

高亮道：“不错，权谋无所谓正邪，关键还是看你站在河东，还是站在河西了。”

赵孟頫道：“二哥提点的是，真的不能小瞧了那兵部侍郎呢。”

高亮道：“到时我自然会走一步、告诉你一步，你只管将此次任职杭州，当做只是为图清闲，借机走亲访友，自然不会引人怀疑。”

关汉卿赞道：“嘿，还是二弟足智多谋，来，喝酒！”

赵孟頫道：“如此说来，二哥这马夫是得一路做到江南了。”

高亮抬头望着天空，悠悠道：“是啊，又要下江南了……”

关汉卿笑道：“二弟这是又想起故人了。”说罢，便自顾自地喝酒。

赵孟頫趁机问道：“刚才结拜之时，大哥问你是否还有其它结义弟兄，你说‘没了’，看来是有过，如何又没了呢？”

高亮道：“这个说来话长……”

赵孟頫道：“今天左右无事，我们就听你讲一下午，讲到晚上也无妨。”

关汉卿道：“哎，我无所谓，这么多年，你有事不说，自然是不方便说，我从来不多问，这次也一样，你想说便说，我不逼你。”

高亮听他这么一说，想了想到：“跟两个兄弟，倒也没什么不可说，只是……”

赵孟頫道：“只是什么？”

高亮道：“只是没酒啊，说的口干舌燥的……”

关汉卿瞪眼道：“没酒？你刚刚喝的是什么？”

高亮道：“这酒不好，不解渴啊……”

关汉卿瞪眼道：“这酒还不好？坊间最好的酒了，你还要喝什么酒？宫廷御酒么？”

高亮道：“对啊，你窖藏的宫廷御酒呢？今天不喝，难道要带到江南再喝么？”

关汉卿道：“我哪儿来的宫廷御酒？”

赵孟頫道：“二哥想喝御酒，提前说就是了，今早出门时候，咱们带两坛过来，也就妥了。”

高亮摆摆手道：“你那御酒不是极品，大哥葡萄架下埋的才是。”

关汉卿吃惊不小，说道：“对啊，你不说我都给忘了，幸亏你小子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

高亮道：“咱们挖出来，让三弟鉴定一下，看是不是极品御酒。”

关汉卿道：“甚好！我只知道那应该是好酒，却不知道竟然还是御酒。这回正好让皇亲国戚鉴定一下。”

说罢，关汉卿带着二人，来到葡萄架下，起开压窖的砖石，搬出两大坛酒来。

赵孟頫一看酒封，果然是前朝皇家酒坊的印记，酒坛侧面的酒标也是皇家御用纸张，只是沾满了泥土，字迹模糊。

轻轻掸掉泥土，露出三个字“蔷薇露[a2]”，赵孟頫一看，惊叹道：“居然是蔷薇露！”

关汉卿道：“听三弟这口气，果然是不一般的好酒。”

赵孟頫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关汉卿问道：“有多好？”

赵孟頫又摇摇头：“不知道。”

关汉卿一头雾水，急急问道：“什么意思？”

赵孟頫道：“我只听说过这酒，但没喝过。”

关汉卿道：“连皇亲国戚都只听说过，没喝过？”

赵孟頫点头道：“因为这酒只酿过一次，还是在我出生之前。据说只有那年的时节合适，且有能采集到所有的原料。之后若干年，直到唯一会酿此酒的酒坊使[a3]去世，也没再凑齐所需原料。所以只这酒只在皇家私宴才有，宠臣都未曾得过赏赐，我这远房的皇亲，当然尝不到了。”

高亮道：“既是如此，那还是喝一坛，留一坛吧。”

赵孟頫也道：“确实如此，一次都开了，太也奢侈。”

三人于是又放回去一坛，只拎了一坛回到饭桌。开了封条，把酒斟满，三人先干了一杯，香气、口味自不必说。

赵孟頫道：“大哥怎么会有御酒，而且竟然还是蔷薇露？”

◇◆◇本章注释◇◆◇

[a1]孛儿只斤，元朝皇帝的姓氏。

[a2]蔷薇露，宋朝酒名，见【南宋】周密《武林旧事·诸色酒名》。

[a3]唐宋官名，掌如式造酒。见【宋】高承《事物纪原·宋朝会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