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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言，你别这样……”

宋曼的心一下子提起，收紧，再堕下。

隔着一面院墙，唾手可得的距离。

可是她找不到下楼的理由，他也找不到敲门的借口。

傅生言不胜酒力。

何况如今的他，除非他自己想醉，还能轮得到谁来将他逼迫？

今天在医院，他亲耳听到宋曼说，她和傅叶白在一起了。

他宁愿相信这是她故意在刺激他，故意欺骗他。

可是……

如今的宋曼，还有什么必要那样做？

傅生言想，其实她从提出离婚的那天起，就已经下定决定离开了。

是自己不停地磨着她的爱，消费着她的不忍。

“曼曼，我想你……”

傅生言靠着外面的院墙。

清晰的，模糊的，从手机里传出来，也从对面更直观地传递而来。

“你别跟他在一起……不管他是好人还是坏人，你别走……”

傅生言从来没有在宋曼面前哭过。

于是他侥幸地想，天色这么暗，她应该看不见。

可是看不见，就听不出来了么？

“你是我的妻子，你本来就该只属于我一个人的。为什么……要走？为什么要跟他走！你口口声声说你要的不是疼爱，是欣赏，是独一无二的。可是为什么，连李舒修那种人临死前的几句好听的话，你都能感动……我却不行？”

“阿言，你别这样。”

宋曼别开脸，靠近窗帘的阴影里。

她不能流眼泪流的太频繁。

可是偏偏伤心太频繁。

“曼曼，为什么只有我不行……为什么我说的话，永远都只会伤害你，只会把你越推越远。为什么，我做的事，无论怎样，都不会是对的。你告诉我，我到底应该怎么办，才能让你回来？才能让你不受伤害！”

“等到我什么时候能够不爱你，就不会……了。”

宋曼坐在阳台上，双手环着膝盖，埋着脸，哭到不能自已。

手机早已在无声中挂断，他们亦能听得见彼此隔空的喊话。

“我真的太累了，阿言。你不知道该怎么爱，我也一样。在遇到你之前，我没有好好看过任何人一眼。”.

宋曼说，“可是你有童雪！你见过外面最美的风景。所以为什么，无论你做什么我都无法感动。所以为什么，李舒修只是临走前说过几句话，我现在都会崩溃到无法释怀……因为你有的那些，我从来都没有过！”

傅生言甩掉手里的那瓶芝华士：“可我没有要跟童雪在一起！我也没有你想的那么在乎她。你为什么就是不明白！”

“你不在乎她，是因为你已经在乎过她了！你用一整个青春在乎过一个到最后也得不到的女人，即使今天，她幡然醒悟想到你的好。你会回头么？你不能，那我为什么要回头！”

我也曾心心念念地对你，我也曾想给你一个家，就如同你想拯救她的世界。

她不屑你年少轻狂的努力，就像你从来不在意我笨拙的等待。

宋曼想，自己是个多笨的女孩子啊。

从小到大，都追不上跟优秀二字相匹配的步伐。没有个性，也没有人会在人群里多看她一眼。

她曾以为幸福是很简单的事，嫁给了傅生言，就是一劳永逸的满足感。

直到接连失去了两个孩子，她的世界早已经彻底崩塌。

若要问她是否还爱着傅生言，她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爱，很爱，至始至终，只有对他的爱支撑着自己走得遍体鳞伤，摇摇晃晃。

可是——

爱还有用么？

这样的爱，有意义么？

“所以你一定要跟他在一起么？宋曼，你骗我的，他根本就没有住进你的家，也没可能真正占据你的心。你只是不想要我了，对么？”

“不对。我想要他。我想要往前走。往前看，我想要没有你的生活。”

宋曼咬着牙，流着泪。那些话，说了不绝情，不说才真的绝情。

傅生言靠着墙，慢慢滑下身体。

那种铭心刻骨的痛，不是今天才产生，却是直到今天，他才发现自己根本承担不了。

承担不了失去宋曼，承担不了这份认输。

没有宋曼，他甚至连站起来战斗都很困难。

敌人在看着，家人在盼着。

有仇要报，有钱要赚。

可是，他只想要宋曼。

夜已经深了，隔壁有邻居被吵醒，开始投诉抗议。

社区的保安进来，驱赶傅生言。

宋曼躲在窗子里，像怕月光的小兽。

他们的爱情，从来没在阳光下被浇灌过。

他们的悲剧，也不该在至暗的黑夜里被洗礼。

宋曼想，疼过之后，那些伤疤会结成不灭的盔甲。

傅生言总有一天会明白，爱情其实从来都不重要。

爱情里的那个人，才重要。

宋曼哭了一夜，睁开眼睛时已经是上午十点了。

天灰蒙蒙的，一点颜色都没有。

傅叶白的电话打进来，问她好不好。

宋曼嗯了一声：“只是有点困，眼睛疼。”

“原本想带你出去逛逛，今天天气难得好。既然你没睡好，我下午再过来。”

闻言，宋曼咯噔一下从床上坐起来！

哗啦！打开窗帘！

今天的天气很好？

这叫什么天气很好！

灰蒙蒙的一片，就好像老电影的底色。

宋曼站在窗边愣了许久，心跳一下一下，就像远处打桩的噪音。

她转过脸，看房间，看手机，看一切有色彩的东西。

然而……

什么都没有了。

她的世界，不但黑白，而且模糊……

医生的话言犹在耳。

「你这个眼睛尤其要注意，不能太劳累，不能用眼过度，不能总是流泪。而且，要注意身体状况，一些伤病用药也会引起炎症加重。长此以往，就不是色弱这么简单的了。」

宋曼倒吸一口凉气，身手按住自己的腰伤。

之前中枪后失血过多，医生就有说过她有严重的贫血。

会不会是因为这样，视力才恶化成这样的……

“曼曼，你，怎么了？”

半晌没有听到宋曼的反应，傅叶白在电话那段叫她。

宋曼深吸一口气：“没事。我……要不，你方便陪我去趟医院么？我的眼睛好像出了些问题。”

她故作淡定，掩饰心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