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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2苏望

  • 作者:尺步
  • 类型:玄幻奇幻
  • 更新时间:02-10 11:49:24
  • 完书字数:11230

大雪整整下了一夜,屏州早已变成一座银装素裹粉雕玉琢的世界。街上很冷,行人不多但马车仍是川流不息,碾碎了一地积雪,露出泥浆混着冰碴子的黑色路面。

衙门前的两座石狮子被厚厚的积雪覆盖,几乎看不出原来的面目。本应站在门口的衙役也躲到大门两角的门房内煨着炉火取暖,偶尔拎着水火棍出来看看街面景象,但被冷风一吹,便缩了脖子打个冷战又退了回去。

不用升堂的时候苏望便在暖房办公,地龙的火很旺,房间内被烧得暖烘烘的,披上一件薄袄,丝毫感觉不到室外的寒意。

关弘毅走进暖房的时候,苏望正背着双手在暖房里来回踱步。

马忠手握毛笔坐在桌前,双眼紧盯着不停踱步的苏望,桌上放着一份拟了一半折子。

庞道统站在一旁帮着研墨,墨已经很浓了,他的目光却停留在虚空之中,完全没有留意手中的情形,仍然不停推着墨条在砚池中画圈。

“下官见过大人。”关弘毅说罢,便待跪下行礼。

三人齐齐望向关弘毅,而苏望也终于停下脚步,说道:“罢了、罢了,大冷天的也不是在公堂,哪用如此大礼。”说罢又叫道:“给关师爷看座!”

门外进来一个丫鬟,添了凳子,又用双手接过关弘毅递过来的大氅,退了出去,大氅上融化的雪水顺着滴了一地。

“谢大人。”关弘毅拱了拱手,又才拖过凳子坐了。

苏望问道:“昨夜那事如何?”

关弘毅又赶紧站起身来,躬身答道:“城门已经加了关防,坊市也增了人手,昨日走掉的几个食客,已经拿住三人,剩下的也已将画像分送各城门、坊市,想必这一两日会有回音。只是拿住的那三人都是土生土长的屏州人士,而且过往也都只在城中讨生活,与南蛮并无瓜葛,这点已有旁证,应与此事无关,问过话后便放了,但也让人暗中盯紧,绝不至于漏掉什么。”说罢才抬眼望向苏望。

苏望见他双眼满是血丝,本就一脸病容,而今更显枯槁,显然一夜没睡,微微叹道:“本就接近年关,而今又出了这事儿,也是辛苦你了,都坐下说话吧,不过那尸身验过是蛊毒无疑么?”说罢自己先在暖炕上斜斜的坐了。

关弘毅又才落座,说道:“南蛮蛊毒乃是统称,其中千变万化各种类别,无不是天下奇毒,听便听得多了,只是真正见过的人寥寥无几。何况平常人哪会用到那么霸道的毒药,真要杀人灭口,普通砒霜足矣,所以据说此毒多与修者有关。小人与杵作商议良久,也只能断定那人绝不是死于伤病和普通毒药,但若要确定是否蛊毒,却也没十分把握。”

苏望似乎累了,用双手搓了搓脸,又将两鬓头发往后拢了拢才对马忠说道:“这事若是没个决断,恐怕也要写进折子里,少不得让上都派人协作缉凶。不过写的时候我们得咬死这人定是死于蛊毒,如此一来,多少能与修者搭上关系,此案便不是我屏州能处理得了的,到时候上都真要问起,也不至于落个办事不力的罪名。往年只听说蛊毒都是南蛮的事物,而今却偏偏出现在我这屏州城中,实在是奇怪也哉。”

说罢又是一叹,又转头对关弘毅说道:“这具尸身一定要妥善保存,不过而今幸好是冬天,尸身不易腐烂,但还是要派人看紧了,事出蹊跷,万万不可再有任何闪失。上都派人过来,这便是物证,出了纰漏你我无法交差。”

停了一盏茶功夫,苏望又对庞道统道:“你将方才我们三人所议之事,再说一遍,让关师爷听听,指不定也能出个主意。”

庞道统这才放下手中墨条说道:“年关在即,朝廷考成将至,而今我屏州下辖十城已足额解押银粮的有七城,尚有三城银粮未到,却都是今年遭旱灾最重的三城,若是缺额不多还能动用屏州城银库粮仓周转,若是缺项太大恐怕也是杯水车薪。”

关弘毅皱了眉头,眯缝着眼睛,面色不善的问道:“不知庞师爷所谓调动屏州城银库粮仓周转补贴缺额,是怎么个法子。”

庞道统刚要出声解释,苏望却接口道:“我知你怕挪用了军中粮饷,但这事儿也怪不得庞师爷。今年大旱,农人多有歉收,若是强征,恐怕这年关便过不安生,少不得要先周转接济,过了考成,又再补上。”

“补上?明年至少三月耕种,即便夏收也是六七月的事情,若都周转了过去,这几个月的粮饷应如何筹措?”关弘毅言语中暗含讥诮之意,不理苏望却向庞道统看去,眼中已有火星。

“关师爷稍安勿躁,已近年关,我看这几日城外车马绵延不断,若是城门关防能稍稍宽松些,将商队车马多放些入城,自然坊市交易旺盛,税金也能补贴亏空。一来不会短了粮饷,二来也免了各路商队在城外遭苦寒之累,想必一众商贾也会念关师爷的好。”庞道统微微一笑,对关弘毅的挑衅全然不理。

关弘毅更是心头火起,暗道,想必是平日那些商家托请关系找到庞道统,转头却在我这里吃了闭门羹的缘故,才琢磨出这么个强人所难的法子,于是言语中讥诮更盛。“这法子倒是好法子,只是年关将至,关防若是松了,难免会混入各色人等,这城内安防,还有烛火走水一类的事物如何顾得周全。何况城内还刚刚出了蛊毒一案,正在严查真凶的节骨眼儿上,所以也请庞师爷替我拿个主意,我该如何是好。”

马忠知他二人历来不合,眼见空气中的紧张气氛越来越浓,状赶紧接住话头说道:“这也不过是权宜之计,依我来看,那城门关防做到‘宽进严出’,松松的放进来,若时要出去时,则严加防范,一来不会跑了凶犯,二来多了车马坊市也自然兴旺。何况而今那三城只是银粮未到,也不一定会有亏空,说不定到时候无需周转补贴便能凑足考成也未可知。关师爷和庞师爷而今都无需焦躁,不妨再等几日,银粮到了再做决定不迟。”

马忠说罢只顾给关弘毅递眼色,显然之前庞道统的意思苏望颇为赞同,应该已经定案,只不过涉及粮饷、关防事宜所以要知会关弘毅一声,未必是真要听从他建议。

苏望和马忠皆是身材高大之辈,有道是面由心生,苏望浸淫官场多年,少了棱角,面相较为和气圆润,若不在公堂之上,便是一忠厚长者。

而马忠日日忙于讼案,自然要与各类被告、人犯打交道,反而有些不怒自威的样子。

正是为此,初见马忠和关弘毅者,往往会将马忠认作兵马师爷,反而将一脸病容的关弘毅当做讼案师爷,这已是屏州城坊市皆知的笑谈。

关弘毅看了马忠一眼,心中只觉气闷。马忠貌似威严,掌管律法,本应最是铁面无私,此刻却只顾打“太平拳”,两不相帮却使出一招拖字决,俨然和得一手好稀泥,自己还不得不领他一份人情。

而解押银粮之事,自然是庞道统这钱粮师爷最为着急,而今眼见要出亏空,就想出个挪用粮饷的馊主意。若不同意,无法完成朝廷考成城守苏望自然会有一番麻烦;若是同意,军士粮饷决计不够撑到明年夏天。

看而今这情形,若要顺利完成考成,便只能同意庞道统放松城门关防的主意,只是,这关防一松,城内安防压力骤增,若真是出点其他的幺蛾子,那自然不关他钱粮师爷的事情,果然是甩得一手好锅。

关弘毅正没个主意,忽然想起一事,问道:“不知是哪三座城尚有亏空?”

庞道统道:“自然是高阳、池州和九峰三城。”

关弘毅奇道:“为何会有高阳?我可是听张虎说高阳城今年出了个少年俊才,以一己之力填了高阳亏空,莫不是此事有假?此事庞师爷应该知道啊!”

苏望听了这话,转头看向庞道统:“庞师爷可知此事?”

庞道统原本打算先瞒过此事,一来借口多城缺银粮,逼着关弘毅松了关防,让他也落落面子,以报往日求他放还货物却被断然拒绝之仇。二来再将孙家小子晾上一段时间,让张虎干着急,想必还能逼着张虎掏点好处。

不想,而今这事儿却被关弘毅忽然提起,弄得他措手不及,心中早已将张虎骂了个狗血淋头。

想必是昨日张虎被堵在迎宾楼时,急于脱身,将此事漏了口风给关弘毅,但偏偏张虎又未向他提起,这才弄得他十分狼狈。

但庞道统能做上钱粮师爷,显然也非等闲之辈,他面不改色心不跳,作出恍然大悟的样子道:“此事也是高阳城的张虎昨日才告诉小人,但事发仓促小人还来不及查证,所以不敢贸然禀报。若此事属实,自然是好,若是讹传,恐怕还要另做打算,毕竟商人说话实不可信。”

“昨日才听说?我却听说是庞师爷让人查证清楚才来回话,想必结果如何,庞师爷心中早已有了答案吧!”关弘毅之前被庞道统摆了一道,而今自然不肯让他蒙混过去,摆明要痛打落水狗。

庞道统被关弘毅反复盘诘,却又发作不得,只把张虎在心中乱骂,暗暗发誓待此事过了,少不得让他好好吃点挂落,再也顾不得看关弘毅,赶紧向苏望惶急辩解:“本是让张虎去查证,但若此事属实,几城之中高阳距屏州不算最远,为何至今银粮未到,小人百思不得其解,所以只恐还有不妥,不敢贸然禀报。”

关弘毅还要再说,苏望却冷冷的扫了三人一眼,说道:“罢了,若是没有亏空自然最好,若是真有亏空,便按庞师爷说的办,此事我意已决,不得再起争执”

苏望说话四平八稳,但其中却已然有了寒意,就连地龙中的热气似乎都被压下去不少。

平日苏望确似忠厚长者,但若真当他没几分脾气便是大错特错,泥捏的人儿也有三分烟火气,何况身居高位的屏州城守。考成在即,自家几个师爷还在为颜面之事做意气之争,也难怪他会动了火气。

刚刚说罢,门外忽然转入一个军士禀道:“城守大人,刚刚池州解押的银粮已到,而今正在交割,按他们报的数目应是没有亏欠,相关账目已送户吏司。”

庞道统正不得颜色,听得此话,赶紧躬身道:“大人,小人这就去户吏司查验账目,清核银粮。”

苏望也不做声,微一点头,庞道统赶紧退下,跟着那军士去了。

少倾,苏望才对关弘毅说道:“考成乃是大事,虽说挪用粮饷确实不妥,但事有轻重缓急,今年是灾年,难免变通而为。若是不肯周转,按大夏律法,要削去亏欠人家户籍,转为流民。而今苦寒时节,百姓真是变了流民,少不得又要赈灾济困,到了那时便顾不得粮饷不粮饷了。至明年少了耕种人丁,年底考成更是麻烦,如此往复若无大收之年,便永无宁日了,待得那时你我还有何颜面在这屏州为官?而今稍作变通解了急难,以税籴粮,便粮饷无忧,又何苦而不为呢?”

苏望深深看了关弘毅一眼,转头又对马忠说:“解押银粮之事还有几日,还可以再等一等高阳、九峰消息,若实在不行就变通行事,一定要凑足今年考成所需,绝不能出现亏空,折子里也好看些。至于蛊毒一事让上都尽快派人过来勘验,那是个烫手的山芋,不要捏在自己手里,既不好吃又容易烫伤自己。这两层意思你和庞师爷到时候拿捏拿捏,都要拟进折子才好。你在这里伺候着,折子也写不安生,不若写完了再呈我审阅吧。”

马忠听罢,躬了躬身便告退了。

苏望又才对关弘毅说道:“你与庞道统素有间隙,我也清楚,这话我本不当讲。同朝为官,都是劝和不劝分,话说得明了,便没意思。平日里你扣押了那么些货物,我自然知道有人会去求你,你当全都是你压下来的么?便是求到我这里的也有不少,可为何我从来不寻你说情?关防要事,若是今日与你个方便,明日与他个方便就坏了规矩,没了规矩这屏州城便不得安生,要立下规矩,便要用上你的‘直’。但钱粮之事,少不得贱时买进,贵时沽出,如何变贱为贵,又如何变贵为贱,何时涨价,何时折价,都有讲究,这其中的学问却是个‘变’。庞师爷这‘变’字功夫做得足,所以钱粮之事得由他来操办。若是做生意如你一般是个‘直肠子’,多少进项便多少出项,恐怕天大的银库都会让你赔进去。兵者诡道也,善守者,藏于九地之下,善攻者,动于九天之上,其实和生意是一个道理。你管兵马,这道理你应该懂,只不过你性格如此,看不惯商场上的尔虞我诈,这个我懂。但到了节骨眼儿上,还是要懂得变通,所谓变通变通,只有变才能通,否则塞作一处,便是神仙也救不了。”

关弘毅刚要辩解,苏望将手微微一压又道:“你当货物被扣,就没人去托请马忠么?只是他不说,若是你觉得他滑头,便是小瞧了他,他的长处便在于‘透’,明白事情因由,才能变通,变通才能通透,通透才能在事情的本源上下功夫。大夏律法,杀人者上至抄家灭门斩首示众,下至发配三千里贬为官奴,若是让你断案囫囵是要砍头的。让庞道统断案,价格不同,处置也就不同,到头来难免会变成一门生意,久而久之只怕连律法都能有个涨跌行情。唯有马忠能在本源上下功夫,既能保全律法森严,又能遂了各方所愿,这便是拿捏分寸的功夫,非通透者不能做也。啰嗦这一大堆闲言碎语,原本应该让你自己去揣摩,说出来其实好没意思,只是而今考成在即,若是在这节骨眼上你与庞道统互生龃龉,处置难免不妥。方才我已经和马忠说了,就按这个意思去办,你也不用担心安防一类事物,我让他与庞道统一起拿捏的那份折子中已包含了蛊毒之事。以庞道统的心思不会不明白为何这折子要让他也参详,自然知道周全考虑,想必马忠也会各方提点。”

苏望说了一大段话似乎有些累了,端起茶杯轻啜一口,见关弘毅默然无声,这才接着说道:“至于你们口中那孙家小子,我会让庞道统去高阳城看看究竟有何能耐,若是真能以一人之力补了全城的亏空,那便是个俊才,若能为我所用更好。不过听你们所说,这人年纪不大,我最担心虽说有才,却难免年少气盛,得意时,逾越规矩做些出格之事。待得吃了亏,失意时,又灰心丧气回家向老子娘哭诉。所以看人气度,还是要向失意时看,才看得真切。这人是个生意人,若是能用,少不得在庞道统手下做事,不过你也暗中看着点,莫要横生枝节,有才又能为我所用才是屏州之福。”

而今房间中没了庞道统,关弘毅的火气也消了几分,而今又被苏望温语相劝,便叹口气道:“卑职自然知道大局为重,只是见不惯那人小人得志、两面三刀的德行!”

苏望淡然一笑。“你昨天忙了一夜,现如今想必也乏了,我便不再留你,回家稍事歇息,缉凶之事还得做,万万不可因为事关修者、南蛮便晾在哪里,须知上都来人时定会向我们问话,我们多多少少也要能说个章程出来以作对答。不过蛊毒一案非比寻常案件,拿不拿得住凶犯倒是其次,关键是我们得有个姿态,也要有个交代,否则面子里子都不好看,你去吧。”

关弘毅这才恭恭敬敬退了出来,径自回府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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