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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更深，冷冷历历。

打更人手奉灯笼，敲击梆子，巡视各个街道。

世人常谈，夜晚是百鬼夜行、妖物作祟的时段，考虑百姓安危，特地找来些个阳气正盛，能一嗓子喊破天际的男子，驱除邪魅，诸鬼避之。

这便是打更人的由来，所以他们并不惧怕脏东西。

其中还有一原因，说是打更人手里提的是人皮灯笼，相传每个打更人都认识一个篾匠，这灯笼就是篾匠编制而来。

而制造这人皮灯笼，分为八个环节，第一.....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打更人走在东大街，周围灯火幽暗，街道更是没个人影。

突然，街道晃悠一道黑影，吓得打更人寒毛直立。

晃晃悠悠，紧拽胆子，走近一看，竟是一位少年在大街上呼呼大睡。

此人正是苏醒。

打更人轻轻跩了几脚，厉声道：“嘿，嘿，快醒醒！”

苏醒困倦睁开双眼，顿时吓了一激灵，见来人有眼睛，有鼻子，有呼吸，这才放心下来。

“什...什么事？”

打更人骂道：“癸水城乃是天府之城，纪律严明，你个小叫花子胆敢睡大街，该当何罪！”

“我？小叫花？你误会了，我是...”

“别废话，滚去桥洞睡！”

苏醒无奈，只能灰头土脸跑去桥洞。

来到才发现，此处人满为患，还散发阵阵恶臭，环境极其恶劣。

不过他注意到，在乞丐当中竟有朵奇葩，一个脑袋光光，粗格布衣的小和尚，正盘坐着诵经念佛，完全无视臭味。

从他稚嫩的脸蛋来看，应该只有七八岁，是个孩纸。

小小年纪就当起和尚，真是世间少有。

苏醒没再多想，找了个离乞丐们较远的地儿，躺下睡去。

头顶阴风阵阵，寒冷刺骨，他只好缩紧身体，保持体温，宁愿受尽冷风吹，也不愿和乞丐们依偎取暖。

就这样挨冻整晚.....

隔天天还没亮，苏醒就起身赶路，回头一看，昨夜那小和尚还盘坐在那里，似乎整晚没睡。

出家人的世界真搞不懂，念经都能念一晚上，果然爱屋及乌。

就和男儿本色一个理，媳妇长得再好看，还特么跑去偷瞄别家姑娘。

苏醒收回目光，走出桥洞，赶路要紧。

路上，没走几步，就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转头一看，是一个蓬头垢面的乞丐。

“小朋友，请留步。”

苏醒眉头一皱，“请问...有什么事吗？”

乞丐眼神挑逗，面带微笑，满口黄牙格外醒目。

“小朋友，我看你骨骼精奇，是万中无一的武学奇才，维护世界和平就靠你了，我这有本绝世秘笈，见与你有缘，就一两纹银卖给你。”

“秘笈？”

只见乞丐从怀里掏出一本书籍，上面赫然写着几个大字。

“儿...儿歌三百首？”

乞丐尴尬一笑，“不好意思，拿错了...”

随后从怀里挑选许久，拿出一本扉页泛黄的书籍，上面著名《如来神掌》。

苏醒愣在原地，清晰可见印刷字体下面写着一行字，东方出版社出品，零售价五文钱。

.....我与阁下无缘无故，为何要把我当傻子忽悠。

见苏醒没有说话，乞丐眼珠一转。“这本书不适合啊，我这还有！”

随后从怀里掏出几本书籍，苏醒扫眼一看，《葵花宝典》、《一阳指》、《玉女心经》、《春宫图》....全是高仿。

“怎么样，小兄弟，看上那本？”

“我没钱...”

“呸，穷鬼！”乞丐骂骂咧咧的走了。

苏醒唏嘘，没钱连要饭的都嫌弃，这究竟是什么世道。

斗破有云，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待我学成归来，定能活出个人样！

突然，苏醒打了个喷嚏，估摸着是刚才那乞丐在背后骂他。

可头昏脑热，体乏寒骨，不像是...难不成昨夜露宿桥洞惹来风寒，着凉了？

反复确认，还真是病了。

现在身不分文，饥肠辘辘，还惹了伤寒，这可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

一路走走停停，走了几个时辰，苏醒找了个地儿歇息。

老伯没骗他，这癸水城地貌广阔，街道交错，想要到达学府路远漫长，时日尚浅。

果然是一线城市，哪像自家小村落，一泡尿的功夫就给逛完了。

稍作休息，苏醒再次踏上求学之路。

可越走越乏，摇摇欲坠，终于在众目睽睽下，苏醒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等再次醒来之时....他看见一位小和尚正在捣鼓药草，给他服下，口中顿感苦涩，鼻腔满是药草气味。

“苦口良药，施主忍着点。”

苏醒这才勉强吞下，小和尚轻轻放下苏醒，随即开始诵经祈佛。

朦朦中，他再次睡去，已是午时。

环绕四周，此处应该是个胡同，老院旧巷，红色瓦砾清晰可见。

再看看刚才哪位救命恩人，正盘坐在他身旁，嘴里念诵着经文。

“多谢恩公搭救之恩。”

小和尚喃喃道：“阿弥陀佛，出家人慈悲为怀，普济他人疾苦是己任。”

苏醒再次打量小和尚，这不是....在天桥下的那朵奇葩吗。

不，现在不是奇葩了，是他的恩人。

“敢问恩公姓甚名谁？”

“弥宝。”

“好名字...”

“我师父为我取的。”

苏醒有点懵逼，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姓名不都由父母起吗。

怀着疑问，他问道：“你师父？莫非他老人家是你家亲....”

“弥宝自幼被父母遗弃，放身荒野，幸好被主持捡回寺中，从此便皈依佛门，有此法号。”

“噢...”苏醒徒生歉意，“不好意思，提及你伤心之事了。”

“红尘往事过，片叶不沾身，施主莫要自责。”

苏醒暗自钦佩，小小年纪，竟有如此胸襟，难能可贵。

“不知施主刚才为何晕倒，莫非有什么难言之隐？”

苏醒将来龙去脉告知给弥宝。

“原来苏施主赶往学府，不料途中身染风寒，又没盘缠，这才晕倒城街。”

苏醒默默点头。

“不如这样，我同苏施主前往学府，也算济世于人，功德无量。”

“不妥，前往学府途路遥远，恩公再次慷慨解囊，确实说不过去。”

“出家人慈悲为怀，救人如救己，帮人渡劫度难是常事。”

见弥宝态度坚决，苏醒没好意思再拒绝，只得答应。

........

夜晚，苏醒和弥宝在桥洞露宿，弥宝从怀里拿出一块干瘪瘪的馒头，掰成两半，递给苏醒。

“苏施主，来。”

苏醒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谢字全无，拿起馒头囫囵吞枣吃了起来。

弥宝见他饥不择食，把手中剩余的馒头也一并交给苏醒。

“这个你也吃了吧。”

苏醒有些不忍，但奈何饥饿难耐，还是收下。

“谢谢恩公。”

“不必叫我恩公，叫我弥宝。”

苏醒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弥宝则开始诵经念佛。

........

隔天，苏醒和弥宝便早早动身赶路。

起于晨曦，休于晦暝，街道已是人来往昔，熙攘拥挤，商铺更是门庭若市，好生热闹，不时有运送货物的马车经过，传来一阵清脆的铁蹄声。

两人穿梭人群，赶往学府。

“弥宝，你年纪尚小，独自出门你师父不担心你吗？”

弥宝喃喃道：“这是主持的意思，让我修理人间，增长修为和阅历。”

苏醒眉头一皱：“修为...莫非你也是悟道之人？”

“正是。不过我现在修为略低，只是区区悟道六阶。”

苏醒吓出一身冷汗，“六阶！！！”

弥宝疑惑的看着他，问道：“苏施主怎么这般惊讶？”

自己才悟道一阶，弥宝小小年纪就悟道六阶，倘若弥宝到了他这般年纪....嘶，简直恐怖如斯！

同样都是人，为何差距这么大。

弥宝见苏醒脸色苍白，赶忙询问道：“苏醒为何唇齿发白，额前冒汗，难不成风寒还未康复？”

苏醒镇定神色，道：“没事。”

“要不我待会鼓捣些六味地黄丸，给你补补身子？”

“不用，让我缓缓就行了...”

弥宝没再说话，两人走了许久，找了处石阶坐下歇息。

弥宝道：“苏施主在此等候，我去化缘。”

“化缘？”

“就是找人施舍点斋饭或是银两。”

苏醒表情复杂，生平第一次听见能把要饭说得这么清新脱俗，文化的力量果然强大。

不过这弥宝去找人化缘，自己怎能坐视不管。

那岂不成了要饭中的要饭。

“我陪你一起去吧。”

弥宝点头，“也好。”

两人即可动身。

苏醒心中暗忖，我倒要看看这化缘到底有什么学问。

俗话说技多不压身，多学一门技术也好，要饭怎么了，要饭他也是手艺！

弥宝走到买包子的商铺前，一脸慈悲。

“阿弥陀佛，施主可否慷慨施舍点吃的。”

老板赶紧轰走两人：“快滚，别妨碍我做生意！”

弥宝鞠躬致意，“善哉，善哉。”

俄顷，又走到一家卖烧饼的铺子，老板肥头大耳，面目凶恶，一看就不是好惹的主，但弥宝和颜悦色，面对疾风。

“阿弥陀佛，路经此地....”

烧饼老板当即打断弥宝的话，“真晦气，去别家化缘去！”

“阿弥陀佛，打扰施主了。”

就这？

这就是化缘？

还没叫花子要饭有水平，起码人家破衣烂衫，手持破碗，最重要人死皮赖脸，不给就不走，这才是要饭的精髓。

那这哪是要饭，呸，化缘。

苏醒跟着弥宝来到一家卖阳春面的铺子，小二见两人走来，赶紧出来接迎。

“两位客官里面请。”

“阿弥陀佛，可否施舍小僧两碗汤面。”

店小二立马变脸，“什么，吃霸王餐？”

“没有，赶紧滚！”

苏醒风中石化，照弥宝这样化缘，得到啥时候，恐怕到时坟头草都一米多高了。

看来这天底下没白吃的午餐....白吃的午餐不便宜。

两人继续游荡在各个商铺，连口汤都没要着，不过苏醒发现一个问题，这弥宝只对男人化缘，偏偏忽略了女人。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弥宝，你怎么不对女人化缘啊？”

弥宝小声嘀咕道：师父和我讲过，女人是山下老虎，惹不得。”

苏醒指向过往的女子和商铺老板，“你见过这么美若天仙，身材火辣的老虎吗？”

“出家人不打妄语，我师父怎么可能骗我。师父还说，女人生性残暴，喜怒无常，见到最好远离。这红颜祸水一词就是出自女人之手。”

苏醒一脸错愕，“你师父他老人家到底经历了什么...”

“总之苏施主最好也远离女人，不然恐有灾祸上身。”

听到这话，苏醒神情复杂，这孩子算是毁他师父手里了，人生乐趣全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