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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历十九年，十二月十四，吏部档案仓库。

“我们昨天整理的那堆东西呢？”冉向杰压抑着自己的怒火。

“啊，我早上看到到处乱糟糟的，所以就给收回了架子上。人老了，看不惯别人把我的库房弄得乱糟糟的！”老万抱着自己的茶盅晒着太阳。

乱糟糟！冉向杰都被气笑了，你原来的很整齐吗？

“那昨天分类好的呢？”

“也都放回去了。吸溜——”

冉向杰觉得自己脑袋上血管都爆了，鲜血不停的往上涌。他想打人，特别特别的想！

最终，冉向杰还是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没有做出冒失的举动。

“段公子，我们这……”

段萧生看了眼老万，深深的吐了一口气，说道：“麻烦各位再查一遍了。”

“唉！”冉向杰不好说什么，招呼着手下禁卫军，重复昨天的工作。

段萧生拿起了春谓镇周边几个城市的县志，硬着头皮继续看下去。因为他昨天刚看完了春谓镇的县志，并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地方，倒是查到了周边几个县有的是产石料的。

于是乎他也就招呼着齐欣婷跟自己一起，开始查其了这些县有没有不符合预兆的大批量青石出库。

段萧生翻开来看了没一会儿，突然听到齐欣婷发出一声疑惑的惊叹。

“哎？萧生，你看这里是不是不太对？”

“哪里？”www.zcwok.com 传奇小说网

段萧生看着齐欣婷手指的地方：

“五月初七，出库云石三千块；

五月十八，出库云石一千五百块·磨石一千块；

五月十九，出库云石八百块，罄·磨石二百块。

……”

“这里怎么了？”

“这是春谓镇旁边的春晓镇，盛产云石和磨石。每月产量大概有三千多块，最多不超过四千。”

“你是说出库数太多？”

“不是，是太少了。”

“太少？”

“我昨天就看到这个春晓镇四月的县志，他们四月基本没出多少，而且好像前面几个月也都没卖多少。我记得四月末还提了一句，说是库房里堆积了一万多块云石，快放不下了。由于这一句很不合规范，大概他们是想诉苦什么的，所以我记得很清楚。

“但是这到了五月，不知道什么原因突然就卖出去这么多不说，这加起来才四千三百块，怎么可能就卖完了呢！”

段萧生也感觉到不对头了，他拿出这本县志仔细翻看，确实是这个问题。

“真亏你能找到！”

“嘿嘿，我就是不喜欢读书，又不是不会！”

“嗯。”

段萧生翻阅着前面的记载，这时候才发现有点不对劲。四月的时候，春晓镇同样生意好，把云石卖完了啊！

“欣婷，你记得你昨天看得是春晓镇的县志？他们盛产云石？”

“是啊，春晓镇名字跟春谓镇很像，所以我记得很清楚。”

段萧生皱着眉头，有点想不明白。

不对，这纸张怎么感觉有点“旧”？都有点发黄了。而且县志的封面也被扯掉了，明显是经过了长时间的“蹂躏”。

段萧生猛地把这本县志翻到了最后几页，这里有对本季度的综述。这时候，段萧生终于确认，自己刚才的想法没错。

“……春晓镇元历十八年夏共出库……”

元历十八年！

今年是元历十九年！

这特娘的是去年的县志！

段萧生冲出了库房，对着门口晒太阳的老万吼道：“万主簿，为什么这里会有去年的县志？”

“去年？”老万假装过来仔细看了几遍，“哎呀，肯定是早上复原的时候不小心给弄错了。”

神特么不小心弄错。你是怎么把隔壁库房里的县志放到这边来的？

“不过也没办法，毕竟这封皮都不见了，认错很正常的嘛！吸溜——”老万老神在在的又喝了一口浓茶。

冉向杰也凑过来了，这时候怎么也明白了，这就是吏部的小手段啊！

知道刑部硬来没讨得了后，吏部表面上很是配合，实际上全都是阳奉阴违的。都知道阎王好惹，小鬼难缠。所以就派出了最底下的人来“配合”、“协助”办案，耽搁段萧生等人最为宝贵的时间。

怪不得这两天除了那个刘侍郎之外，怎么一个大官都看不见，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段萧生危险的眯了眯眼，说道：“万主簿，你是不是觉得就这么磨叽着，我就拿你没办法？”

老万缩了缩脖子，有点被吓着了，但还是开口说道：“段大人，您说哪里的话。您有什么要求，下官肯定尽量满足的啊！”

“那我现在就要这张名单上所有县志！”

“这……都在仓库里放着了，您找找都能找到。”

“呵。万主簿，你作为吏部档案仓库主簿，职责是什么？”段萧生突然转到另一个问题上。

“这个，下官的职责是管理齐国各洲、郡、县档案。”

“那你是不是‘理应’整理好仓库，并且‘理应’清楚所有档案归档位置？”

“这个……是的。不过由于历史卷宗过多，而我们的仓库有限……”

“我不听这些解释。我只说一点，你找不到我想要的县志，是不是说你‘失职’了？”

“嗯……下官确实有失职之处，但是……”

“所以你‘失职’导致的结果就是，阻挠了我们办案！”

“我……”

“而我们是奉旨办案，六部都需全力协助。你阻挠办案，也就是说违抗圣旨了！

“冉统领，公然违抗圣旨该当何罪啊！”

“依律当斩！”说着，冉统领还很配合的将佩刀，拔出了两寸。

段萧生说得都是流氓逻辑，但也就是这种流氓逻辑，说得老万这种习惯在规矩里玩的人，不知道如何应对。原本大家都在桌上玩得好好的，你就算输了都不能说啥。没想到遇到一个输不起的，直接掀桌子搞事情，这怎么搞。

“我，我……你不能杀我！”

“哦？还有我们不能杀的人？”段萧生走过来拍了拍老万的脸，将他吓得脸色惨白，茶盅都打翻在地。

“段大人，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您。这一切不怪小人啊，都是……呃……”

老万当即住口了，他背后的人可不敢给供出来。要是说出来，自己一家老小估计都会没命。

段萧生倒是并不怎么失望，知道谁在使绊子固然是好事，不过不说自己也无所谓。老万层级太低，并不可能知道太幕后的大人物。而且想要武威侯死的人多了去了，也不差这么一两个。

虱子多了不痒！

“行了，别哭了。你要是赶紧把东西找出来，那就不算抗旨了。”

“是，是。段大人您稍后。”

接下来，段萧生和冉向杰等人，见识到了什么是术业有专攻。

不到一炷香时间里，老万就从这浩如烟海的仓库中准确的找到了段萧生等人需要的卷宗、县志。并且还按照地图上的位置顺序，一一给罗列整齐了。

关键是，段萧生手里的那本册子并没有给他看的啊，他是看了一眼就记住了？

过了一会儿，段萧生才发现不是那么回事，有些并没有在自己记录中的县志也被拿了出来。然后仔细一对照，嘿，这地方估摸着也是有可能途经的啊！

也就是说，老万脑袋里是将全国的地图都给背了下来，当段萧生说出“祁连城到春谓镇”之后，他就已经在脑海里确认了。

“你是怎么找到这些东西的啊？”

冉向杰实在没想通，他们十几号人理了那么久都没搞出来，结果人家一炷香不到就搞定了？！

“其实吧，虽然这仓库里看着乱。”老万有点不好意思，“在我看来，这里还是挺‘整齐’的。”

按照老万的说法，他们放东西实际上是有一个内在逻辑在里面的。不是明面上的按照洲、郡、县，也不是什么按照名字，而是一种更为模糊的逻辑。

简而言之，就是最初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建立仓库的时候就这么放了，以后的人也都按照这个方式放置。外人来，根本不可能找到想要找的东西，只有他们这些管了一辈子仓库的老主簿才能记清楚所有东西的位置。

这，也是吏部用来套路不懂行情的人的办法。就比如段萧生他们，如果没有老万来的话，或许再花七八天才能理清楚这些东西。

“所以说，你们这个到底是个什么顺序啊？”齐欣婷问道。

“我也不太清楚，师父告诉我，这个叫‘乱而有序’。”

“……”

神特么的乱而有序，合着就是一群人懒得收拾，久而久之，就记得住这些东西在那个犄角旮旯了是吧！

段萧生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缠下去，于是叫上齐欣婷，准备开始在这些卷宗上奋斗了。

还真别说，当这些东西整整齐齐的摆在自己面前之后，这翻看的效率是提升了十倍不止。

这一看就看到了未时过。

其他人都轮流去吃饭了，唯独段萧生自己是让齐欣婷给自己带两个烧饼回来就行了。

他假设了一下上官云从失踪那天出发，到达周家冲的时间。根据这个时间，分别查看沿途县镇的文书统计。出乎意料的是，这一路上数种可能性的道路上，根本没查到跟这相关的任何痕迹。

按理说，这样倒是可以从一个侧面说明，上官云根本没有到苏州来，可是段萧生总感觉似乎有什么不对劲。如果自己是幕后黑手的话，肯定不会遗漏这一条线索。

“嗯？”

段萧生看着手中的一份县志，皱起了眉头，他好像发现了什么？

“老万，万主簿。今年的洲志收上来了，你快来接收一下！”

院落外，一个声音打断了段萧生的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