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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以后，当胡说站在梵则山的神殿前，准会想起他打开石匣的那个遥远的雷雨夜。

夏虫嘤咛，野花怒放，鸟儿的歌声在婆娑的树影间自由飘荡，一个破落道观坐落在小村落背后的小山上。

这里是华夏国内地南方的一个小山村，村中人多姓胡，故唤作小胡村，村子前有流水背靠高山，有山则必有寺庙祠观——鸿元观，一座不知何年何月修建于此的道观，如今看来已颇为破旧，道观里有一老道士，也不知姓甚名什，在这里已经住了许多年了。

道馆很小，只有两进地，推开沧桑斑驳，古漆脱落的观门，小院里正坐着一个不修边幅的邋遢道士。老道士坐在一把老旧的藤椅上，面前是一片自己开辟的小菜地，脚下是两只破拖鞋，之所以说是两只，是因为两只拖鞋形色不一，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捡来的。老道士猛的吸了一口烟，又敲敲烟杆，脸上满是从容得意的神情，整个身体从头皮到尾椎骨都是放松的。

“老头儿，老头儿，我考上了我考上了！”——道观外传来一个年轻人兴奋的声音。

“嚷嚷什么，嚷嚷什么！”老道儿显得有些不满。

“我考上大学了！”年轻人冲到老道士面前，向老道士扬了扬手里的快递件，看上去好像是某所大学的通知书。

“什么！你考上大学了？”老道儿陡然从藤椅上坐直了身子。

年轻人把快递件交给老道士，老道士有些激动地抚了抚快递件上的灰尘，觉得鼻子有些酸，但突然又想起来什么似的，一把抓起年轻人的手臂，问道：“说呀，那咱这道观你还继不继承呀？”

这个年轻人叫做胡说，原是老道士在道观门口捡到的一个弃婴，也不知道是哪个没有良心的父母把嗷嗷待哺的孩子丢在这里。道士给婴儿起了个法号叫元生，意思是在鸿元观重新开始新人生。婴儿吮吸着村子里那些好心产妇多余的乳汁，被老道士一把屎一把尿的拉扯长大。因为这里是小胡村，孩子喝着百家奶长大，遂跟了村子姓胡，又因为这孩子天生愚笨的很，到四五岁还不会说话，老道士一心盼着这孩子会说话，将来也好给人唱唱法事，延续道观的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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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便给这孩子起名叫胡说。

本来这孩子是个黑户，再加上老道士也没有钱，铁定是上不了学的，但是国家政策好，村支书跑上山好几次，费了许多软磨硬泡的功夫，总算说得老道士同意，答应将来胡说念完书就回村里继承道观。村子给胡说上了户口，学费和生活费则由村里资助，念到哪一级给到哪一级。村支书心里想，等孩子要有能力上了大学，出去有了见识，谁还搁你这破观里待啊，到时候帮我们村子搞搞扶贫还差不多。

“当然，当然继承啊，老头儿你放心，出身自带房产，这天大好事，给谁谁不要？”胡说有些戏谑地笑道，“而且等我读完大学回来，到时候给我们这道馆好好收拾收拾，争取把它打造为一个有文化，有理想，有制度，有信念的现代化道观，国家五星级旅游景区，到时候香火钱我俩都得数得手抽筋。”

老道士敲敲烟杆也捧腹大笑起来。

…………

夏季，梅雨时节，院墙外的青蛙聒噪的很，叫个不停。胡说跪在老道士的床前，他在学校里接到了村支书打来的电话，于是立马买了高铁票赶到家里。

老道士紧紧地攥着胡说的手，眼里含着泪光，他偏过头看向村支书和卫生所的大夫。村支书心领神会，转过头看着大夫说：“道长有些话要给孩子交代，我们先出去吧。。”

“说啊，我是看不到你说的四有道观了。”老道士努力振奋精神，想把心里的话都讲出来。“老头儿，我将来一定会回来继承道观。”胡说的声音有些更咽。

“我也不指望你回来继承了，外面的世界挺大，你多出去看看也好。不过我有一件宝贝，你可别弄丢了，这是我们祖师爷传下来的，你要是以后还回观里，你就留着，要是以后你不回观里了，你就把它交给国家，当是还这么多年的学费了。”

“宝贝？什么宝贝”胡说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听说过观里有什么宝贝。

“等我死后，你把我的床板掀开，床板下面有一块石板是活动的，里面有个石匣子，你把它打开，里面是，是，我跟你说过的——祖师爷的，剑。”老道士眼睛圆睁，说完就咽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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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说合上老道士的眼睛，替老道士整理好遗容，他走出门外，穿过大堂，村支书正和卫生所的大夫在院子里抽着烟。

“走了？”村支书打量着胡说的眼色问道。

“走了。”胡说吃力地说道，眼前的世界混混沌沌，天色是无边的黑。

“好，我和大夫先下山去，你就先在观里陪道长停一晚，我明天喊几个人上来帮你简单操办一下，然后送殡仪馆去，你看行不？”

事情办得很快，老头儿的骨灰盒就埋在院子里的桂花树下。

胡说把床板下藏的石匣子取出来，端到前厅，这石匣十分沉重，还有些费力气。前厅大堂里，很多地方都结起了蛛网，长案布满灰尘，上面的香火炉里有几根断香，三清像外层的漆皮都脱落了不少，有些地方腐坏的严重了，坑坑洼洼的看起来有些渗人。

胡说清理完长案，恭恭敬敬的重新请上三炷香，把石匣子放在圆席的前面，三叩九拜。

“三清在上，祖师在上，我道家子弟元生从今天起就接过祖师爷的剑，继承鸿元观的香火，立誓一定要把咱们道观打造成一个有文化，有理想，有制度，有信念的现代化道观，发扬道教文化，传承道家思想。”

“轰”——此时道观的上空正好响起几声惊雷，电光照亮了三清的眼眸，使之好像带了点生气。灵台上，玉清元始天尊、上清灵宝天尊、太清道德天尊三座雕像颔首微倾，眼眸低垂，不悲不喜，平静和蔼地观照着下方发生的一切……

胡说把石匣子打开，里面果真有一把长剑，剑身长约么二十余寸，宽约五六寸，重约四五斤，剑锋厚重，整个剑上面已经锈迹斑斑了。“难道老头以前讲的祖师爷仗剑除龙的传说就是用的这把剑。”胡说半信半疑，剑应该是古时候锻造的寻常铁剑，故事估计应该是后人附会的多，带上点神秘色彩好忽悠人不是？

于是胡说好奇地轻轻用手握住剑身，操，好痛！一道血迹从胡说手掌心里流出来，染上了剑身。

“轰”——道观外雷声大作，而此时的道观里已经不见人踪，只有三清像看着地上空空的石匣默然不语。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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