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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箐箐终于答应与少年一起上山烧香时，天公却不作美。

这天，小城终于是迎来了立春后的第一场雨。箐箐与少年撑起一把油纸伞走到铺子外，少年锁好了铺子便是跟着箐箐一起离开。

天空乌蒙蒙的一片，雨水如发丝，滋润着小城，两人不急不缓的走在街道上，箐箐穿着一件青色的长袍，长长的头发自然而然的披在脑后，一手撑着油纸伞，另一只手伸出伞外，感受着那一点一点的清凉，看了一眼身旁有些不高兴的少年，笑道：“箐姨都陪小岁上山了，小岁还不高兴？”

少年听见连忙摇头，解释道：“高兴还来不及咧，怎么会不高兴，只是天老爷犯糊涂，下什么雨嘛。”

“我们家小岁以后也是操心的命咯。”箐箐收回伞外的手，冷不丁的放在少年的后颈，少年只感一股透心的凉意，顿时就是一个哆嗦，好似后颈上放了一块冰块似的。

出乎箐箐的意料，原以为少年会嘟囔着埋怨几句，结果少年却是一把住过箐箐的手，用双手捂住，这才埋怨道：“怎么这么凉？箐姨不知道立春第一场雨蚀骨啊？”

说完少年捧起箐箐的手凑在嘴边，呵起热气暖手，中途还伸手去摸了摸箐箐撑伞的手，也很凉，“箐姨，要不换我来撑伞，箐姨就把手放在我颈下，暖和。”

箐箐微微眯起眼睛，本想弹一下少年的脑瓜仁，结果手被少年紧紧抓住，感受着手上传来的一阵阵暖气，于是就笑道：“小屁孩，手立起来都没箐姨高咧，怎么给箐姨撑伞？难不成还要让箐姨弯着腰走路啊？”

少年苦恼，想着自己都十三岁了，怎么还不长个儿？不然自己就能给箐姨撑伞了，箐姨的手也就不会这么冷了。

“箐姨，你说我以后会不会是个矮子啊？”少年有些烦恼的道。

箐箐没忍住，用撑伞的手背轻轻拍打了下少年的脑袋，“所以说我们家小岁以后是个操心命呀，芝麻大点儿事都是烦恼。”

“可芝麻大的事儿也是事儿啊？”少年好像更苦恼了。

“傻小子。”箐箐柔声笑道。

小城里的建筑还是比较规矩，东南西北再加上居中一条正街，屋舍皆是沿着街道修建。距离山上最近的一条路是在北街，一路上，不停有人对着箐箐打招呼，看得出来，箐箐在小城里面名气很大。

小城民风淳朴，对于这世间的精灵鬼怪自然是怀着敬畏之心，无论是象征着吉祥的鬼怪还是害人的鬼物，前者还好说，不害人夺命，但是后者就不一样了，而每当这个时候，便是箐箐出场了，驱鬼避秽，所以说小城里很多户人家都是受过箐箐的恩惠，不过按照箐箐的话来说，也只是交易而已。只是小城的人，有一部分对箐箐怀着一份复杂的心绪。

箐箐是有真本事的，而且本事很大，但是这种能跟鬼物打交道的活人，本身便是介于阴间与阳间之间，对于人间本应互不相干阴阳两界，箐箐的存在，就好似两处隔空相间的地带架起了一座桥梁，两地互通的桥梁，而箐箐身在阳间，更是这座桥梁上的一盏明灯，在一些山水风俗里，这种存在就是一种禁忌，代表着灾祸，因此小城的人对箐箐同样怀着敬畏之心，不过敬、畏这杆天秤上，却是有些失衡。

若不是箐箐会些驱邪避讳的本事，恐怕这天秤的两方失衡会更加严重。

因为上山可能会耽搁晌午的时间，少年便拉着箐箐去了一家买烧饼的铺子买了一些干粮，只是箐箐看着自从来到北街就一路碎碎念念的少年，便有些好奇，不过却一直没有开口询问，但是从烧饼铺子出来又走了一段路程后，箐箐便已然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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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候一个人越怕什么便是来什么，少年现在对这句话特别的深刻，这不，远远的一间破屋子外，少年便见到一位非常不愿见到的人。

破屋门前横放着一条板凳，板凳上横躺了一位姓曹的汉子，曹汉子手拄着脑袋假寐，但是少年绝不会认为汉子的眼睛是闭着的，因为每当有妇人从那屋前经过，汉子那个脑袋便是随着妇人的身姿摆动，胡子拉碴的嘴差点咧到后脑勺去了，而妇人们都会朝那汉子嫌恶的呸一声，匆匆离去。

少年如临大敌，脑袋里想着怎样才不会引起那汉子的注意，又或者绕路之类的，只是下一刻就绝望了，因为那个汉子一双贼眼已经看向了这边，那汉子先是一愣，瞪着眼睛似乎有些不敢相信，以至于一不注意从板凳上摔了下来，浑然不觉疼痛，连忙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跑了过来。

少年这一刻忽然打消了去山上的念头，想要回去。

“早上尚未开门便听闻喜鹊嬉闹，果然有贵客临门，不枉我白白等候啊，箐箐姑娘的到来真是让这胭脂俗粉的北街焕然一新。”曹汉子跑到近前，整了整衣衫，只是衣衫上面到处都是破败。

“曹剑仙好雅致。”箐箐笑着点头。

“使不得使不得，在箐箐姑娘面前可当不起剑仙二字。”曹汉子似惶恐，连连摇头，不过瞬间便又不要脸了，“还是箐箐姑娘有眼光。”

少年黑着一张脸，心里腻歪的不得了。

曹汉子看向少年，当即一脸惊疑，“这不小岁岁嘛？怎么几日不见脸这么黑了？莫不是这几日在煤堆里度日？”

少年终于是知道为什么小城里的人这么不待见这个汉子了。

“箐箐姑娘这是要出城？”汉子没有在意少年那吃人的目光。

“上山烧香。”箐箐点头。

汉子闻言双眼顿时一亮，“巧了，正好我也有事要出趟门，箐箐姑娘若不嫌弃？”

“曹剑仙自便。”

汉子顿时一溜烟跑进屋子，而后又跑了出来，腰间挎着一截木棍，正是之前在握手处横着绑了一小截木棍的那根棒子，那是曹剑仙的剑。

三人于是同行，少年好几次想要拉着箐箐回去算了，不过看箐箐似乎并没有回去的打算便也只得打消念头，一路上箐箐与少年话语不多，但是那曹汉子却像个话痨一般，尤其是说的都是些什么话？少年真想打人，这还是少年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有打人的冲动。

“箐箐姑娘芳龄何几？”

“可有中意男子？”

“可曾考虑婚配问题？”

“女子大好芳华可不得让时间给消磨了。”

“想我曹某年轻时也曾青衫仗剑，逍遥快活山水间……”

而后曹汉子唾沫横飞，皆是自己昔日有多风流，多么的意气风发，自吹自擂。

箐箐在一旁笑而不语，少年则是在末尾嘀咕了一句：“臭不要脸，到头来还不是个光棍。”

汉子顿时斜睨着少年，语重心长的道：“小岁岁啊，你还小，不懂。”

少年脸更黑了。

到了山腰的某一处岔路，曹汉子目光瞥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打算继续跟着箐箐二人同行，箐箐却是开口道：“曹剑仙的事情应该是在那条路上吧？莫要走错了。”

“不打紧不打紧，又不是什么要紧事，去山上上柱香讨个彩头，再去也不迟。”汉子罢罢手。

箐箐摇了摇头，不再理会汉子，带着少年向山上走去，那汉子嘴上虽然如此说来，但是站在岔路口，看着离去的两人，终究是选择了另外一条路。

对于汉子当真沿着另外一条路走，少年觉得有些诧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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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箐姨我说的没错吧？那个曹汉子就是风疯言疯语的。”

“嘴巴长在别人身上的，还不能让人说话了？”箐箐笑道。

“可也不能什么话都说啊？怨不得别人不待见他。”

这个时候雨已经停了，箐箐收了伞，牵起少年的手不再说话，只是向山上走去，雨后的山上空气格外的清新，沁人心脾，一些草木精鬼纷纷窜了出来，在草上，树枝上跳跃，它们个头不大，有些甚至还没有一株草高，坐在叶子上，然后一路下滑，最后与那叶尖的水滴撞在一块，滚落在地上，而后又沿着根茎攀爬上去，乐此不疲。

少年每次看见这些无忧无虑的小东西都会感觉很高兴，只是这群小东西对于能够看到它们的少年有些害怕，但是对于箐箐却是显得很亲昵，已经有些小东西蹦跳着来到箐箐脚下，抓住衣角开始向上爬，最后抱住箐箐的手指，脑袋轻轻在上面蹭蹭，一副很享受的样子。

对于那些连看自己一眼都觉得害怕的精鬼，与箐箐两种截然不同的待遇，少年也是颇为郁闷，自己有这么吓人吗？

几只抓住箐箐发丝的精鬼爬到箐箐耳旁，好似在说些什么，少年一如既往的听不见，箐箐笑了笑，“不打紧。”

庙里，少年跪坐在蒲团上，毕恭毕敬的上了三根香，箐箐在庙外逗弄着掌心的精鬼，而远在另一处破败的寺庙外，站着一位汉子，那寺庙里不断传来一阵阵恶臭，汉子不由得捏着鼻子，不情愿的走了进去，看着那四壁连那佛身上都沾满了血迹。

“本该成为一对流芳百世的神仙眷侣，却被你这好死不死的玩意儿给搅和了，再死一万遍都足以。”

汉子走出寺庙，寺庙顿时轰然坍塌。

附近的村子，近几日村民皆是满脸惊恐，因为村上有一户人家前几天晚上全部惨死，一家三代老小无一幸免，就连个全尸都没有，鲜血染红了整个屋子，就好似专门把血放在一起，最后泼满了屋子，而且整个屋子都散发着一股恶臭之意，要知道这个时节，尸体要发臭，至少也需要四五天的时间，更不用说才过了一个晚上便是恶臭熏天，这幅惨状让的当时发现端倪前去看望之人中好几人都是瞬间吓得晕厥过去。

而且之前有前去那破烂寺庙的村民也都在庙外闻到了相似的臭味，只是当时不敢进去，现在想来里面也是有死人，再有就是村里有一户母女两口失踪，最让人毛骨悚然的是，每当半夜都会传来一个女子凄厉的哭声，吓得村民每晚战战兢兢，以至于很多村民都开始着迁徙出了村子。

还有则是，在那户人家惨死后，村子里有一个男人看到了惨状之后瞬间便是疯了，满脸的恐惧，口中不断嚷嚷着“回来索命了。”，整日待在家中蹲在墙角处，谁都不见，尤其是在半夜，那渗人的声音响起的时候，男人跪在地上使劲的磕头，往往都是头破血流，口中哆嗦着：“不要杀我啊！我知道错了！”

男人的失心疯，在这种每过一分钟都是煎熬的家人来说实在是受不了，紧绷的弦终于是崩了，将男人赶出了家门。

当箐箐与少年回到铺子的时候，时间还早的很，枝头上不知何时落了两只喜鹊，相互打闹着，叽叽喳喳欢叫不停。箐箐搬了一张睡椅放在门前，又取出一壶酒，慵懒的躺了上去，开始小酌起来，神色恬静的看着枝头跳来跳去的喜鹊。

“小岁，你觉得这个世间有没有该死之人？”

少年啊了一声，有些摸不着头脑，想着箐姨为什么问这么不吉利的话，于是来到箐姨跟前，盘着腿坐在了地上，皱起了眉头。

箐箐柔和的摸了摸少年的脑袋，“不着急，多想想，多看看。为时尚早。”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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