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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一日

农历九月廿七

宜会亲友卜卦订盟

鸡鸣三声，卯时刚过。

陇州的北山下茶摊有个小伙计，从出发去山泉边打水，再将水挑回茶棚的水缸中，如此循环往复已经有三个来回了。

他每次将水倒入石缸中，都要把眼神向后瞟去，满脸疑惑又好奇地看向端坐在木凳上的男子。

那人身后负有一把剑，剑身透着冽冽寒气，看上去极其不好惹。

但是吧…小二又觉得好笑，因为男子已经一动不动地坐了三个钟头了。

恐怕在自己还在睡觉的时候，那人就在这里了，现在他为一天的营生开始做准备，他还是像个木头似的一动不动坐着。

此间，他还问过那怪人：“客官，我们这里没开张呢。”

“这天儿也太早了，要不您还是先离开吧，等会再来也不迟。”

“烹茶煮水得好一阵功夫……”

谁料，他说了这么多，那人一个字都没回复他。甚至，连表情都没变过。

这大清早的，深山就在他背后，茶铺伙计浑身一凉。突然想起来前些日子听路过的人说——此地发生过什么…山妖幻化成人形吃赶路人的怪事。

他们一行护镖的队伍，就少了一个人，至今还下落不明。

想到这里，小二表情变得极其丰富，面部由抽搐变成皮笑肉不笑。

一时真不知道该哭还是假笑。

那这人……

这是人吗？

小伙计的身子不禁微微发抖，终于吞了一口吐沫，壮着胆子问道：“这，这位神仙阁下，您…您想来点什么吃的喝的。”

男子适才缓过神，礼貌道：“一碗茶，多谢。”

见此，小伙计才松了一口气，看来只是个怪客罢了。

“好哩，今日第一碗茶给您上！”

男子没再回话，小二也不纠缠了，赶紧忙活自己的事去，待到日中人多了，还可以多挣点银子。

顾云舟打五更天起便在这里坐着，从天色漆黑到蒙蒙亮，再到如今彻底亮天。

他一动未动，心里就只有一件事——怎么找苏意。

其实，顾云舟对他这个同门师妹了解并不是很多。鹤羽真人仙逝前，座下弟子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也不知道他老人家心里怎么想的，竟然收了这么徒弟……

但是人多好歹几率也大，其中倒是真出了几个旷世奇才。如果说顾云舟算第一，放到现在的话，苏意绝对能够称得上第二。

甚至近年来她在江湖中的名声，衬得顾云舟都要逊色几分。

但是，顾云舟也依稀记得，苏意以前不是这样的。

她仙资不是上等，当年门派比武也经常名列在后，免不了被同门师兄师姐打压欺负。顾云舟有几次看不下去了，曾经为她解过围。

除此之外，他们二人之间的交集少之又少。

并且从前她也并非专习蛊术和制毒，而是传习剑道。但是其中有什么机缘巧合让苏意弃了剑道开始制蛊，顾云舟一概不知。

身为同门，一起讲经传道十几载，他竟然对苏意几乎没什么印象，这让顾云舟也有些羞愧。好歹上次在宣州城，她不计前嫌地去帮自己和肖信。如今，又要有求于她了。

可是这第一步，顾云舟都迈不出去，更不知从何而迈。

他这个师妹，平日里就来无影去无踪，长着一副好看的皮囊，却不贪恋温柔乡，无数富贵子弟看中她后，不吝一掷千金只为求得一夜美人欢。

可能因为性情刚烈，亦或心有所属，经年来从未听说她许过谁。更甚的是——为了避免纠缠而四海为家，她从不在一座城里久留，就连寻欢作乐也只是点到为止。

即便如此，还是有无数人慕名而来，踏破门槛只为求一睹美人容颜，可谓疯狂至极。

从那日北望楼里的架势来看，便可知晓一二。

顾云舟也不知道这是否和她常年炼蛊有关。

他能回忆起来的只有这么多了。

所以东南西北四个方位，天下这么大，更不可能一个州，一个县地去找。

就在顾云舟毫无思绪的时候，他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个人。抿了抿薄唇，他将眼前茶碗中的粗茶一饮而尽，又道：“这些钱你收好，今日打搅了。”

小二放下手中的活，来到桌前一看吓了一跳，十两银子正安然躺在桌上，“这，这太多了啊。”

“无妨，收下吧。”

伙计用牙咬了咬手里的碎银子，紧接着一抬头，又瞪大了双眼。

这人！哪是什么妖怪啊，分明就是神仙啊！

这世上哪有妖怪会御剑的。

他连忙跪了下来，高声叩拜道：“谢谢神仙老爷，感谢神仙老爷！”

彼时，顾云舟已经身处云端，早就听不见那声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