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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开往4川的火车

  • 作者:龙树无著
  • 类型:经典文学
  • 更新时间:12-29 12:28:08
  • 完书字数:8018

(元宇宙,坐标,)

火车朝南疾驶,铁轨声有节奏地传来。

空龙冬,空龙冬。

小青手肘支在小桌板上,双掌托着自己的一张圆盘脸,她对面的李白一直望着窗外。

“喂,”小青喊道,朝李白面前晃了晃手掌。

“呆子,你一定是个呆子,”小青说,“你一动不动地看着窗外,到底在看什么?”

“哦,”李白似乎才回过神来,“你看那山那水,田园房舍,鸡狗猪牛,一切看起来都似曾相识。”

“你从小在四川长大,故乡景色看起来当然熟悉了。”小青说。

“可又有一种疏离感,好像我并不属于这里。”李白说。

布鲁诺从行李箱的拉链里探出头来,对着李白说:“呆子,你果然是个呆子。”

“你怎么也学她说话?”李白问。

“你看你,长衫外面套了件马甲,一看就是副呆头呆脑的样子。”布鲁诺说。

李白低头看自己的衣着,是一件青灰色的西装。

“这件衣服倒确实别扭,即非护甲也不能御寒。”李白说着,索性将身上衣服脱了下来。

“看你后面,”小青朝李白身后座位努了努嘴,“那儿有个人比你还呆,刚才我经过走道,他竟对着窗外吹笛子。”

“吹笛子挺好呀,怎么就呆了?”李白问。

“你想呀,他开着车窗,火车空龙空龙那么吵,他乌乌牙牙吹笛子,谁听得清呀。”小青说,“岂不也是个呆子。”

李白回过头去,布鲁诺忍不住爬出箱来,攀住李白的肩头,也朝邻座上看去,只见邻座上有一位国字脸戴眼镜的老者,旁边坐着一人,黑衣青袍,脸上戴了一副狰狞的獠牙面具,口袋里露着半截竹制乐器。

“什么笛子?那是箫。”布鲁诺说道。

那青袍客抬头朝这边望了一眼,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乘务员查票,请出示下车票。”小青身后传来一个声音,一个人穿着件硕大的红色西装,肩头高耸后背隆起,西装穿得极不合体,那人手中牵着一根线头,线绳牵着一男一女,那人将手中线往前一扯,一男一女扑通一声跪在了车厢地板上。

李白与小青面面相觑,掏出身上的车票递了上去,穿红西装的乘务员一一核对车票信息。

“你也出示一下。”乘务员朝布鲁诺说道。

“这只是我的宠物蛙,也要票吗?”小青说。

“乘车须知看了吧,”乘务员说,“只要是离者,上车就必须买票,我刚才都听到他讲话了。”

布鲁诺吐了吐长舌头,要想缩回行李箱去,却已被乘务员拎起后腿,丢在小桌板上。“打开行李箱,我要检查一下。”说着他一把拉开李白行李箱的拉链,里面堆着衣衫裤袜,翻寻了一番却一无所获。

“你被逮捕了,”乘务员放开行李箱,打自己裤兜里掏出一个线团,在布鲁诺手中绕了个圈,“用手牵好,跟我走吧。”

“等一下,”李白本在行李箱中藏了龙泉宝剑,宝剑是玉真公主所赠,刚才乘务员翻了半晌,不见踪迹,倒是老张饮酒的一只葫芦还在,李白也正在奇怪,此时却不好说明,“我帮他补张票好了。”

“票只能提前买好,”乘务员说着就往回走,线头儿从布鲁诺手中滑到地上,“你要补,到终点站找列车长去。”

布鲁诺看看地下的线头,再看看乘务员。

“若是他不跟你走呢?”小青问道。

“那好极了,这就不是逃票而是拒捕,”乘务员回转头来露出一个笑脸,“我们最最喜欢这样的乘客了。”

乘务员冲不远处招招手,两名乘警模样的人向这边走来。

“他是买了票的。”这时邻座上的老先生站起身来,从上衣口袋里掏出钢笔,又从里面摸出一张票据,朝乘务员晃了晃。

乘务员走近前来要验票据,老先生拿起钢笔拔下笔套问布鲁诺说:“小青蛙,请问你尊姓大名呀?”

布鲁诺正琢磨要不要拒捕,他倒存心想见识下乘务员的手段,小青眼尖看得真切,老先生的票据上竟然留着空白,她朝蛙儿使了个眼色,示意他稍安毋躁。

“我叫布鲁诺,”布鲁诺开口说道,“花布的布鲁班的鲁承诺的诺。”

“布、鲁、诺。”老先生把票据放在桌板上,用钢笔工工整整写好三个楷体字,拿起来交给红西装。

乘务员一张赤脸拉下来,拿起票据倒去颠来检查了一番:“也请出示一下你们的票。”

老先生又从兜里摸出两张票来,递给红西装。

“姓查的是你?”乘务员宣读票据上的姓氏。

“就是小老儿我。”老先生把钢笔套好插回上衣口袋。

“姓黄的呢,是你吗?”乘务员朝向青袍客望去,那怪客戴着獠牙面具看不出任何表情,不知道是不情愿回答呢,还是已经睡着了。

“摘下面具来。”乘务员示意青袍客露出面孔,让他看一下。

这回青袍客倒是听见了,把獠牙面具摘下来,是一名面容清瞿的中年人,面具里面还戴了一副墨镜。

“墨镜也摘了。”乘务员说。

青袍客摇了摇头,顾自又戴上了面具。

一名乘警见青袍客不愿配合,走上前来,这乘警黑发碧眼皮肤白皙鼻梁高窄,人高马大膀粗腰圆气势汹汹,看样貌是个北欧白人。

“你不配合。”北欧人说。

“人家有车票又摘了面具,你该查的也查了,”小青对乘务员说,“还想怎样?”

“不行,要验明正身。”另一名乘警一窜身来到近前,这位则短发卷曲浑身黝黑鼻子宽扁,矮小精悍筋肉凸起口宽唇厚,竟是一位黑人。

“哈哈哈,”对座一名乘客笑出声来,“我看这位黄兄弟不但不愿意说话,连看都懒得再看你们一眼了,你们还是不要自讨没趣了。”

乘务员朝那名乘客打量,是个虬髯黑面的大汉,头顶心秃了一块,专门拿一个金箍儿围住,身旁放了一柄黑铁拐杖。

“你的车票呢?”乘务员问虬髯汉。

那秃头汉喉头做痒,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呸地一声嗤出一口浓痰,居然在出口后一分为二,不偏不倚,正吐在乘务员身后跪着的一男一女脸上,痰液顺着面颊流下来,那二人却一动都不敢动。

“你今日捉了秦王氏这对狗男女,功劳也够了,还不快快回去交差。”秃头汉道。

乘务员似乎想起了什么,朝虬髯汉看了一眼,再看了看那柄铁拐,拎起手中线团,一男一女站起身来,服服贴贴跟在后面,急匆匆朝来时路走了。

青袍客朝虬髯汉的方向扭过头去。

“喂,兀那怪人,”布鲁诺攀到椅背上,翻过去朝青袍客说话,“你戴了面具又何必戴墨镜,多此一举?”

青袍客脸朝着虬髯汉方向,不予作答。

“喂,别不理人,”布鲁诺继续,“你以为躲在过道里吹的曲子没人知道吗?”

这句话似乎激起了青袍客的兴趣,引得他回转头来:“哦,你知道?”

“当然,”布鲁诺见他有反应了,张开前蹼在车厢里比划,“我听伊里乌鲁这么难听,那叫对牛弹琴曲。”

突然间布鲁诺面前青影一闪,只见青袍客手中持箫已立在跟前。那支箫通体碧绿晶莹剔透,青袍客胸前起伏不定,似乎情绪非常激动。

“老黄,这位蛙兄不明情况,不是故意的。”查姓老者疾伸手拉住青袍客。

“还没谢过查先生赠票之情,”李白朝老者一拱手,小青拉过布鲁诺也施了一礼。

“你为何帮他?”青袍客问查老先生。

“你看,正常乘客都有票,”查老先生对青袍客说,“没有票的只有两种人,一种是偷逃者,还有一种么……”

“哼!聒噪的青蛙,”青袍客接口道,“我看八成是个偷逃者。”

“黄先生说的没错,”小青压低了声音,“不瞒两位,上车前我们查过了,这只青蛙是罗马教廷通缉的要犯,他只能买到1992年之后的车票。”

“久仰了,布先生,”查老先生朝青蛙一拱手,“你的无限宇宙理论,小老儿也有耳闻。”

“好说好说,查老先生,刚才这乘务员要我去终点补票,”布鲁诺问,“你一张空白车票,现写的姓名,为何他们就不追究了?”

“这都是些墨守成规的家伙,”老先生说,“他们只会执行固定的程式,只要有事先买好的票,就不算坏了火车上的规矩。”

“如果没票呢,就一定要去终点站?”布鲁诺问,“还有,那个列车长,好像是很厉害的人物。”

“列车长就住在终点站,你不会想见到他的,”老先生说,“据说他就是离界最可怕的人,见过他的人都已经死了。”

“哎呀,宝剑不见了。”李白翻遍行李,箱子里只剩了几件衣衫,果然龙泉剑没了踪迹。

“你是第一次坐火车?”查老先生问,“来自何时何处呀?”

“唐长安。”李白说。

“这是客观物理规律,交通工具只能载人不能载物,”查老先生解释道,“你们来1912年的四川做什么?”

“听说这里群贤汇集,”李白说,“我是来找贤者请教一个问题的。”

火车渐渐慢下来,窗外风景人物也放慢了速度,逐渐显露出更多的细节与颜色,机车缓缓驶入成都车站。

“什么问题?”查老先生的眼睛在镜片后眯成了一条缝。

“出口,”布鲁诺说,“这个世界的出口在哪里。”

“不在这里。”虬髯汉站起身来,腋下拄着一根拐杖,车厢里的乘客们纷纷起身拖包携箱往车门口走去,虬髯汉一瘸一拐也挤在里面。

“老查,咱们跟上他,”查老先生还在与李白等人细聊,青袍客却一把拉上他,急匆匆朝虬髯汉赶去,“留步,请留步。”

虬髯汉似若未闻,一瘸一拐向车门走去,青袍客分开众人去赶他。虬髯汉脚步歪歪斜斜走得不快,身形却不停顿,五斜三叉的身体每次都恰好从拥挤的旅客肢体间穿过,却不曾沾着人一分半毫,待到青袍客拉着老先生挤到门口,已不见了虬髯汉的身影。

布鲁诺跳进行李箱中,李白背起行囊,小青朝刚才坐的地方一指,一只半尺大的葫芦还留在座位上。

“那老先生不是说只载人不载物吗。”李白拾起老张留下的葫芦儿掂在手心,通体青白,摇一摇里面空无一物。

“你想那老先生的钢笔,绿袍客的玉箫不都是物吗。”布鲁诺从行李箱中探出头来。

“空白车票都可以用,客观规律也会有破解的方法。我们慢慢地留心好了。”小青顺铁梯下到站台,台前整整齐列着一排持枪的兵士,后面车站的白墙上刷着新漆的“大汉四川军政府”的字样,再要寻那虬髯汉与绿袍客等人,早已踪迹难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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