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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者人多势众,知青们看得目瞪口呆，好半会儿没回过神来，直至人走到跟前,知青里的老大哥才反应过来，上前一步堵住了李大根一家前进的脚步。

“大根叔,你们这是？”

李家村大多人家都姓李,所以日常便都以名字称呼,林远的老丈人全名就叫李大根。

“让开，我找林远那小子,你让他出来。”李大根语气很冲,不过也不奇怪,女婿眼看着就要抛弃女儿远走高飞,他生气是肯定的。

老大哥不死心试图缓和一下气氛：“叔，林远还在里面忙活，您先坐下喝杯茶，消消气。”

李大根全然不听：“消不了,你让他出来,林远,你敢做为什么不敢出来。”

所有知青面面相觑,庆幸刚才林远在里面没出来，而现在听到这些应该更不会出来。

李大根或许是猜到了他们的意图，依旧不断高喊：“林远,你个孬种,你当初对着我们玲玲说过什么,现在都忘记了吗，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你出来啊,别在里面当缩头乌龟。”

话骂的越来越难听，冉佳怡一众人很担心林远会受不了气跑出来，这场面不见面还好，要是见面了肯定要打起来，好在看样子林远还是理智的，始终没出来。

李大根喊了一阵见没有动静，却是更生气了，可自家人不少，对面人也不多，又不能真的打起来，否则他们有理也成没理了。

他吼的气喘吁吁的，缓了好一会儿，等气息平缓了些，才一个转身往后面去，就在众人以为他是见人不出来离开的时候，却见他竟然拽着女儿又回来了。

“玲玲，他人就在里面，你把他喊出来。”被亲爸揪住放在所有人的视线包围下，李玲玲很有些害怕，她几乎是畏缩着往后退，嘴上哀求：“爸，你别这样，咱们回去吧。”

冉佳怡认得这个女孩，在高考没闹矛盾前，她也和林远一起来过知青院，当初原主成婚他们也参加了，记忆里，这是一个很爱笑的女孩，并不白皙的脸上总是带着阳光的笑，似是要感染周边所有的人。

她与沉默寡言的林远几乎是两个极端，但也正是因为这样，互补的他们才能在一起这么久，如果没有高考的事情，或许他们也能在这小乡村安然过一辈子，可一切都没有如果。

而如今的小姑娘，原本健康的脸蛋肉眼可见的消瘦，眉眼间也失去了那股鲜活劲儿，仿佛所有的精气神都随着林远的离开一起被带走了。

冉佳怡有些可怜她，也有些可怜林远。

很多事情真的是身不由己，李大根家为了女儿的幸福阻拦林远参加高考有错吗？

林远想要回到属于自己的大城市，照顾自己的母亲，这有错吗？

世界上有些事根本没有办法去言对错，只是他们个人的选择，李大根选择了保护女儿，林远选择了母亲，仅此而已。

见到女儿不断往后退，李大根恨铁不成钢的怒吼：“林远，你看看玲玲这样子，你要走至少跟她说一声，让她死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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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是被李大根的话打动，也或许是因为听到了李玲玲的声音，一直缩在屋中的林远终于走了出来。

他的精神也并不很好，刚还一头精神的短发此刻被抓的乱七八糟，活像田野肆意生长的野草，也如同他此时杂乱的内心。

众人可以明显看出他躲闪的眼神带着愧疚，只见他一直低着头，直到和李玲玲面对面。

“玲玲。”这声音低的弱不可闻，可李玲玲还是在听到的那一瞬间泪如雨下。

这是两人在决裂后的第一次见面，或许也是最后一次，不管如何，一味躲避是不可行的，是舍是留终究要有个定论。

“林远，你要走了吗？“李玲玲的声音同样轻飘飘的。

林远“嗯”了一声。

“你还会回来吗？”

“应该不会了。”

“所以，我们真的结束了吗？”

之后是很久的沉默，林远始终没有回答。

周围一片静悄悄，没人敢在这时候说一句话，就连空气仿佛都为此凝滞了。

仿佛是一瞬间，也仿佛是永恒，所有在场的人都能听见那一仿若哀求的低泣：“林远，你可以不走吗？”

一字一顿，碾碎了小姑娘最后的自尊和骄傲，可她的心让她必须问一句，哪怕遭到拒绝遍体鳞伤也在所不惜。

“对不起。”

没有直接拒绝的回答却更是伤人，李玲玲的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滑落，“林远，你不用对不起我。其实我早就知道，你是天上的月，我是地上的泥，能跟你在一起那么长时间都是我偷来的，现在只不过是归还的时候，只是，林远，我依旧会舍不得。”

那一瞬间，林远的眼神似有所动容。

“玲玲，对不起，你知道的，我必须走。”城里的母亲更需要他，林远知道自己必须得走，而他自己回城后的日子都困难，更没有能力多带一个人，但是，他问：“玲玲，你愿意等我吗，最多四年，我一定回来接你。”1

李玲玲在那一瞬间是想答应的，哪怕这是假的，哪怕这是他骗她的，可她愿意相信，可还不等她说话，身后的母亲就扯住了她，顺带捂住了她的嘴巴。

“林远，你个畜生，你骗了玲玲这么多年，还要继续骗她。我们家到底哪对不住你了，要这么害我们。玲玲，你不要相信他，他就是骗你的。”

是啊，可不是害么。

林远拍拍屁股走人，留下一地烂摊子，且不说以后他们家女儿的名声会不会受影响，就说女儿以后怎么办都是一个大难题。

被男人抛弃的女人，还能找到好的婆家吗？答案是否定的。

一想到这，李大根家的就恨不得扑上来咬这人几口解气，可到底没有，老夫妻俩一左一右心疼的揽着女儿，如同老母鸡护崽。

林远眼神暗了暗，要说几年的夫妻一点感情都没有也是不可能的，在乡下这几年，要是没有玲玲和她家的帮助，他或许早就自暴自弃了，根本不可能有那开心的几年。

可他更清楚，这份开心不过是基于自己不能回城的前提下，与回城比起来，一切都是可以舍弃的。

可是，他愿意给玲玲一个机会，也给他们的未来一个机会，也希望玲玲能给他一个机会，只是，不是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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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玲玲，你了解我的，我说回来接你就一定会回来，你相信我这一次好不好。”

相信？李玲玲想，他们之间还有这东西吗，早就没有了吧。

四年，女人生命里最好的年华她都献给了他，他是她青春岁月里最光鲜艳丽的那一抹色彩，可她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还有下一个四年，又或者下一个四年等待自己的依旧是不是舍弃。

一个四年已经足够了，她还可以理智的告诉自己，他从来不曾属于她，可再等一个四年，她也不知道彼此会变成什么样子，也许她会变得更加面目可憎。

他是她的全世界，可她只是他脚边的一棵小草，微不足道到甚至可以随意践踏。

不了，她想，即使被抛弃，也要让自己走的好看点，她已经够狼狈了。

“不了，林远。”她听见自己这么说道，伴随着心脏如雷鼓般的跳动，“你走了就不要回来了，我也不会等你。”

说着说着她忍不住抽噎起来：“林远，我会找个人嫁了，然后，忘了你。”说完已是泣不成声，她转身就跑，李大根一家也急急追了上去，根本顾不上找林远的麻烦。

人走了，预想中的争执乃至打架没有发生，可在场所有人的心情很变得糟糕起来。

指责林远，他们做不到，同为知青的他们最明白回城的渴望与期盼，那是他们自从离开就心心念念的家乡，是家人的所在。

可不说点什么，又总觉得心里有点过意不去，毕竟不管如何他也是真的辜负了人家小姑娘。

可见到林远那阴的快要滴水的表情，所有人都不敢再说什么，也是这一阵子太高兴才让他们忘记了林远本就是一个这么沉默阴沉的人。

其他人眼神对视了下，三三两两结伴而走，像是根本没有发生这回事般。

“锅里的火还在烧着，可别烧开了。”

“我菜还没洗好呢，得赶紧着，时间可不早了。”

“走走走。”

.....

伴随着说话声越走越远，院子里就剩下了孤零零一个的林远。

即使心理再强大，他也无法让自己做到面色如常的参与进他们中，他需要点时间缓一缓，缓一缓就好了。

最坏的结果他不是早就预料到了吗，如此，又有什么好后悔的，一切都是自己做出的选择。

可，心还是会痛，李玲玲失去了她的世界，可林远何尝不是失去了他人生的太阳呢。

就在他转身离开打算寻找一个安静的地方疗伤时，却见一个人影去而复返，他诧异的开口：“思恬，你怎么来了？”

冉佳怡：“或许，你需要有个人倾诉下，你放心，我嘴严，不会说出去的。”

林远没有接受，可也没有赶她走，就像是默认了她的陪伴。

冉佳怡没有说话，她只是静静的陪着。

良久，只听见林远主动开口，“思恬，他对你上大学就没什么意见吗？”

人总是喜欢对比的，在自己如此凄惨的情况下，对方的处境那么和谐，就格外招人眼了。

冉佳怡：“或许有吧，但他没说。”

林远疑惑：“你是？”

冉佳怡笑笑：“我的通知书现在还没找到在哪里，可我总觉得跟他们有关系。”

林远被她的猜测吓得惊呆，也顾不得刚才的悲伤，结结巴巴道：“不，不会吧。”乡下人有那么多心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