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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第一缕晨光早早地唤醒了沉睡的人们。

卫生院外面下地干活的老百姓已经翻天覆地地忙碌了起来。

拖拉机的轰鸣伴着此起彼伏的呼喊声，让人印象深刻地理解着“春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的意境。

我早早地被他们吵醒了。

睡意全无的我，爬起床来，胡乱地洗了把脸后，来到卫生院外面的马路上，跟过往的行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聊着闲天。

这家的崔大哥问道:“姜医生起的好早啊？这么早起来，是要帮荆老师去地里干活吗？”

那家的马叔背着手，凑过来说道:“小伙子怎么起这么早啊？女朋友回来了吗？”

再就是住在卫生院旁边的大娘，看到我出来了后，拿着锅铲从屋里探出头，隔着院子朝我这边喊道:“姜医生，叫你们几位医生，一会儿过来吃饭。”

还有许多许多可爱的叔叔阿姨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你一句我一句地打听着他们自认为新奇的话题。

我笑呵呵地跟他们聊着，又不自觉地朝着荆熙家的方向望去。

可能心里有所盼望，也不知道是盼望心爱之人回归，还是不轨的心里还在想着肖瑶。

我此刻站在卫生院的门口已经看不到荆熙的家了，郁郁葱葱的树木把我的目光阻隔在了不远处。

大家伙的关切只是匆匆闪过，但是我也很感激有这么一群人每天天不亮就为了生活而奔波劳累，同时可以给予我些许安慰。

他们忙碌的身影都顾不得在家吃早饭，早餐店里胡乱地吃几口包子粥，各自就下地干活了。

也许你不在农村，体味不到咱们父辈的辛勤与苦作。

他们一辈子省吃俭用，为的就是能让咱们这一辈过上好日子。

但是谁又能体会到从黄土地里刨食的艰辛呢？

我坐在卫生院外面的台阶上，看着人来人往忙碌的他们，走了一波又一波。

先前下地干活的人没了踪影。

而上学的孩子又来捣乱。

刚过七点多，爷爷奶奶携孙带女地送孩子上学的队伍就断断续续地朝着卫生院这边来了。

银发与青丝的碰撞与交织，嘻嘻哈哈地胡作非为的孩子，在前面跑着，让爷爷奶奶永远追不上，这也许就是安享太平的人们的幸福生活。

虽说弥陀乡前几年由于撤镇降为乡的原因，一时间没了小学。

但是近年来，由于弥陀乡本地人口及外来务工人员的增加，亟待上学的孩子也增加了不少，而且每天都往镇里跑，家长们都认为不现实。

所以就在四年前，弥陀乡小学重新开了起来。

别看我才来弥陀乡不到半年，而且最近因为很多琐事一直在外面跑，但是大多数的老奶奶老爷爷我都认识。

在这群可爱的爷爷奶奶面前不听招呼的孩子，从老人身边一口气跑到我这里喊叔叔。

听到他们叫我叔叔，我就故意生气地吓唬他们道:“不要喊叔叔。从今以后不要叫我叔叔，我是你哥哥。叫哥哥。”

有的孩子答应着高兴地喊着哥哥。

有的孩子调皮扮鬼脸地还是大声嚷嚷着怪叔叔不好，怪叔叔坏，怪蜀黍吃饭不吃菜。

……

这个时候，我会再次故意地站起身来，做要跑过去抓住他的动作吓唬他们，假装去要追他们。

但是我从来没有真正地去这么做过，只是开玩笑地把他们赶回他们奶奶爷爷身边。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老潘叼着烟从楼里走了出来。

送完孩子回来的老人，正好碰上老潘站在门口抽烟。

瞬间把老潘从里到外围的水泄不通，里三层外三层的，好不热闹。

我一看这架势，老潘肯定又少不了一顿白活。

我就赶忙起身进屋取坐的凳子椅子了，顺便把老潘跟老刘医生的茶桌跟茶叶什么的都搬了出来，安稳地安置在他们中间。

从这里就能看出老潘在这群老爷爷老奶奶心目中的地位，本来都抽旱烟的老人，此刻纷纷从口袋里拿出烟卷递给老潘。

老潘笑呵呵地推辞着来自老人的关爱，自顾自地给各位沏上了茶。

这个老人问道:“潘医生，咱们卫生院真的跟三明集团合作了吗？”

那个奶奶打听道:“潘医生，听说三明集团给咱们的投资不少，看来以后咱们看病不用往长春大医院跑了，在咱们卫生院就能看了。”

更多的老人关心道:“潘医生，我听说合作后，有医生要去进修，不知是哪位医生啊？郝医生还是贾医生啊？”

老潘笑呵呵地跟他们打成一片，你一言我一语的关切使老潘倍感温暖。

他这头回答了老奶奶的问题，那头又给那位老奶奶倒上了茶。

老潘跟老人说道:“各位大叔大婶，不瞒你们说，我过几天要离开这里了。”

“这次合作定下来了，我要去重庆进修半年。我走后，恐怕这半年咱们都不能相见了。”

“我走后，卫生院的事全由贾医生负责，他会更加用心全力地为大家服务。”

“大家有什么头疼脑热的尽管找他就好了。还有我们这四位帮建的医生也不走，还是一直留下来为大家诊治疾病的。大家尽管放心好了。”

老潘一席话说完，本来叽叽喳喳的热闹场面瞬间安静了下来，没有一个人发出动静。

安静的早晨，此刻都能听见晨风的声音。

我看老潘一席话，把各位爷爷奶奶说的老泪纵横，哑口无言。

我就站在旁边安慰道:“各位爷爷奶奶，大家不要这么伤心嘛。老潘只是去进修半年，还会回来的。”

“再说了，老潘进修完回来后，他的医术水平会更高，到时会更好地为大家服务。大家应该高兴才对啊。”

就如老潘自己说的那样，自从他毕业分配到这里后，就没有离开过这里超过半年。

这里的一切老潘都已经熟悉，甚至爱上，而这里的一草一木也都对老潘爱意难舍。

突然间老潘说要去进修，离开这群老爷爷老奶奶，我知道他们就像被抽了筋一样，瞬间失去了主心骨，迷失了方向。

十几年，有的老爷爷老奶奶是老潘十几年的患者。

他们身上什么病，每年什么时候犯病，吃什么药，做什么治疗，老潘都不用看，都记在心里，刻画在骨子里。

而老潘突然的离开，有些老人失去了主心骨，可能就不知道找谁去看病了，或者就不会像找老潘那样轻松自如，顺手拈来。

老潘知道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题，但是这个事情早晚都要告诉这群可爱的爷爷奶奶。

在这个晨风微抚的清晨，大家的心都是五味杂陈。

我也清楚地意识道，做一名医生能有老潘这样在别人心目中的地位，这辈子就知足了。

老潘招呼着大家喝茶，而安静的可怕的爷爷奶奶，此刻已经没有心情跟老潘嘻嘻哈哈喝着早茶。

纷纷放下茶杯，就像三岁的孩子似的，再三确认着老潘的离去。

老潘笑呵呵地跟大家说道:“各位叔叔阿姨，我知道大家不舍得我走，我也不想走。”

“但是卫生院的人就那么几个，而且这次进修又不得不去的，是咱们跟三明集团合作定下来的事。”

“进修完了，我很快就会回来的。请大家放心，我肯定不会撇下大家不管的。”

老潘语重心长的劝解，使哑口无言的老人稍稍有了动静。

张家奶奶说道:“潘医生啊，我的病只有你了解。你走了以后我找谁看去啊？我怕我活不到你回来啊。”

老潘安慰道:“张婶，别那么说。你的病不严重，贾医生也知道的。”

“我走了后他会替我好好给你诊治的。你肯定能活过一百岁的。放心好了。”

王爷爷问道:“潘医生，你可千万别撇下我们不管啊。我们大家伙都指望着你呢。”

“我们这些人没有子女在身边可以，但是没有你在近前，恐怕我们的寿命都不会太长。”

沮丧的话，让老潘动容。

他站起身来安慰道:“各位叔叔阿姨，都别伤心难过了。”

“大家都是我的至亲，这里就是我的家，我肯定还会回来的。”

“请大家好好活着，安心养老，大家肯定都能长命百岁的。”

“我潘志强有幸能让各位这么看的起，也是我三生有幸了。我一定一定会回来的。大家放心好了。”

老潘也是激动的心情，我发现他的眼角也噙满泪水，就像跟众人生离死别一样，痛苦万分。

临川楼上柅园中，十五年前此会同。

一曲清歌满樽酒，人生何处不相逢。

悠悠的老人们，舍不得老潘的心，此刻提着离开了卫生院，各自散去回家了。

我发现本来一群人或坐或站的地方，今天没有那么狼藉。

以前满地烟头的老潘大会，今天竟然没有半点烟灰。

茶桌上错落摆放的茶杯，还有未喝完的茶水，诉说着这群老人对老潘有多难舍。

等到所有的老人都离开了，老潘头也不回地转身进了卫生院的大门，只留我一个人在晨风中飘摇，回忆着刚才的故事。

思绪漂浮万千，我定当岿然不动。

但是今早注定不属于平凡。

如果做医生能做成老潘那样，或者有老潘的十分之一那么受人爱戴，我就已经很知足了。

正在我想着这些的时候，我突然发现我的眼前一片茫然。

就在我茫然的时候，我的电话响起。

会是谁呢？

打扰别人已经苏醒的晨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