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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中等安全水平的驻人行星上搜索Viathan的踪迹，显然不如搜索进化者同类的踪迹来得容易。毕竟人类在行星上，物质世界中找同类容易，在电波中找不太一样的东西就难了。

毕竟人类目前为止还都是碳基生物，不是利马斯特星域残存的那群搞完大事后收不了场的，已经把自己上传到无线网络中的硅基。

而这也是林娜·阿德尔一直担心的一个问题。

‘可是你做不了什么。’

西茜娅微微沙哑的声音顺着精神连线传递了过来，顺带着还有向导和哨兵分离后带来的不愉快。

尽管西茜娅现在在圣若瑟的后勤舰船上，但是作为目前唯一一个能力数值达到了纸面推演极限的向导，她是不参与联合军演行动的。她只是作为一个最后的安全装置待在这里。

毕竟西茜娅·李上场就不是联合军演，而是帝国作弊了。

因此她能做的事情也被局限了起来，甚至要不是之前辛辛苦苦训练了几年的精细化操作，以她之前的操作习惯都没办法和林娜联系上。

那种粗暴的，完全依靠精神能量硬是碾压过去的方法……会让联合舰队的警报器全都尖叫到爆炸的。

——幸好现在不会。

哨兵听见了这个被向导极力隐瞒的念头，然后很轻地抿了下嘴唇。

而她也没有就这个想法发表任何言论。

就像林娜·阿德尔也没有针对西茜娅“你什么都做不了”的言语发表回应一样。

但向导还在继续。

‘你总该明白，你做不到一些事情。’

西茜娅在自己分配到舱室中百无聊赖地拉着投影到半空中的社会心理学论文，觉得没有整个舱壁都换成透明材料的舱室住着确实让人烦心，又觉得这种事情还没有和林娜诉苦的必要。

‘就像在一群熟练地，知道如何捕获同类的进化者们面前，掩饰住被养得天真可爱的一群小家伙。’

胡安娜行星当然也在逐渐向外转移人员，但年轻的，放在其他星球还应该在圣所接受教育的年轻孩子们当然不会是随便转移的对象。

而可靠的船只又太少。

于是他们当然地还散落在胡安娜行星各处，以各种理由。

家长突然获得的假期许可，学校组织的远程游学，工厂参观，家庭工作调动……胡安娜行星的主事者们用各种理由把这些孩子们藏在人群里，藏在各种各样电磁环境相对异常的地方。

以及尽量把这些孩子们转移到其他星球上。

‘留共已经在做这些事情了，他们能做的比你能做的多多了也好多了。’

西茜娅传递念头的时候在自己脑中想得声音都很轻，像是这样就不会打击到自己的哨兵。

‘你做的事情有什么用吗？没有用途，反而会让人们注意到你想要掩盖什么也说不定。’

‘这个就真的太打击人了。’

林娜很轻地回答了一句，从精神游丝另一端传来的念头很是飘忽，像是在思考些别的什么事情。

而西茜娅当然不会在这种时候打断她的思考。

可是其他人会。

其他事情也会。

例如现在终于找到了一个目标的华夏向导。

不过，在兴奋起来，开始根据目前搜集数据研究如何行动的进化者中，有些人正在思考些其他事情。

例如——

——林娜·阿德尔现在的心情很不好。

杨舒华突然发现了这件事情。

来自华夏的A+哨兵手指虚浮着抬起，像是在空气中看到了什么比尘埃更大的东西，需要他抬手拨弄一下。

而在飞船另一端，一直放任进化者们互相争论，只是偶尔会把话头带到帝国向导身上的帝国进化者领队猛然抬眼，转向了以自己专精狙击，不太擅长带队这个理由在一边神游的华夏进化者领队。

那双稀罕漂亮，让人印象深刻的紫眼睛，此刻正在杨舒华的注视下，从刚才极为深沉的紫罗兰色一点点变浅，最后简直像是一对在光下浅浅染上了些许偏折光线的冰晶。

不过她没有做出更多动作。

林娜·阿德尔只是安静地注视了另一边抬手触碰了她精神场的哨兵几秒钟，然后缓慢地转开了眼睛，像是杨舒华没有发现她的精神场频域此刻跟着她的精神状态开始了不正常地扩张，也像是她的眼睛从一开始就是颜色浅到近乎透明的浅莲灰，而不是浓郁艳丽的紫罗兰。

她表现得很正常。Ь

——像是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经紧张到有些失常。

不过她也确实压抑得很好，好到要不是杨舒华的眼睛确实非常，非常，乃至于过分的好的话，来自华夏的哨兵也发现不了她精神场已经开始不正常地扩张频域又反复收拢。

考虑到华留两国的微妙关系，杨舒华也装作什么都没发现，只是无聊到开始玩弄灰尘的样子收回了手。

——只是……

——到底这颗行星上藏着什么？

——才让留利克帝国一边的参谋人员竭力把第一个目标地点定在了这里，又让资料中和这里毫无关系的林娜·阿德尔对于让进化者进入这颗星球这么紧张？

当然不会有人回答来自华夏的哨兵这个问题。

于是杨舒华也没有发问。

他们只是在这颗行星大气层中折腾了几个来回，好好回忆了一下星内旅行到底有多拘束又有多慢，和在星海中遨游的速度完全没法比。

而这颗行星倒是并不怎么需要外来的进化者们。

杨舒华开始思考这是不是因为这里是帝国要向外界宣扬出来的门面了。

——说不定也有这种可能，之前林娜·阿德尔可能都和她那位实际能力应该和纸面推演查不了太多了的向导一起来清理过一遍，然后在这里放给全帝国看？

一直坐在飞船一扇圆窗旁的银发哨兵意味不明地突然转过了视线，简短地扫了下华夏进化者的领队后又收回了。

西茜娅在林娜耳边遗憾地叹出了一口气。

大概是在遗憾不能趁机找这个哨兵些麻烦——CC在对自身能力掌握得更细之后，开始能像是普通向导那样“听见”别人的想法，但明显，这位向导不怎么厌倦也不觉得这份能力有什么值得避讳的地方，反而很喜欢去“听取”然后把这些全部当成自己研究总结的一份数据。

或者用它来做出点儿惊吓他人的反应。

而现在明显就是向导不想做出任何取悦她自己的事情，但也因为这个开始有点儿遗憾。

银发的哨兵面上不动声色，却缓慢地将左手覆盖在了自己的右腕上。

向导那一段顿时安静了下去。

林娜眨了下眼睛，然后哨兵紫色的眼珠重新转向了窗外。

像是并无异常，而留利克帝国进化者们的领队也就仍旧停留在了这艘飞船上进化者们发现第一个（或者应该用段？）Viathan之后的样子。

她并不关心，或者说只关心双方进化者联手之后的表现。至于更多，这位身处帝国却不归属白塔的哨兵似乎并不关切，她只在意帝国进化者们的表现和双方的磨合，在帝国的向导们也能捕捉Viathan的痕迹，而两国的哨兵也勉勉强强可以算作是彼此的队友之后，林娜·阿德尔就一直坐在了窗边。

——好歹比华夏那边已经开始打瞌睡的家伙好点儿。

一个出身白塔的哨兵扫了眼双方明显都心不在此的领队，不知道为了什么在心中默默叹息了一声，然后就自己也开始了短暂的休憩，完全没想过自己的表现可能还不如两个领队。

而向导们倒是没有像哨兵这样放肆。

出身华夏的向导都进入了短暂的休息，而白塔出身的向导却坚持着不能在人前露出什么不雅的仪态，于是尽管神色仓颓，可身板倒都是挺直的。

甚至有几个出身白塔的姑娘还在努力改变自己的精神游丝和精神场扩张习惯，以尽快熟练适应林娜·阿德尔教导的搜寻Viathan的手法。

‘啊。’

在一段飞船重新开始航行之后的安静中，西茜娅在精神连线中重新发出了声音。

那是一个很短促的音节。

只是带着恶劣的笑意。

非常，非常恶劣的笑意。

‘我可不能在这儿出手，毕竟我现在对自身能力的掌控还是非常粗糙的——我出手简直和你现在闯出去没什么区别呢——’

一直半垂着的紫眼睛猛然睁大了。

在精神连线另一端，西茜娅·李停止了发笑。

向导突然非常安静，似乎刚刚的嘲讽和埋藏极深的恶意突然又都从精神连线的另一端消失了。哨兵只觉得精神另一端突然空落，像是连线牵系的对方一瞬间落到了什么深渊。

而白塔向导们已经开始出现了骚动。

于是，在终于有白塔向导走到了帝国领队面前的时候，林娜·阿德尔回以对方的是似乎已经了解了一切的神情。

这也让向导陡然开始放松。毕竟边远地区的消息总不那么灵通，她们对林娜·阿德尔叛国的认知大概还停留在“应该是政治斗争失败后被扣上的帽子”。所以她就放心地，大声地对自己的领队宣告：

“阿德尔阁下，我们认为必须立刻前往东北方向！我们在那里发现了疑似向导自由组织的精神场存在，请您说服华夏人，让我们先去捕捉那些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