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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到主人最新一篇论文反馈。]

42在自己的日志里打出这两行字的时候，认真地思考了两秒钟关于自己这项行为是进化还是被那些Viathan传染了的问题。后来它决定把这个问题删除——思考这个有什么用途吗？它还是要老老实实地干安德烈·塞尔维特的全职助理，或者进实验服务器给其他做好防护的人工智能进行数据分析。

关于眷恋或者舍不得这些问题不是一个没有完成最后一步进化的人工智能能去思考的。

42也没有这方面的模块，倒是模拟不同性格人类的交谈模块安了不少。www.youxs.org

所以人工智能只是把论文通过的结果反馈到了主人的终端里。

没有任何重点标注，就这样直接放在了一堆邮件之中。

然后人工智能只把自动回复和少数必需功能放到了对话层，自己潜入了网络层或者更深一点儿的地方。

留在和现实交互层面的只剩下还没意识到人工智能今天偷懒的安德烈·塞尔维特院士。

鉴于之前42出现过按照最高级管理员命令隐瞒他机械活化事件相关新闻的前例，现在哪怕还是不喜欢也不耐烦这项工作，他还是老老实实一封一封去看那些拜托同为院士的几位不同行业的熟人每天给自己整理发送的新闻邮件。

——圣特雷萨的机械活化范围被阿德尔勋爵成功控制……她倒是和外表不怎么相符地能打。

——威尔汉南的活化范围没有扩散消息……但是那边的能源使用配比没变？

——圣约翰这回没有爆发……是和这一次数据生命没有选择那些大型机械有关吗？那边网络化程度不高，是不是和这个有关系？

……

这种一边翻新闻一边吐槽的活动让安德烈觉得有些寂寞，毕竟过去都是他和42一个人一个智能一遍翻阅各大新闻网站一遍互相讨论的事情——42在这方面的回应还是很灵活的，这个人工智能连着网大概一半时间都放在整理网民言论以针对自己主人上了。但是现在既然安德烈选择了在这方面屏蔽42，自己动手，那么处于莫名奇妙的自尊心，他也不打算开口和42讨论。

就在这种一个人造就也只有一个人感觉到的古怪氛围中，安德烈·塞尔维特翻到了由白鹿宫直接发出的通过信函。

谢斯托娃一世和她父亲兄弟都不太一样，对于帝科院这些与贵族皇仕隔了不知道多少层的人们来说，大概这些不太一样就表现在电子办公和节约了不知道多少人工手续的皇宫办事效率上。

例如面对安德烈·塞尔维特那篇字字句句都在暗示VOS钴石问题的论文，尼古莉亚宫的反应可能是彻底看不懂于是送来至少是华夏人工提花缎做封面的发布会请柬或者看懂了于是找个向导给他洗洗脑；而白鹿宫在经过快到不正常但可能也是集中了精英于是有了这个速度的审稿时间之后，给了年轻的院士一封只写着时间地点的邮件。

安德烈甚至不太清楚这是通往死亡的还是通往自己希望的单行道。

或者谢斯托娃一世可能并不在意这封邮件他能不能看见，或者他会选择去还是不去，就像是42说过的“没关系”。

他去不去都没关系——

他挣不挣扎也没关系。

突然想到的这句话让人工智能学者和第一次听到这句话时一样从心里冒出了怒气。在把桌上的纸抽代替邮件攥成一团之后，安德烈·塞尔维特自己联系了一辆自动行驶浮空车，前往了邮件上所写的地址。

反正暂时没什么新的项目，他可以在那里耗上一整天。

——————

白鹿宫。

“我们的院士可真是性急——难道等在那里的不是赫尔而是西·茜·娅？”

夏梵特·费尔德巴赫一时间不太能分辨清楚这句话出自谁口。

听内容，这种有意无意带着点儿恶意的调侃像是来自夏瓦娜·哥拜尔，但是从音色上进行分辨，这句话倒是应该来自留利克帝国现在的皇帝陛下。

正进行每天日经，通过音乐劝说星鲸离开的老音乐家皱了皱眉，但是没说什么。

整天研究如何在人类音乐中对星鲸歌声进行模仿，安抚白鹿宫中这一帮跟着上司一起不找向导的哨兵对于老音乐家已经是个足够艰难的挑战，至于一个其他国家的政治问题实在不是夏梵特还有多余心力能去专研的东西。

至于他这次完全跑偏而且没了结束时间的灵感之旅……

老人家只能说谢斯托娃一世是个足够有研究价值的主题。

所以夏梵特只是皱皱眉毛，按响了钢琴的琴键。

这一次老人选择演奏的，是一首轻快天真甚至带着童谣或者童话风格的圆舞曲。

在这间兼职书房的偏殿的另一个角落，舒拉·戈莱看着人中唯一一个画风不对的音乐家，很轻地笑了一下。

而坐在最高处撑着头的皇帝陛下，倒只是冷淡地瞥了一眼传来声音的方向。

卓娅·戈莱倒是难得地没有关注自己侍奉的皇帝也没有注意自己的弟弟，而是和引出胡安娜·阿丽西耶夫娜这句发言的夏瓦娜互瞪。

而作为引发了气氛突然变化的人，金发红裙的向导大概是整间房间中最舒展自然的那一个——夏瓦娜·哥拜尔正依靠在她那个身强体壮的哨兵怀里，对着皇帝陛下露出了一个甜蜜欲滴的笑容。

“你就是希望听到我说这个？”胡安娜·阿丽西耶夫娜在人们片刻间的动作变化终止后，几乎是带着倦意吐出了自己的下一句话。

“没什么意义。”

“我相信赫尔选择的人能完成我们希望他完成的事情，就算这次我没有去插手他……”

皇帝陛下停住了，像是不打算继续说下去。

夏梵特·费尔德巴赫带着些荒谬感，觉得自己似乎在一时间又在皇帝陛下的发言中听到了林娜·阿德尔的影子。

但这更不可能，紫眼睛的哨兵根本说不出这种相信别人能力的话。

——除非她是在表达相信眼前这位皇帝陛下。

夏梵特·费尔德巴赫在演奏中抬起眼，认认真真地打量了起来语调中突然让他听出了林娜·阿德尔痕迹的皇帝陛下。

眼前的人绝对不可能是林娜·阿德尔。留利克现在的皇帝陛下仍旧沉稳坚定，怎么不靠谱的表现都影响不了让人信赖仰望的气质，青霜号的主人身上萦绕不散的沉寂和抑郁感并没有出现这位陛下身上；而且怎么说林娜·阿德尔也没有这么矮。

就像胡安娜·阿丽西耶夫娜也不可能像是林娜那么瘦。

瘦到除了每一块必要的肌肉和骨骼之外没什么可以让皮肤用来贴附的东西。

所以只是一瞬间，有什么原因不同却结果一致的事情让胡安娜·阿丽西耶夫娜“像”是林娜·阿德尔。

夏梵特·费尔德巴赫认真扫了一圈房间中的所有人，然后从夏瓦娜·哥拜尔染着不正常兴奋情绪的脸上得出了结论。

——这不会是什么好事。

——————

——我就知道，要面对的不是什么好事。

——毕竟谢斯托娃一世没有亚历桑德罗六世那么蠢……

到了地方的安德烈·塞尔维特在心里叹了口气。

他悄悄握紧了口袋里的激光枪，第三百二十七次后悔没有把装载了42的武装乌龟带出来又第三百二十七次把这个念头用“谁知道42是会帮我还是按照命令把武器架我脖子上”盖过去。

而出乎他意料的大概是对方来得比他还早。

这是个足够昂贵所以能为来客达成闹中取静的咖啡馆，所格外不适合做咖啡馆——一个合格的咖啡馆应该有几块钱一套的增肥简餐和可乐，无时无刻不吵起来的人群，一个足够擅长交际而且煮咖啡总是有一手的店主——而不是一个冷冷清清格调极高看起来更像是那些限制来客的高级餐厅的地方。

但这反正不是重点。

重点是坐在指定位置上的人。

安德烈认不出来他穿的是什么部门的服装——反正帝国所有部门的服装设计都是军礼服和军礼服改版——但肯定不会是来和他探讨新发现的数据生命是怎么从VOS钴石中窜出来的。

“安德烈·格里高利·薇安娜·布罗齐克·塞尔维特。”

在人工智能学者踌躇的时候，大概是咖啡店这一天第一位客人和唯二两位客人之一的那一个先转过了头，用一种核查电表的语气念出了科学家的全名。

“上午好。”

“……上午好。”

安德烈僵硬地回了一句问候，然后嘴唇开阖了好几回也没能成功再发出什么能联系成一个单词的音节。等到他冷静下来，已经是坐到了另一个人对面，手里捧着一杯刚煮好的现磨咖啡的时候。

对面长相没有任何特色的约见者甚至安抚地冲他点点头，对着他推过了一叠三明治。

“冷静下来了？”

“……大概。”

“这次约见是慈爱的陛下对你的劝诫。”

约见者在学者回答之后半分钟才开口说话顺便打开了终端的录音功能，声音平静得像是在照稿念字。

“按照程序，我们需要首先确认你的真实身份——这项跳过；第二项，安德烈·格里高利·薇安娜·布罗齐克·塞尔维特，你是否已经确定，机械活化事件源于帝国已经大范围应用的VOS钴石？”

“是。”

没有多余的其他反应，约见者得到回应后就继续询问。

“第三项，安……”

需要回答的问题不多，需要安德烈自己说长句的问题也不多，大部分问题都是约见者方面念出的单词格外冗长，听的时候需要年轻的院士关注全副精力去记忆。

这种活动确实也很消耗精力，以致于安德烈中后期回答这些问题都开始依赖本能。

“……第十一项，安德烈·格里高利·薇安娜·布罗齐克·塞尔维特，陛下希望你积极配合工作，听从政府的贵圈，至此终止对外进行VOS钴石和机械活化事件有关的宣传。你能做到吗？”

“h……！”

精力的损耗让安德烈口中heль3r这个单词卡在第一个音节上时他才反应过来，但在他用近乎惊恐地眼神看向对面的询问者时，对面的人仍旧是一张什么都没有表现出来的空洞面孔。

——他像是什么都没听见，也像是在等待什么？

“……能。”

“最后一项，安德烈·格里高利·薇安娜·布罗齐克·塞尔维特，陛下希望你冷静下来好好反思，并郑重告诫你，如果你固执己见，不思悔改，坚持要对VOS钴石的这一特性进行宣传，陛下将会收回现在对你的所有庇护，到时候你将独自面对以能源业为基石的大贵族和财阀们的反应。你听明白了吗？”

“……我明白。”

安德烈·塞尔维特垂下头。在咖啡桌下面，已经收回膝盖上的左手慢慢攥成了拳头。

“那么，劝诫到此结束。”

劝诫者突然露出了整个劝诫过程中第一个笑容。

正对着年轻的院士。

“祝你日后万事顺利。”